方才去叫她的那个侍卫跟魏长安耳语了几句,魏长安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抬头看了看妍华和胤禛,沉默着低下了头。
“今儿个怎得这么晚才过来?酒喝多了起不来?”胤禛正独自一人低着头在写着字,妍华便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胤禛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妍华今日面色本就红润,听了这话,两颊蓦地更加红了些,如同上了胭脂一般。她有些尴尬地将头低了下去,嘟囔道:“昨儿夜里失态了,还请贝勒爷不要怪罪于我,我……”
在他面前,她已经习惯了自称我,她也不知道这习惯从何时开始,只是注意到这一点时,心里微微有些甜蜜。
“府里来了新格格,心里不痛快?”胤禛停下笔来,嘴角微微翘起,那双清眸渐渐染上一层暖意。
妍华愣愣地看着他,捕捉到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温柔时,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只喃喃地说道:“你多对我笑笑,我怎会心里不痛快呢。”
胤禛轻笑了一声,肯定地说道:“你是说我平日里太凶。”
他又提笔写了几个字,而后将笔搁在笔架上,左右晃了晃脑袋。许是写字写得久了些,脖子有些酸痛。
妍华见状,轻轻放下了墨锭,走到椅子后面抬手给他捏了捏肩膀。
胤禛微微侧目瞟了一眼:“力道再大一些呢。想这按摩的工夫,还是婉儿拿手些。”他口中的婉儿便是宋格格的闺名。
妍华因为方才便受了宋格格的帮助,所以心里还存着感激,只点头应了一句:“没想到宋姐姐这样有才华呢,人儿长得也美。”顿了一下,她突然想到对她有误会的耿氏,便又补充了一句,“耿姐姐的性子也温柔得很,跟宋姐姐倒是有些相像。”
“呵呵呵呵……”胤禛听了这话,闷笑了几声,只闭着眼说道,“她们两个的性子倒是不同得很,你眼光倒是不够精准。”
妍华无奈地撇了撇嘴,没再接话。她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难受,此刻也不想再费心思让胤禛多去关注耿氏了。
“咦?”妍华正心不在焉地有些头昏脑涨,胤禛突然伸出左手搭住了他肩上的一只小手。
妍华有些纳闷地停住了手,看着那只大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心里酥酥麻麻的有些怪异。
“今儿天气不错,陪我出去走走。”
胤禛站起身来,换了一只手牵住她,慢慢往外走去。
妍华就傻傻地盯着牵住她的那只大手,面上潮红一片。她的身子有些发热,所以小手也暖融融的,而胤禛许是因为方才一直在执笔写字,所以手心有点凉。
走了几步,妍华的手便也反握住了他。他低头看来时,她抿着嘴甜甜地笑了下:“你该多穿些衣服才是,看你的手,凉凉的,是不是冷了?”
胤禛看到她小大人似的说出这般关心的话,哑然失笑。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眼神越来越温柔,看到她闪躲的眼神,胤禛呵呵笑着,眉眼都温暖起来。
妍华觉得脑子都有些混沌起来,急急地呼吸了几下,眼神在他的脖颈和衣襟上来回徘徊,就是不好意思抬眼与他对视。
花园中开了些或黄或白的菊花,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暖暖的日光倾洒在那花瓣上,印出暖暖的色彩。一朵朵菊花高昂着头随那清风微微晃荡着,似在翩翩起舞,为眼前这对璧人引吭高歌。
胤禛突然便来了兴致,抬手提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进了自己的眼:“你近来可读书了?背一首诗来听听吧。”
妍华微微皱了皱鼻子,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好。我近来读到一首诗,私心里很是喜欢的,偏好是咏菊的。”
胤禛松开她的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她微微晃着脑袋开始吟诵起来:“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味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
待妍华背完整首诗再看向胤禛时,他的眸子里已不见了方才的温柔,又冷冷清清的,看着那几棵菊发愣。感受到妍华的注视后,他转过眸子,轻声笑了下:“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你要这般气节做什么?”
妍华一愣,心里忽然有些酸楚:若是哪日你不理我了,我自是要靠这样的气节好好活下去。难不成还要死要活地求着你多看我两眼吗?
她心里虽是这样想,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瞬间的愣神,旋即便恢复了镇定。她抬眼偷偷瞟了瞟胤禛,一副娇羞的模样,糯糯地低喃:“我何时说过我要这般气节了?我只是……只是背给你听的呀……明明是你要求的……”
妍华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对劲儿了,摇摇晃晃地站不住脚。
胤禛发觉到她的异常,忙把她揽在怀里。瞧见她的面色依旧绯红,他蹙着眉头摸上了她的额头,烫烫的竟是在发热。方才摸上她的脸时,虽然觉得她脸上温热,却只当她是在害羞而已,并没有上心,此刻摸到她额头也这般滚烫,才知她竟是病着。
感情她方才说话的模样不是在害羞,而是病了而已。
“烧得这样厉害,都不知道找大夫看看?”
胤禛冷着眼,见她乏力得很,站着都有些不稳,索性便将她打横抱起。他本是想往万福阁去,刚走出一步又改了主意,直接往他的寝殿——雍华殿走去。
“魏长安,去将柳大夫找来。”
胤禛边大步走着边回头嚷了一句,妍华却突然揪了揪他的衣襟,胤禛带着疑问低下了头:“嗯?怎么了?”
“我自己走便可……”
“哼,你倒是走得动再说!”胤禛也没再理她,只跨着大步子往自己寝殿走去。那小小的人儿蜷缩在他怀中,犹如风雨中的娇嫩花儿,叫人忍不住去保护去照拂。
他突然想到早早殇去的弘晖——他与乌拉那拉·文瑶的第一个嫡长子,自弘晖懂事起,他便没有好好抱过那个孩子,如今物是人非,他倒是想抱一抱,都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紧了紧怀里娇小的人儿,嘴里却兀自冷淡地斥责道:“以后断不能再这般没规矩了,府里哪个格格会深更半夜地跑出屋子喝酒的?”
妍华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地发痛,心里又担心着灵犀的病情,胤禛的语气虽是不重,她却突然鼻子一酸,眼睛蓦地就湿润了。她将脸紧紧贴在胤禛的胸口,闷闷地哽咽着:“离了阿玛额娘,我如今便只有你了。可你老是这样凶,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胤禛的身形突然就顿了一下,哭笑不得地低头望了望,看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平日里的样子有那般凶吗?竟是闹得你这样怕。”
那语气竟是比平日里温柔千万分,听在耳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心与安定,仿佛是儿时不肯睡觉时,额娘在耳边轻吟童谣般的温暖。妍华的泪水悄然流了下来,一张小脸如同小猫一般在他怀里蹭了蹭。
☆、第六十五章 发怒
“贝勒爷,大夫来了。”
胤禛前脚刚踏进雍华殿,直接把妍华放上了自己常歇息的那张软榻上之后没多久,魏长安后脚就带着柳大夫过来了。
“嗯,快给看看。”
胤禛踱着步子等了会儿,心里竟是有些微着急。而妍华倒是好,一路上被他舒舒服服地抱回寝殿,眼下倒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贝勒爷,格格应是这两日内才染了风寒,还发着热。等待会儿按照方子上的药熬一熬喝了将热退掉,再慢慢调理下便可,没有大碍。”
“嗯,那便好。”胤禛示意旁边的一个婢女将柳大夫送出去,然后按照药方早些将药熬好端过来。
再抬眼看向榻上的妍华时,她正睡得香,只是呼吸有些不顺畅,时不时会重重地吸上一口气,再重重地呼出来。
胤禛听得眉头一纠,又叫住了旁边一个给妍华敷帕子去热的婢女:“你找个人去帮着熬药,早些熬好了早些端过来。”
“对了,魏长安!”
“奴才在!”
“方才那柳大夫在跟你嘀咕些什么?他平日里可不是个爱嘀咕的老糊涂。这儿在等着他抓药熬药呢,他倒是在这儿浪费工夫。”胤禛怕吵着妍华,踱了会步子便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柳大夫叽里咕噜在跟魏长安说话,等他走上近前时,那柳大夫也走远了。
魏长安犹豫了下,垂着头禀道:“小格格的一个丫鬟也染了风寒,比小格格还严重些。方才柳大夫正在给那丫鬟看诊,还没诊好便被奴才差去的人叫了来,所以才能这么快……”
“怎得万福阁里的人都得了风寒的,那万福阁的屋子是不是太冷了?”胤禛这下有些奇怪了,那万福阁他去过也不是一次两次,耿氏跟妍华的两处屋子都有向阳的窗户,采光也颇好,不能够这样阴寒以至于冻坏了两个人呀?
妍华多半是因为昨儿夜里喝了酒吹了风所致,那灵犀又是为了什么?
“这……”魏长安犹豫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该讲出实情来,所以支吾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胤禛有些不耐烦,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有话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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