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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熹妃传 (心若言)


  夜深人静时,寂寥的暗色中,任何细小的声音都显得惊荡。
  还未到祥和殿,他突然听到一声细小的哭泣。在他身后掌灯笼的侍卫张嘴便想呵斥,被胤禛抬手制止了。
  他所站之处与那哭泣之音正好隔着一簇高深的灌木,所以那个女子倒是没有注意有人来了。
  胤禛细细听了一会儿,只听到抽泣,只想着是哪个小丫鬟受了委屈在这里偷哭。他刚想抬步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细细碎碎地在说话:“……你莫要如此……好好伺候福晋就是……谁也不会知道……”正是魏长安的声音。
  “别人不知,可我知……我夜里总是不敢合眼……你便帮我求了贝勒爷,让我走吧……”
  “……你何必如此,你出了府是想做什么?只怕你会想不开……我不会答应的……”魏长安压低了声音,不愿再多言。
  “你……我这条烂命,留着又有何用!”木槿急了,她只怕再在福晋身边待下去,福晋迟早会发觉她的异样。她不愿意让福晋知道那件事,知道了也只会徒增福晋的烦恼。
  “你怎可如此轻贱了自己,什么叫烂命?”魏长安的情绪有些激动,就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木槿在夜色中瑟瑟发抖的消瘦身子,心里难受,鬼使神差地就上前就她搂在了怀里。
  “你……你做什么,松开!”木槿心里慌乱,挣扎着便要从他怀里挣脱,魏长安却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娘亲,忍不住将她更紧地揉进了怀里……
  胤禛一声不吭地冲身后那名侍卫丢了个眼神,又原道返回了雍华殿。
  翌日,胤禛要去上朝时,看到魏长安神色不安,便在四下无人时,顿了足转过身子看他。他果真心不在焉,竟是差点儿直直撞上了胤禛,好在反应快,及时止住了。
  他也没有抬头,直接单膝跪下便认错了:“奴才莽撞了。”
  “你可是对木槿有意?你若是心疼她,我便跟文瑶说一声将她许给你好了。”胤禛的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魏长安心里一惊,才到昨夜的事情被胤禛看了去,忙抬眼看了一下。
  昨夜胤禛离去时,他听到了一丝动静,只是怀里的木槿哭得伤心,他不好推开他回身去看,只隐隐看到有光亮朝着雍华殿去了。
  胤禛的脸上并无怒意,魏长安放下心来:“贝勒爷恕罪,奴才与木槿姑娘并无私情。木槿姑娘想离开贝勒府,自个儿安身立命去,奴才怕她会做傻事,并没有答应帮她……”
  “那你便是对她无意了?”胤禛沉吟,缓缓垂眸看了魏长安一眼。
  魏长安愣住,心尖上萦绕着盈袖的名字,可他却说不出口。他真想求了胤禛,将盈袖许给他吧,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终究太过冷静,所以才会成为胤禛的左臂右膀,因此,他压制住心里那个温柔的名字,缓缓点了头。
  胤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再多问:“走吧~”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内,众位大臣全都屏息伏地,没有人敢喘大气儿。
  “啪!”皇帝一把拂掉了太监总管梁九功递上去的折子,花白的两鬓边青筋暴起,嘴角上的胡须也因为喘息而微微抖动着。
  康熙帝渐渐半眯起眸子,紧紧咬着牙关往下一一扫视着。
  他目光如炬,所到之处,众臣虽然不敢抬头,却仿若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愤怒一般,俱是寒噤不断,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连额角都忍不住渗出冷汗来。
  天子威严,盛怒之下,人命只在眨眼间,谁敢不小心翼翼行事。
  “哼!”皇帝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只是众人全都噤若寒蝉,一听这声音,胆小的都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哒~”不知是谁将手里的折子掉在了地上,声音不大,在这鸦雀无声的大殿中竟是异常突兀。
  皇帝眯起眸子,循声看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糠稀
  
  原来,是顺天府尹不小心哆嗦了下手,将手里的折子掉到了地上,才发出那么一个轻微的响动。
  “哼!出息!”康熙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里波涛暗涌,嘴角的胡须随着他的呼吸和嘴唇的抖动而剧烈地晃着。
  “太子,你说~”他又扫视了两遍,最后将眼神定定地放在同样低头伏地的太子身上。
  陈廷敬上了一份折子,折子上说,趁着皇帝南巡的时候,他暗访了几处地方,听到民间流传了一则叫他异常惊讶的话,那便是:康熙康熙,吃糠喝稀!
  皇帝一早上朝便先看到了那份折子,龙颜大怒,问了半晌为何会有那样的话流传在民间,却没有人回答。
  “儿臣……”太子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忙又低下头去,口吃道,“儿臣觉得……定是刁民作祟!皇阿玛文成武德,怎么会……会是那样的呢……”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迅疾地从梁九功托着的托盘中又拿了一本奏折,直直地向太子砸去。
  只是奏折还未砸上太子,便划出一长弧落到了地上,落地之处的大臣们都唬了一跳,微不可寻地往后挪了挪。
  “他们是刁民,那朕是什么?只会养出刁民的昏君?陈廷敬受了朕的命令私访而得,断不会有假!”皇帝脸上的青筋暴起,明显对太子的回答不满意,“四阿哥!你说!”
  九阿哥气定神闲地偷偷睨了一眼胤禛,八阿哥瞪了他一眼,他便收起神色复又乖乖地垂下了头。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开口说道:“皇阿玛,陈廷敬暗访而得的内容,虽是真实,却也不尽真实。早年确实闹过不少饥荒、洪涝等灾害,无论皇阿玛多么重视,可民不聊生之际总免不了有百姓流离失所。儿臣认为,那些话极有可能是在那种情况下传出来的。”
  皇帝若有所思地坐回了龙椅,眉头拧得深,额前已是挤出了一条“川”线:“说下去!”
  胤禛得言,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儿臣之所以说它不尽真实,便是因为这种话一旦有人开了头,以后一旦有了灾害,便总会有人想起。即便不再有灾害,也不排除会有一些宵小之徒抑或心有不轨之人借机造势,将流言乱传。不过,儿臣以为,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私利,非但没有造福百姓,还逼得他们食不果腹,所以才会……”
  “四弟说得对,皇阿玛,定是那些官员不为国为民,只顾着鱼肉乡里了!”太子忙接了茬。
  康熙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众位爱卿觉得呢?”
  “四贝勒说得对,定是那样了。”“对啊,有理。”“四哥说得在理,定是如此……”一时间,众人皆附声赞同……
  “四哥!”下了朝后,胤禛急急回府,十三的马车却从后面追了上来,胤禛忙让车夫放缓了速度。
  “十三弟有事?”胤禛掀开马车边的窗格帘子,抬眼望了过去。
  十三弟却让马车夫停下了马车,纵身一跃,脚不沾地地直接跳了过来。
  “你的脚!让你多加小心,怎得就是不长记性?脚伤要多养养才……”
  “四哥你又啰嗦了!”十三坐到他旁边,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见胤禛冷下脸来,十三闷笑了几声,才又说道,“四哥,皇阿玛朝堂上提出让人去查那些话的源头,四哥为何不让我去?”
  胤禛白了他一眼:“查出来了又如何?话已经传到皇阿玛耳里了,他不过是想找了理由让自己安心。以你的性子,过去了定是要将那些贪官污吏都扫个干净才舒服,如果他们跟其他阿哥有牵扯你又该如何?即便扫尽了他们,又难免要重新调了官员去填补那些空缺。眼下捐官之事还未查清楚,若是出了那么多空缺反倒不是好事。牵扯到太子与你我,就更难择清了。所以,这件事难办,你还是不要掺合了。”
  十三愕然,过了一会儿才苦笑出声:“四哥与我向来跟太子走得近,他这捐官之事若是闹出动静来,只怕我们想撇清也撇不清了。”
  胤禛眸子一沉,握紧拳头用大拇指指腹婆娑了一会儿:“日后再看吧,他若能收敛,便是最好。”
  “四哥这么急着回去是要做什么?”十三沉默半晌,扯开了话题。
  “府里有人来报,说弘昀腹痛难忍,疼得满地打滚。”胤禛眼里爬上一层焦虑,又朝着外面的马车夫说了一句,“再快点!”
  “四哥,定会没事儿的,准是他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十三安慰了两句,见胤禛没有心思多言,便住了嘴,一起跟去他府上看看情况。
  俩人匆匆赶回,一路疾走去到祥和殿时,祥和殿里却安静得很。
  胤禛蹙眉,遥遥看到一个小丫鬟,便厉声问道:“弘昀呢?”
  那个小丫鬟被吓了一跳,见是胤禛与十三,忙行了礼:“小主子被送去绿萼苑了,福晋也过去了……”
  胤禛闻言,眼皮子一抖,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来,也不再听她说话,转了身又朝绿萼苑去了。
  绿萼苑,他已经许久没有踏足。再次踏进,一切都仿若昨日,连墙角的一处野草,都如往年般,偷偷地茁壮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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