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儿杜松子——呃,毒玄取名一向随意,或者该说她不怎么过大脑的,反正当时猛不丁想到什么就叫什么。这女儿是颜煜所出,遗传了颜煜七八分的好皮相,但性格跟颜煜或是毒玄一丁点儿都不相似。往好了说,叫活泼好动,说难听的,就是至贱无敌,最可怕的是,她继承了颜煜修行者的体质,谁人惹得她姑奶奶一个不高兴,迎头就砸下一个小火球,没人管束得了,搞得毒玄一天到晚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善后。
而毒玄的大儿子杜鹃,是冉燮璘生的。因为毒玄的精力多消耗在了两个闺女身上,对儿子的成长教育多少顾虑不到,所以就由冉燮璘亲自教养。毒玄倒是由衷希望冉燮璘能稍微疏於管教一下,但偏偏他十分认真,几乎是言传身教,于是,她的儿子虽不过五岁,却俨然成了冉燮璘的小翻版,刁钻任性,争强好胜,欺软怕硬,还喜欢挑弄是非,翻人小话,往往令毒玄头痛不已。
哦,不小心扯远了,现在拉回来,就说当下——
话说,今个儿是难得的好天气,比起北边的春寒,南边已是草长莺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趁着午后暖阳,毒玄猫在书房院内,幸福地……睡午觉。
未几,她的大闺女杜康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边跑嘴里还边叫唤:“娘,娘!快、快去救救花花!大妹、大妹动大怒了!”花花是杜鹃的乳名,当年毒玄本给儿子取名叫杜鹃花,被冉燮璘一脸黑线地拦住了,但她仍是随口叫他杜鹃花,久而久之就有了“花花”这个乳名。
毒玄一个激灵,从软榻上跳起来,囫囵问了事情经过,原来是杜鹃吃饱撑着想用泔水作弄杜康,结果赶巧杜松子快走了那么一小步,整桶泔水涓滴不落全贡献在了她的脸上身上,偏偏杜松子又有那么一点儿小洁癖,当场尖叫着变了脸色,回过神后就欲胖揍杜鹃。而杜鹃有着丰富的对敌逃跑经验,一溜烟儿就朝府外跑去,杜松子提气猛追其后。杜康见劝阻不住,担心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急忙回身来寻毒玄。
连睡个觉都不安生,这日子过得真是丰富多彩啊!得,啥也不用说了,先出去找人呗!毒玄匆匆披上外衣就往外颠儿,还顺手在街角捡了根扫帚棍,之后一路问人两孩子的去向,很快就赶到了镇外的山林中。
“杜松子你个臭丫头,老娘跟你说过多少遍,有事关起门在自个儿家里算账,别在外头乱折腾让旁人白瞧了热闹啊!”
“杜鹃花你个混小子,喜欢欺负小朋友,就欺负别人家的去啊,欺负自家人算怎么一回事!”
毒玄骂骂咧咧,沿着小径找寻,倒没多费功夫就瞅见树丛间的人影。
“可算逮到你俩小崽子了……”
没等毒玄得意亮相,就听到自家二闺女撕心裂肺的叫喊:“娘!别过来!快跑哇!”
毒玄一个反应不及,呆在了当场。在她的记忆中,杜松子会哭会闹,但从不曾发出如此这般的惨叫。
在一片光影中,她错愕地望见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背对她,单手锁住杜松子的喉口,状似轻松地将她整个人高高举离了地面。杜松子双手胡乱挥舞、手脚腾空踢踹,却无法挣脱分毫,一张小脸已憋得通红。而在一旁的树干下方,杜鹃双眼紧闭,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好在他的小胸膛还有微微起伏,这让毒玄稍感安心。
“这位壮士……不是,这位先生,小女年幼无知,如有冒犯之处,我代小女向先生赔不是了,还望先生手下留情。”太平日子过久了,毒玄的危机意识消退不少,原本就半桶水的武功更是早已荒废,现在不具备硬拼的本钱,只能伺机行动了。毒玄尽管心急如焚,面上仍不紧不慢地作揖道歉,想着先缓和一下气氛。
“嗯哼,这劣童天生有修行灵根,却不思向善,这般年龄就好逞凶斗狠、欺凌弱小,日后难免将为祸一方。既然今时被我遇上,索性由我吸去她的‘气’……至于你,为人父母,却疏于管教,放任自流,若不略施薄惩,恐怕你记不住教训!”
男子的一席话,让毒玄母女双双吃了一惊。
毒玄的惊,是惊讶。她越听越觉得这男子的声音耳熟,进而越瞧就越觉得这男子的身影眼熟……
而杜松子的惊,则是惊惧。早些时间,她一路追赶杜鹃进入林子,当时她怒极,朝前头杜鹃的背影连续扔出好几个小火球,这只是为了恐吓他,并未真正伤到他,却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他轻轻一挥手,奔跑中的杜鹃直接软倒,似昏睡了过去。之后,如猫逗老鼠一般,不论她如何冲撞,均被他轻松拦阻,她发狠掷出火球,亦被他一一化解了去。
想到此人莫测的实力,杜松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眼瞅着他要对自己娘亲动手,她一怒一急之间,竟激发出了身体的潜能——只见她周身突然绽出藏蓝色的光,璨然夺目,一股纯粹的“气”犹如实体,猛地袭向男子……
与此同时,毒玄高声喊道:“宇文景,莫伤我闺女!”
☆、第100章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
十年,对世人而言,是生命中一段重要组成,装载了生离死别,收获有酸甜苦辣;然而,对宇文景而言,不过是片刻恍惚,似乎一阖眼再一睁眼就过去了,却什么都不曾改变。
宇文景几近痴傻地任由杜松子牵引着一步步迈进杜府。背后负着杜鹃、落后在两人身后的毒玄,若有所思观察着宇文景,自然发现他的眼珠子几乎都粘在了杜松子的身上,连眨都不带眨一下的,不由暗暗心惊。
想到方才宇文景望向杜松子脱口而出的“颜琊”二字,毒玄感到深深的郁闷,她知道那两个字所代表的,是宇文景心中的魔怔,只是……颜琊是不可能转生的,她知但宇文景不知,因为心中一直存有希望,所以才这么容易误认吗?只凭杜松子跟灯泡一样发了一下蓝光??!!
宇文景的到来,犹如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偌大的杜府激起层层波澜。晚膳时分,当毒玄领着他进入厅堂中,众人反应不一。
墨台烨然是不动声色地戒备,毒瑾和冉燮殷则是惊疑不定,颜煜知道宇文景的真实身份,所以对他的态度极为崇敬。至于冉燮璘,当年他在“生死门”与宇文景仅有数面之缘,尽管他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但也回忆良久方才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来,他不清楚宇文景的能力,只看到了宇文景十来年如一日的清隽面容,所以他……一不小心就想岔了。
宇文景自然感受得出周遭暗潮浮动,他环顾四周,一一扫过饭桌边上的众人,目光在墨台烨然和冉燮殷隆起的腹部上稍作停留,之后他的眼中就只剩下颜琊……哦,现在她已转世为杜松子了,毒玄的女儿——这一点儿让他稍感不满,幸好她长得不怎么像毒玄,真是万幸啊。
如果毒玄知道宇文景心中所想,估计……呃……好吧,她也不敢对宇文景怎么样,只会默默内伤。
他没坐进毒玄特意安排的客位,而是默默在杜松子身边落座。他的动作如此自然随性,让毒玄很是无语,但她不好说什么,只是担忧地多瞅了二闺女几眼。
要说杜松子对宇文景的防备敌视,一点儿都不比其他人少,虽然毒玄介绍说这人是她的旧识,下午的事儿只是一场误会,但她之前是真真切切从宇文景身上察觉到了某种毁灭的力量,那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还令她的心尖儿打颤。杜松子正襟危坐,余光不时地偷瞄宇文景,却发现他一直注视着她,表情温柔,目光缱绻,就如她的几位爹爹望向娘亲时那样,于是,年方七岁、人生阅历尤其是感情阅历基本为零的杜松子小妹妹……一不小心也想歪了。
毒玄的后宅内,墨台烨然是正君,其他几位是按年龄长幼排序,所以在饭桌上,墨台烨然入了主位,之后依次是毒瑾、冉燮殷、颜煜和冉燮璘,杜松子与杜鹃坐在末位,宇文景陪坐一旁。
由于杜康的体质问题,毒玄和杜康没与众人坐一块儿,而是另外开了一桌,菜肴是一样的,只是众人使用银箸银匙,她俩使用木筷木勺。
在正式用餐之前,毒玄端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开腔:“今日之事,杜松子和杜鹃可知错?”
“孩儿知错。”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不同于杜松子的真心懊恼,杜鹃迷迷糊糊的,压根弄不清在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见毒玄板起脸,下意识摆出诚心悔过的样子。
“既然知错,就该认罚。杜松子在听松园闭门自省三个月,杜鹃抄写《德行录》全书,抄书期间同时在踯躅园禁足自省。”听松园和踯躅园分别是杜松子、杜鹃所居的院子。
“花花只是一时淘气,不用罚这么重吧,那《德行录》足有三十八卷,全抄下来手还不废了啊!”冉燮璘为儿抗争。
“若不是你平素没轻没重地惯着他宠着他,他会这么淘气?!不就三十八卷嘛,你呢,跟他一起抄,他抄一十九卷,你抄一十九卷,书没抄完,你也别出院门了。”毒玄心中烦闷,自然说话没好气。
“你!”冉燮璘瞪眼,有外人在场,他不便发作,只得兀自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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