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宫人和几名金甲军已在现场。宫人惊慌失措大叫,大提督,大提督。金甲军兵士见到这名将领,忙行礼道,李将军。
李将军奔至脸朝下那人近前,小心将其翻转过来,却见此人正是内卫大提督乌义。李将军大惊,急忙伸手向乌义怀里摸去,空空如也。冷汗从李将军额头流下来,刹时他便汗湿重衣。
适才,季良全护着小皇帝一干人离开澄心殿之前,嘱咐乌义将这三封遗诏先暂时存放到内卫的秘密仓库里。放眼宫中,有无数精英内卫守护的秘密仓库是此时最安全的地方,保管遗诏再合适不过。
乌义当时还没走,直到等来了内卫当中武力值最高的几名下属才一同出了澄心殿。却没想到,不知是何人胆大包天下了手,居然伏击了乌义一行人。而这个动手的人,武功不是一般二般的高。
手指伸向乌义的鼻端,又试了试乌义的颈动脉,片刻,李将军低叹一声,吩咐随从道:“将乌提督和几位内卫的大人都抬到寒乐堂去。”
那随从应了一声,领着十几名金甲军兵士将乌义等人抬去了宫中安放死去宫人和内卫的寒乐堂。李将军神色复杂,心知随着乌义死亡,遗诏丢失,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疾风暴雨必将来临。
接到李将军传来的消息,安叹卿眉眼不为所动,快步走到一众宗室和重臣跟前说:“各位王爷,各位大人,乌大提督遇伏已死,三封遗诏都不知所踪。是否要大搜六宫,找出这个人?”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怀睦老亲王暴跳如雷,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今夜种种事端,令年事已高的老亲王心力交瘁,再听得这大不祥的消息,竟是差点晕过去。
肃亲王和怀睦亲王府的世子赶紧将老亲王扶住,肃亲王身为辅臣,自然要行使辅臣的职责。他看了看同为辅臣的连尚介老大人,才对安叹卿说:“安大将军,本王与连大人都是文职,实在不懂如何搜查贼子。还请安大将军委派人手,务必要找回那三封遗诏。”
连尚介老大人也是抚须点头,方正严肃的脸庞上满是忧色,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紧紧盯住了安叹卿,沉声道:“七辅臣当中,此时唯有王爷、老夫以及安大将军在宫中。你我三人当同心协力,力保陛下丧仪和新帝登基不出任何乱子。这贼人胆敢在宫里杀人夺遗诏,真真是罪大恶极!安大将军,还请多多调派人手守好长青殿,免得还有贼子作乱!”
“老大人和王爷都请放心,叹卿明白轻重。”安叹卿真没办法,连老大人话虽说得漂亮,其实也有几分不信任自己的意思。他不再多话,急忙出殿去安排人手。
另外,乌义的死,让内卫群龙无首。当务之急,要先找出一个可以号令内卫的人才是。安叹卿第一时间想到了不久之前刚刚遇到的吴仁吴老提督,心想先帝真是事事都谋划齐全,任何意外都想到了。
忙忙乱乱小半个时辰,忽然又有人来报,在通往后宫的某个地方,禄郡王遇刺,血染王袍,重伤倒地。安叹卿急忙带人赶到事发地点,却听说禄郡王带入宫中的一群家将已经把禄郡王给带走了。
安叹卿紧锁眉关,总觉得禄郡王遇刺这事儿来得蹊跷。他翻身上马,急忙追赶禄郡王那伙人,却在武安殿附近看见两群人正在对峙。当先一人膀大腰圆,跨下骑熊,手持一对吓死人的擂鼓瓮金锤,将几十名顶盔贯甲的将士拦住。
那是终于赶到了的寿王武宗厚。安叹卿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打马上前,对武宗厚行礼道:“微臣安叹卿见过寿王殿下!”
武宗厚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双目通红。他进城没多久,穿街过巷之时,便发现漆黑夜里一户又一户民居亮起了灯,一个又一个百姓走出了家门,在自家门前挂起了一幅又一幅白色布幔和一盏又一盏白色的灯笼。
他的一颗心就这样不停地往下沉,越接近皇宫,这象征不祥的白布和白灯笼便越多。远远的,还不到皇城广场,他更是听见了许多人的悲痛哭号。那声音当真是撕心裂肺,叫他差点稳不住身形跌倒。
于是他知道,他的父皇陛下去了,撇下了他们两兄妹就这样去了。他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一句半句遗言也不曾听见。
真是不孝之极!
武宗厚历练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想哭就哭的憨小子。但这时,他再也忍不住,张开大嘴一路狂奔一路号啕。
到得宫城之下,武宗厚叫开了宫门,拼命打马入宫,却在武安殿附近与一群人不期而遇。他此时虽悲痛,却未曾丧失理智。见这一群人明刀明枪,有几人身上还带有血迹,他便将他们拦下。
他想着,父皇龙驭殡天,宫中必定不稳。这些人不是进宫却是急着出宫,还带着兵器身染血迹,就算这些人清清白白,他也要拦住他们问个清楚。
却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对面那群人便鼓噪起来,说是武宗厚拦着不让禄郡王出宫疗伤,这是有心要让兄长去死。武宗厚便纳闷,好端端的几句话,他们何至于敏感至此?
便在此时,安叹卿打马靠近。定睛细看,安叹卿蓦然大喝:“这人根本不是禄郡王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冒充王爷亲兵?”
那些人见事情败露,突然齐齐亮出武器,分做两队,向武宗厚和安叹卿下了手。一头还有人高呼:“明绪陛下万岁!”
明绪,这是楚国当今皇帝的年号。L
☆、第十三章 磨刀的石
楚国质子府,自那钟声连绵不断响起,便也点亮了灯。固山王世子项巍和高竹猗都坐在书房里,等着楚国探子们送信进来。
但他们一无所获。
只因今夜,先是有玉松公主宫门口杀人立威,后来又有一波又一波宫内信使往各府传信。等到代表皇帝大行的钟声敲响,城卫戍备军的将士已经骑着马满城巡查。除了那些死活要去宫城广场哭丧的民众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在城里乱走。
枯坐许久不见探子来报信,项巍按捺不住打发人出府查探,却连质子街都出不去。不仅城卫戍备军的将士守住了质子街的两处出口,就连京兆尹衙门和鸿胪寺的官员都同样守候。他们倒是没有难为质子府的奴仆,却也不放人出去。
没办法,项巍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借以舒解紧张情绪。周国的下一任皇帝是谁,对他们大楚而言相当重要。他们当然希望周国的新帝是个昏君,同样也只信重宠妃和权宦,同样也远忠臣近小人,同样将周国朝堂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就这般等了一夜,没等到任何一个探子来送信息,也不曾听见什么交战呐喊声。项巍与高竹猗面面相觑,心里对周*队对城市的掌控力又高看了一眼。
项巍嘟哝道:“本世子倒还希望他们不要来送信,否则只怕有来无回,白白牺牲。”
高竹猗把玩着一方玉石纸镇,阴沉着脸,半响方道:“周国老皇帝实在是个英主。我看,他把新帝继位之初会发生的事儿都估算个差不离,咱们盼着他们出事儿。只怕是不成的。”
“你从星象可看出什么来?”项巍滋儿干了一杯酒,喷着酒气说,“与你猜到的新帝人选是否相同?”
“这几日夜晚阴云密布,天象难辨。”高竹猗也很烦恼,星象士们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天气。他们巴不得天天星罗棋布,一目了然。
项巍慢吞吞爬起身,一把推开书房木窗。只见东方已露鱼肚白。天已经亮了。他遗憾地咂咂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刚想招呼高竹猗同去休息。却见管家像被狼撵着似的一溜烟地往这边来。管家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嗯?那些盔明甲亮、手执刀枪的兵士好像不仅仅是城卫戍备军,几个穿着金盔金甲,还有几个黑盔黑甲外罩披风。项巍一骨碌坐起身。心里油然生出不妙情绪,急道:“竹猗。有事儿找上门来了!”
高竹猗正径自沉思,想着玉松公主在新朝是否能一如既往地拥有权势,被项巍这一嗓子吓一跳。他赶紧趴到窗边往外看,皱起了眉。低声道:“那是金甲军和飞熊骑。”
金甲军,这是周国天子亲军,向来值守皇宫。在外面很少能看见。飞熊骑则是寿王家将卫队,此时应该跟随寿王去了右龙骧军驻地才对。这两支军队怎么都派了人到质子府来?
听得高竹猗这般说。项巍眼珠转了两转,心情反倒放轻松,还打趣高竹猗说:“你是玉松公主府的属官,这些人该不是奉了玉松公主的命令来找你的吧?咋儿晚上,玉松公主肯定进了宫。”
高竹猗好歹功夫不弱,眼力远比项巍要好。他看见越走越近的那些兵士个个面沉如水,警惕地戒备四周,好似在查找什么。
很快,管家带着两名分别来自金甲军和飞熊骑的将领叩响了书房的大门。高竹猗强按下不安去开了门,不悦道:“两位将军不等通报便直闯世子府邸,这岂是周国待客之道?”
金甲军将军正是安叹卿的心腹将领李将军,飞熊骑将军则是刘副将。两人当中,以李将军为首。他的黑脸膛上冷若冰霜,手扶佩刀大声道:“两刻钟之前,一队楚国细作进入我大周皇宫作乱,冒充禄郡王亲兵杀人放火烧宫。那队细作当中有一人逃脱,我等自宫中一路追击,见其跳入了世子府院墙,所以来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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