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混帐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痛。竟然忘了自己的手段!高竹猗眼神变沉,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讪笑着退开。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项巍眼睛一亮,上下打量高竹猗,居然相当郑重地说:“竹猗。你若是能办成此事。本世子定会奏请父王,给你请大功。本世子相信凤大巫也会重奖于你。你也别辜负了你这副容……”
高竹猗打断项巍的话,冷淡道:“先不说在下有没有这个能耐。世子。您难道以为玉松公主到了大楚,也会像对待周国那样为大楚效命?”他们竟敢让他以色侍人!
“不。”项巍认真道。“本世子不做如此想。玉松公主的性子,明眼人一看就知。即便她心甘情愿到了大楚,也不会做出伤害本国之事。但你要这样想,她离开周国,对周国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损失!”
咦?世子的头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楚?高竹猗心中微动,却不点破。“但我认为,玉松公主不会为了男人抛弃故国。”他回想那双看向自己时古井不波、半点涟漪也不起的冷静眼睛,觉得这种事真心不可能。
“你别想那么多,去试试才知道结果如何。反正你又不吃亏。”项巍阴沉沉笑道,“其实只要她和你走得近,她的名声也就差不多了。”
高竹猗皱起眉,他并不赞同项巍这种用诋毁女子名声来达到目的的阴损作法。“若世子深恨于她,有机会刺杀便是,何必如此?”他拒绝道,“这种事,我不做!”
“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事儿对咱们男人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竹猗你又何必怜香惜玉?你可要知道,”项巍不悦道,“周国越强大,咱们大楚就多一分危险。而你看这玉松公主,所作所为哪桩事不是给大楚填堵的?”
高竹猗断然道:“世子无须再多说。若你想要她的命,我想方设法去取。但让我去毁坏女子的名声,此事请恕我万万不能听从!”
项巍气结,他倒是想使美男计,奈何玉松公主一见他就给冷脸。所有楚国人里,她就是对高竹猗还颇有两分好印象。他在心里愤愤然想:“刺杀?岂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你高竹猗也不是没去公主府探过。你倒是进了府门,却连一重高墙都没能越过,还不是灰溜溜地逃回来了?”
然而高竹猗的身份让项巍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他只能叹着气说:“好罢好罢。哪天若是找着了机会,你便去取了她的命来!”这个机会要等到猴年马月哟。
楚国众人意兴阑珊,在酒楼胡乱塞了肚皮就摇摇晃晃回去质子府。以高竹猗的亲近书童身份,在质子起居处有一间小房,还有一名奴仆服侍。
天色愈晚,他点灯看了几页书,这便打算洗漱就寝,却忽听窗外有异样动静。窗格微启,有什么东西被扔进来,之后便再无异动。
高竹猗警惕地看向在地面滚动的那东西,发现是一张包着石头的纸。他捡起似乎有字样在上面的二指宽纸条,目光刚落在上面,他的手便一抖,差点将这张纸给扔了。
呼吸蓦然急促,高竹猗慌忙从贴身里衣的暗袋里掏出母亲给他绣的荷包,将母亲亲手为他雕刻的印章掏出来,就着灯光仔细观瞧。
冷汗涔涔而下。这枚印章是假的!高竹猗懊悔至极,这枚被同福总店的小二客客气气送回来的印章是假的!来到周国以后,他再也没用过印章。要不是今晚这事,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印章被掉了包。
二指宽的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联系暗号,盖着一枚红泥还黏手的印章,印章的字样为“淇奥”。高竹猗能确认,印章盖上去的时间绝对不长。他咬牙切齿发了会儿狠,飞快地换好夜行衣离开了质子府。
对方约定的地方是太宁城最著名的青楼。初来太宁城那段时间,为麻痹周国人,高竹猗没少陪着项巍他们到这儿寻欢作乐。他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这是一座僻静小院,门口点着幽暗的灯,只能照亮身前三尺之地。高竹猗按照纸条上约定的暗号,有节奏地敲门。不一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闪身进去。
默然无声跟着同样一声不吭的领路者,高竹猗很快就来到院中二楼一间房里。领路者将他带到地方便离开,轻轻将门合上。房中便只有他一人。
打量房内装饰摆设,高竹猗判断出这应该是一位生意还算红火的姐儿的住处。他回想当日在同福总店丢失了印章,正有一群烟视媚行的姐儿在助兴。难道今日约见自己的人,就是那群姐儿当中的一个?
房中珠帘微动,有人在帘后开口说话。但这人,高竹猗听其声音却是年迈苍苍的老年男人。这名老者慢条斯理道:“公子斐,幸会!”
幸好此时背对着珠帘,否则定然会被帘后老者看见自己微变的神色。高竹猗迅速稳定了心神,缓缓转过身,轻声道:“尊驾认错人了罢。在下高竹猗。”
老者哑声连笑,再次说话时的声音里有几分戏谑:“堂堂巫族六姓世家君氏子,却给人鞍前马后当奴仆,当真玷辱祖宗的声名哪!不过你这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敢承认的德性,也确实不配为君氏子!”
高竹猗热血狂涌上头,不知费了多么巨大的定力才将愤恨强压下。他很明智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尊驾究竟要怎样才能归还在下的印章?”
“看来这枚印章对你十分重要。”老者赞叹道,“你倒是有胆,孤身一人就敢来赴约。当年你父亲不顾族人阻拦硬是要娶你那身为谋逆罪人之女的母亲,以至被族长废去一双观星的眼睛和毕生功力。你的胆色倒是有你父亲的几分影子。”
高竹猗紧紧攥住拳,这老者居然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世来历。他是什么人?他还知道多少?他究竟想干什么?
面临如此困境,高竹猗却反倒更加冷静。他朝向珠帘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尊驾到底意欲何为,还请告知。”
“你要知道,如果你身份暴露,不仅你自己难保性命,恐怕连你母亲也逃不脱一死。”老者慢悠悠道,“老夫顾念昔日与你父亲有些交情,才不忍你就此丧生。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此人就是不肯直说怎样才归还自己的印章,话里话外就是要逼着自己承认身份。高竹猗默然片刻,缓缓挺直腰杆,微抬下颌,直视珠帘行礼道:“尊驾有礼,在下君斐。”L
☆、第三十三章 好大一个坑
生病好几天了,今天实在撑不住。就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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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和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无情家族。高竹猗觉得自己此行实在艰难,因为以上三种悲剧他没一个拉下。
他是个悟性极高的聪明人,否则不可能将观星之术在他这个年纪修炼至大成境界,让家族深为忌惮。他不需要去求证,完全可以肯定,他的身份会泄露,家族那个老不死的老匹夫肯定做了手脚。
巫姓六族祖居于巫山深处,子弟们若学无所成根本就不会出世历练。在他们成名以前,家族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因泄漏了身份而招至杀身之祸。
高竹猗此来周国,要做的是极其隐密之事。当初他前往安京,使用的身份也不是星象士,而是某位破落户家的遗孤。他以此身份成为固山王世子的书童,接受固山王的庇护。
除了在暗地里与星象殿的凤大巫见过一面,高竹猗在安京的活动没有一丝半分能与星象士联系起来的。他的身份同样被固山王密藏不宣。他隐约能看出固山王的野心,他相信固山王在目的没达到之前不可能伤害他。
可是今天,这名珠帘之后的老者却一语道破他的真名。若说不是家族使的坏,高竹猗敢将自己的头摘下来用脚踢!不幸中的万幸,这名神秘老者显然也有利要图,所以没有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否则,还当真会如这老者所说。高竹猗身为巫族星象士,落入大周手里,即便不死。也会生不如死。而他那本来就还有罪名在身的母亲,绝对会被家族抛弃,出卖求荣。
高竹猗真想暴起杀人,干掉这个对自己和母亲有绝大威胁的老者。但他不敢。只因这名老者本身就是武功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的存在。
方才,若不是老者开口说话,高竹猗真的会以为珠帘后面只有一个人。他一开口。高竹猗才捕捉到了他微弱得近乎于无的绵长悠久呼吸。
而这个呼吸声。与帘后另外一个也颇为轻浅舒缓的呼吸声相比,不知高明了多少,也比他高竹猗高明得多。所以高竹猗此时只有忍。只有老老实实听从老者的吩咐。
他很憋屈。就算在家族中小心度日,他也没觉得如今天这般憋屈。这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实在太糟糕!被逼迫着承认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说,更是有如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自承了身份。才有诚意。”老者轻描淡写说道,“玉松公主虽老成。但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最爱新奇物事。她舅舅李循矩的祖父曾经是钦天监正使,家传亦有观星之术。”
高竹猗眉间微动,心忖。这老者莫名其妙提起玉松公主作甚?听到后面那句话,他微现傲然之色。天下诸国设立钦天监,也夜观星象。可哪里比得了巫族六姓世家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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