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君北行 (无良的过客)

普鲁托看着贝拉，又不是看着他，他看着的，是他的女神。良久，他说：“神是不灭的。诸神诞生于黑暗，黑暗是众神的母亲。她，是最后的暗，最后诞生的黑暗女神，比所有的神，更接近本源，她本应拥有更多，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尊荣，更长的生命，她，本是永恒的。”普鲁托错开目光，“诸神只对自己领域之内的事感兴趣，只有她，与生俱来的，总放不下那莫名其妙的责任。那份责任，毁了她的永恒，让她离开，不再回头。责任杀了最后的本源，杀了她。”

贝拉忽然明了，黑暗女神的死亡乃是必然，责任，便是天道送与她的，取死之道。她曾听青萍道友讲过洪荒旧事，盘古开天，巫族陨落，不周山折，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道人，亦是道不相同，各自为政，最终用镇洪荒，非大劫不出。当年的洪荒世界，已经没有盘古。无独有偶，各个古老文明的神话传说中，卡俄斯陷入长眠，拥有j□j神之名的后代，他们的身影很少出现在神话传说中；耶和华厌恶黑暗，只掌握光的那一半，高居神座，永世孤独。愈是接近本源的神祇，受到的限制愈多，甚至直接身陨。按理说，j□j神才是世界真正的主人，然而，世界在诞生的那一刻，便不再属于他们。那是世界自身意志的选择，也是所有生灵共同的选择——他们，不需要主人！

天道赋予的责任，如影随形，即使她不再是黑暗女神，她依旧无法放下，走过亿万光年，总为自己的种族，所属的阵营，劳心劳力。

憎恨吗？贝拉忽然笑了，取死之道亦是道。无数人，汲汲营营，寻不到自己的“道”，她何其有幸，不必寻找，道，已常在心中。

“你的女神早已看到了那个结局，她不曾后悔。”贝拉说，“我也不会。”

普鲁托默默转身，来到窗前，眺望远方。良久，他说：“诸神的神力与生俱来，不会改变……直到人类诞生，信仰……信仰能够被诸神炼化，转化为神力。追求强大的力量是诸神的本能，与生俱来……诸神插手人类的生活……只有她看见了，一个隐患，一个致命的错误。法则对神的限制从来严苛，人类献上信仰，神帮助人类满足愿望，”普鲁托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稍有停顿，他就会后悔，“那是等价交换。神不可能完成人类所有的愿望，他们甚至听不见。神亏欠着人。当人类还要依附神生存的时候，这份亏欠无足轻重，当然人类不再需要神，那就会变成高利贷，神，已经还不起了。当年，她将神界与人界分割，试图让神远离人类的信仰，诸神尝到了反噬的滋味，他们无法忍受那个，找到了新的办法。”普鲁托忽然笑了，他说，“因为她，神界与人界分裂，神力无法直接抵达人界，除非人类自己愿意，神不能摧毁已经独立的人类。遗憾的是，或许有渴望毁灭的人，却没有渴望终结的种族。当信仰消亡，反噬开始，神会越来越虚弱，最终只能长眠，就像当年那些没挺过反噬的神一样。只要挺过诸神通过法则降下的天灾，你就会成功。”

“普鲁托？”贝拉微微皱眉。眼前这个不明生物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稳定。

普鲁托转身，看向贝拉，笑容灿烂，好像热情洋溢的大男孩。他说：“她因诸神离开，走之前，她好心的留下了许多……诸神为什么不因为她的好心离开呢？他们本该如此！”

贝拉神色复杂地看着普鲁托。她突然意识到，他憎恨诸神，憎恨那些不识黑暗女神好意，反而逼迫她离开的神灵！

“你说的对，”普鲁托说，“黑暗女神最亲近的人，自始至终，都选择了背叛。”

贝拉亦走到窗前，说：“你是谁？”

普鲁托斜倚着窗框，目光迷离，“万物的初始，源自一片黑暗。那时候，没有山川，没有河流，没有天和地。在最幽邃的黑暗，孕育着最初的生命。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最初的色……”

“什么？”贝拉疑惑。

“神的历史，j□j……你应该知道，你，本该知道……”普鲁托说，“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最初的色彩诞生了。那是神明。他们还没有后世传颂的威能，没有无尽的荣光与衰亡的凄凉。他们依偎着黑暗的本源，安眠，好似沉睡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孩。神灵越来越多，他们像晴朗夜空中的星斗，在黑暗中，渺小，不可忽视。终于，黑暗本源耗尽了力量，随着光明的神灵降生，黑色的幕布破碎，如脆弱的薄纸。神明苏醒。一些清而轻的，上升，成为碧蓝的天空；浊而重的，下沉，成为厚实的土地。最后剩下的一点黑暗本源，凝化成一位女神。这个唤作提亚玛特(1)的女子，她有着夜的发丝夜的眼眸，苍白的好似一抹幽灵。她是黑暗最年幼的孩子，她是黑暗的延续，最接近本源的存在。众神生而知之。他们运用自己的力量，在这个空寂的世界，信手勾画。山河有了生机，万物有了灵魂。众神将意念变成现实，创造这最惊心动魄的奇迹。惟有那个黑暗的女神，她只创造了一个男子，那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她将权柄交付，任凭他随意挥洒。而她自己，永远在最深沉的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一切，飘渺，好似阴影。”

“你就是那个黑暗女神亲手创造，‘最接近神’的男子？”贝拉说。

普鲁托微微颔首，道：“她打破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自此永无归途，作为离她最近的存在，我继承了她的力量。她的力量将我改造，耗尽了最后的本源，自此，黑暗只是黑暗，不再是众神之母。”他轻声叹息，“我一直觉得，她似乎早就知道了这结果，知道……陨落的必然，所以创造了我，一个替补的黑暗神。”

贝拉静静地听着，普鲁托现役黑暗神的身份并不令她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事情本不该那么糟的，”普鲁托微微后仰，整个人靠着窗框，“亲近造物者，是所有造物的本能，我天生拥有更高的地位，也渴望更多……尊贵的黑暗女神是光明神都不敢怠慢的人物……她的心，从来不曾被看透……或许，只有当她失去所有，才能被掌控吧。我选择了背叛，诸神成为了她的敌人，比她料想的早得多。计划泄露了，她仓促地完成计划，消耗了巨大的力量，再无一战之力……然而，她拒绝接受诸神的审判，她生而高贵，宁肯自我放逐，也不愿接受那样的耻辱……她离开了，任凭我如何哭喊恳求，不肯再看我一眼，不肯再看这个世界。在踏入无尽虚空的那一刻，她的神体崩溃……我相信她会回来，这里有她未做完的。她回来了，却不再是她……”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呢？提醒我小心你的反水？”贝拉说。

“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纵然背叛是我的天性，”普鲁托说，“一次我只会背叛一方。我背叛了诸神，选择了你。”

“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遵从了对诸神的恨。”贝拉说。她不知道普鲁托的目的，她只知道，像他这种熬过了无数岁月的神，是不会突然软弱，玩什么“代替她接受忏悔”的把戏的。

“或许你是对的，不，你从来都是对的。”普鲁托随意地耸了耸肩，说。

贝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打量了普鲁托半天，问道：“这是你的本体？神不是不能来人界吗？”

“我毕竟继承了她的力量，又与你定下了契约。那毕竟是她留下的禁制。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即使，违背了她的意愿……”普鲁托说，“一经开始，便无法回头，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荣幸。”贝拉微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1)提亚玛特，Tiamat，所有生命的母亲，出自巴比伦神话


正文 第73章


抵达新世界已经半个月了,回想发生在半个月之前的事，贝拉感叹颇多。让一个执着多年的老怪物放弃自己的坚持果然是不容易的。

在上一个世界,也就是她弄丢了居住证的世界，她停留了很久。自打有记忆以来,她从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过。她看着人类一点点丢失信仰。追求自由是所有生物的天性，只要拥有力量，甚至不需要她的引导。人类挨过了诸神的报复，失去了信仰,诸神开始还债，他们变得虚弱,纷纷陷入沉睡。

同样陷入虚弱的还有贝拉。是的，贝拉·塞西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保持年轻的容颜，然而，当人类挺过神罚，获得新生，她的力量开始衰退，她的容颜渐渐苍老。她的力量背叛了她。她像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连一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

这个时候，普鲁托终于拿出了底牌。作为一个一早就知道信仰的危害的神灵，他从来不曾炼化信仰之力。他用供奉于黑暗神的信仰之力，制作了一个身体，就像当初黑暗女神制造他一样。他找到了体质最合适的母体，将信仰凝成的血肉放进她的身体。只要信仰不绝，这个孩子，就不会死。他用全部的力量，唤回了女神的灵魂，差一点儿陷入了沉睡。他的女神即将归来，他将与她共享黑暗神的神位、力量、尊荣，共享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