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君北行 (无良的过客)

默默对倒霉的蟠桃园守卫表示同情，舒雅说：“今日，青萍道友似乎温和了许多。”

“怎么？”青萍不解。

“放在往日，那两个天兵怎么也要半截插在土里，今日竟只是挂在栏杆上。”舒雅说。这纯粹是法术力道的问题，而青萍其人，并没有手下留情的习惯。

青萍沉默了一瞬，道：“过些时候，随我去兜率宫走走。”

“好。”

兜率宫高居三十三层天，再进一步便是无尽混沌，与他处相交，此地又是另一番景象。

太上老君似乎早料到青萍要来，已早早备好茶点。这老仙人很大方的送给舒雅一葫芦金丹做见面礼。青萍和老君似乎有私密话要讲，将舒雅打发出去，只叫兜率宫的童子来招待。

那童子甚为高傲。也是，能得太上老君看重的童子，寻常仙人都要礼让三分，放到下界，也是一方人物。这么了不得的人物，怎么看得起舒雅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妖仙？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太上老君座下的童子，自然不同凡响。比起不爱搭理人的童子，老君对她过分和蔼的态度，才叫她惊讶。舒雅也不用童子招待，只向他借了本书，默默诵读。

过了许久，青萍与老君出来，见舒雅受了“冷遇”，青萍冷笑一声，道：“老君果然无为，竟连身边之人也是如此。”

老君面色尴尬，扬言要好好教训童子。

“不关童子的事，是我喜好清净，不叫童子陪伴。”舒雅微笑道。

作为一个法力高强的神仙，有什么事，掐指一算，就明了了。听得舒雅此言，青萍冷笑连连。老君笑呵呵，借着这个茬，下了台阶。

将借来的书奉还，舒雅随青萍离开兜率宫。他们不曾离开天界，只寻了僻静地方，慢慢走着。

“舒雅道友，你觉得这天宫景色如何？”走在天河之畔，青萍问道。

舒雅本想回答得文艺些，奈何女汉子做久了，想了半天，竟只想起一句“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而那苏轼，还没出生。最后，舒雅叹了口气，道：“去掉仙气缭绕，宝器珠光，也不过凡间宫室。”

青萍叹道：“昔年妖皇宫室，也是这般金碧辉煌，转眼之间化作残垣断壁，复又有了如今的景象。这漫天星斗，已不是洪荒时的模样，如今，连道祖立下的天条，也要变了。”

舒雅立在青萍身侧，默然不语。天河之水，清澈见底，寒凉彻骨，只站在水边，竟也有了灵魂冻结的凄冷。

“若是我不在了，你当如何？”青萍忽然问道。

舒雅闻言，笑出声来。

“为何发笑？”青萍说。

“想到一个故事。”舒雅说。

“哦？”

“一对情人，女人问男人：‘若是没有了我，你要怎么样呀？’那男人答道：‘忘记你，继续生活。’”舒雅说。

“那女子定然十分生气。”青萍笑道。

“确实。”舒雅道，“那女人一怒之下，离开男子，另觅新欢。她遇到了许多人，却只有那个男人对她最好。”

“她想回去？那个男人肯定已经忘记她了，继续生活了。”青萍道。

舒雅微微摇头，说：“男子身患不治之症，已经命不久矣了。女人哭着问他：‘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啊？’男人回答：‘忘记我，继续生活。’”

青萍听了，沉默半晌，道：“那么，舒雅的回答是什么？”

“若是你不在了，我会记得你，继续走下去。”舒雅答道。

青萍轻笑，低声叹道：“果然，是舒雅的回答啊……”

舒雅望着无尽夜空，轻声道：“因为不这样，我不知道要如何生存……”

静谧在蔓延，似乎到了海枯石烂，时空的尽头，舒雅终于回头。身边已经没有了青萍，只有三尺青锋，插在地上，样式古拙，隐隐有宝光流动。

试探着触碰宝剑，手下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眼前的一切却是如此的不真实。反手抽/出宝剑，舒雅神情莫名。

“君道友有礼。”忽闻有人说话，舒雅警觉地抬头，却见一老态龙钟的仙人缓缓走来。

“老君？不知老君有何指教？”舒雅说。来者正是太上老君。

“指教不敢当，老道只是来看看，没想到竟这样快。”老君道。

“烦请老君解惑。”舒雅说。

老君叹了口气，说：“我知君道友心中迷惑不少。此事缘来已久，且听老道细细道来。昔年盘古开天地，道祖立玄门。东方三清并西方接引准提立教成就圣位，自此修为道境与大教息息相关。殷商时候，神仙命犯杀劫，封神榜出，借武王伐纣，封神之役起矣。”

“封神一役，截教覆亡，道统不存。请恕小妖不解，既然道统如此重要，西方二圣也就罢了，为何太清圣人并玉清圣人，亦做出赶尽杀绝之事？”舒雅问道。

“身在劫中，沾染煞气，圣人亦不能幸免。”老君答道。

舒雅闻言轻笑，微微摇头，道：“莫要什么都推给劫难了。不过是杀红了眼，没了分寸顾忌罢了。”

老君沉默良久，叹道：“是啊，那时候，所有人都疯了。”又过了许久，老君继续道：“封神一役，截教道统尽毁，上清圣人满心愤懑，竟有重立地火风水之意，幸得道祖阻止。上清圣人亦被禁与禹余天上清境内，以思己过。上清圣人心中愤懑不减，化为执念，几欲入魔。万般无奈之下，圣人以成道之器青萍剑为引，寄托执念，便有了青萍道友。”

舒雅默默消化这消息，许久之后，开口道：“我只当青萍是截教弟子，不想竟是如此来历不凡。”她顿了顿，又道，“这般，就能摆脱魔念吗？”

“不能。”老君道，“故而青萍道友下界，引一妖类吞噬，自此，此妖承此执念，与上清圣人再无干系。”

“得了圣人修为的妖，又要如何对付？”舒雅问道。

“届时当有上洞八仙应运而生，化解三界灾劫。”老君道，“不想青萍他先遇到了君道友。君道友也是不凡，竟化去了他的执念。青萍因上清圣人执念而生，执念不复，青萍亦将不复存在。”

当年北冥妖师旧宫殿，青萍说出了“截取天道一线生机，吾之所愿也”，执念散去，他就走向了衰亡。所以，他狠命的训练舒雅，只为她能自保。舒雅能伤到他，不是她修为高深，只是青萍日益衰弱罢了。这些，都是早该想到的。

“我不后悔让他放弃注定万劫不复的妄念，只是，与我相伴近千年的青萍道友，终究，再也不见了。”舒雅轻声道。白骨无泪，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悲无喜，却让人感到了莫大的哀恸。

“道友大恩，老道代三界众生，谢过道友。”说着，老君对舒雅稽首。

“老君言重了。”舒雅淡淡地说。

老君说：“青萍道友曾托老道照看道友。君道友有何愿望，但说无妨。”

舒雅想了想，双手托起青萍剑，道：“请老君将此物，还与上清圣人。”

老君摇摇头，道：“青萍不是上清，上清亦不是青萍。自从青萍道友诞生，青萍剑就不是上清圣人之物了。君道友可还有其他愿望？”

收了青萍剑，舒雅道：“没有了。”

老君叹道：“罢了罢了，日后若有事，可来兜率宫。”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没事，也可来老道这里喝茶。”

“多谢老君。”舒雅说。

老君走后不久，玉帝王母联袂前来。见到舒雅，这对三界至尊稽首便拜。玉帝赐下仙职官位，王母亦赏下许多器物。舒雅并不推辞，只拒了具体的职位。玉帝不恼。他本也没打算调用这位与上清圣人渊源颇深的妖仙。

见玉帝王母喜形于色的模样，舒雅只觉有趣。竟有这么尊贵的人物如此兴奋，只为青萍的消亡。真想看看禹余天上那位上清圣人是何表情。那位圣人，应该没有表情吧，毕竟，青萍不是通天，通天亦不是青萍。或许，他还在笑，为这终于消弭的黑历史。

南天门处，舒雅遇见了昔年封神的截教众人。他们对舒雅甚为和善，俨然同门一般。是了，舒雅道法乃是青萍传授，可不与这些神仙是同门？

婉拒了诸仙的邀请，舒雅独自下界。半路上，她遇到了还没有齐全的上洞八仙，恍然想起，这几位，不就是命中注定，要与青萍相爱相杀的几位吗？

这几位神仙凡性未脱，认出舒雅是跟着那位来历不凡的青萍道人同来的，便想凑过来打个招呼。舒雅却无心与他们纠缠，只加快了速度，让他们追赶不得。

回到凡间，舒雅即闭关，百年后方才出关。

出关之后，她发现，洞府周围并未荒废，正待查探，却见珠儿从林中走了出来。原来在这百年里，她已经破开封印，重获自由。获释的珠儿感念当年舒雅对她的帮助，兼且无处可去，便留在这里，打理杂物。

珠儿还是当年半面妆的模样，只是多了许多沉稳。珠儿专心修行，决口不提当年的仇恨。想想自然界昆虫可悲的存活率吧，她早已见惯了同族的生死。她那六位姐妹，并不是血脉至亲，不过是种属相同，搭伙修行罢了。当年的情分是真的，愤怒也是真的，等怒火退了，情分淡了，让她为了几个姐妹，找上早已成佛的唐僧师徒，那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