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顾勋突然起身,快步拦在她的身前,薛玥见他突然伸手,就要碰到自己脸上,心中一阵慌乱,谁知他手指只在她脸颊上轻轻拂过,竟取只下一颗不知何时黏在那里的饭粒,望着她轻哼一声:“不识抬举!”随即沉着脸先她一步走出。
薛玥又羞又怒地望着那一抹蓝袍消失在门外,包厢之内静得只听到她如鼓般的心跳之声。
天香楼下,一辆马车在雨中静立,张冲撑着一把油伞,早早守在马车之旁。一见顾勋走出忙迎上前去,小声回报道:“刑部来了人,几具尸体也已经运走,酹月楼内,并无其他发现。”
顾勋轻应了一声,掀帘走上马车,沉思一番,对张冲道:“从今日起,找人盯着穆戎和杨荣安,还有派人日夜守在酹月楼外,曲玲珑房里果然藏着一个见不得光之人,酹月楼这半年内风头骤起,曲玲珑背景神秘,我早觉得此事蹊跷。现在看来,今日藏在她房里之人,很可能就是酹月楼真正的主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一系列事件之中的关键。”
张冲点头领命,却又有些欲言又止,顾勋望他一眼道:“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冲犹豫一番终于开口:”大人刚才可是和那薛玥薛姑娘在一起。“
顾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冲又道:“恕属下直言,大人最近与这位薛姑娘是否走的稍微近了些,薛姑娘虽然率真可爱,但到底是一名江湖女子,对大人仕途无益。张则茂身为吏部尚书,内阁次辅,这些年虽在朝中毫无建树,但他在内阁中资历最老,是最有可能和李元甫分庭抗礼之人,如能借叶小姐搭上这条线,对我们日后的计划大有帮助。”
顾勋斜睨他一眼道:”此事我自有计划,无需你多言。至于薛玥,不过我不过当她是个有趣的小丫头而已,你以为我会为了她影响全盘计划?“
张冲讪讪笑道:“我看大人刚才竟丢下那叶小姐,留在房内陪薛姑娘吃饭,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顾勋靠上锦垫,轻阖双目,缓缓道:“仲景啊,我看你最近一定是太闲了,才会把心都操到我身上来了,我看那蹲守酹月楼之事,就由你亲自去做吧,记得每日向我回报。”
张冲暗暗叫苦,只怪自己不该多言,惹恼了这位大人,只怕是要倒霉一阵子了。
绵绵阴雨不停,将地上积水砸出一个个或深或浅的水洼,也轻轻砸在薛玥的心上。她漫无目的得在街上游走,突然停步,走进一间店铺之内。待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家之时,正好迎上玉面罗刹那惊讶的目光。
他将薛玥买回的东西一一翻看,嘴中啧啧念到:“胭脂水粉、簪花环佩……小妹你今日可是转性了,竟然也开始在意这些东西了。”
薛玥瞪他一眼道:“我如何不能在意这些东西,在街上路过,觉得好看就买了,正好填充你那口破箱子。”
玉面罗刹在她对面坐下,挂上一抹笑意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玥于是将今日之事娓娓道出,玉面罗刹听罢呲笑一声道:“那顾勋倒是走了狗屎运,随便一救便救下个次辅千金,若能被他攀上这门亲事,不管他所图谋的是什么,都算是一条捷径。”
薛玥眸间一暗,突然低头道:“那叶小姐确实是优雅端庄,那般姿态,我便是一辈子也及不上。”
玉面罗刹将桌子一拍,怒道:“我家小妹何时变得如此没志气,那些什么贵府千金,在我看来不过如笼中之鸟,成日被困在方寸之地,最大的成就便是能嫁个好夫婿,一生悲喜皆系在他人身上,实在可悲可叹。而你身心自由,恣意畅快。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只愿策马千山、看尽繁花,完成你爹的心愿,想不到今日却会去羡慕一个金丝雀一般的富家小姐。”
薛玥听他此言,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感激得朝他展颜道:“叶大哥教训得是,都怪我今日不知搭错哪根筋,竟生出这些无端怨气”
玉面罗刹却是笑意收敛,盯着她以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道:“小妹,听我一句,不要把你的心轻易交给别人。你本可如鸿雁展翅,天地之大,任你翱翔,怎能只为一人所束缚,轻易折了自己的羽翼。若为那人,更不值得。”
薛玥未料到心思被他说破,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明白的,大哥放心。”
玉面罗刹瞟了一眼桌上物事,突然起身将其全部抱起,大步跨出门去,只丢下一句话:“你明白就好,这些东西,根本一点都不适合你!”
薛玥呆坐许久,心中念头转了又转,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目光望见院中昨日才抽枝萌芽的花苞,此刻竟已被雨点打得折落在地,只觉得心中某处,也如这残枝一般,还未来得及盛开,就已经无奈凋零。
☆、第37章 纨绔子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酹月楼一间厢房之内,绝色女子琵琶斜抱,素手轻拨,红色纱衣之下,隐隐露出雪白皓肌。珠玉之声轻启,一时间,房内宫商相应,袅袅盈耳。
薛玥趴在案几之上,一曲听罢,已经有些迷醉,轻声道:“曲姐姐可是在思念什么人?”
曲玲珑眼波一敛,玉指随意抚着琴弦,不成调的琴音如水波微漾,又似声声轻叹,“想不到小玥小小年纪,也能听出这曲中深意。”
薛玥笑道:“曲姐姐生得这般貌美,词曲、音律无一不精,京城的王侯公子们都以见你一面为荣,难道也有求之不得之人吗。”
曲玲珑抬眸,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说到底不过艺伎伶人而已,那些人当面殷勤讨好,背后又何尝瞧得起我,也只有小玥才会视我如此之高。”
薛玥嘴角轻撇:“那些什么贵门公子,若不是靠家族荫庇,根本一文不值。曲姐姐才干过人、技艺高超,哪里需要低他们一等。”
曲玲珑掩嘴轻笑:“若这京城上下,都似小玥这般思想,就不会有那么多攀附权贵、溜须拍马之人了。”
薛玥见这一笑灿若春花,自己虽身为女子也不禁看得有些心动,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样的男子,才能掳获曲姐姐的芳心呢。”
曲玲珑笑容渐敛,眼中似浮上一层薄雾,手中琴音再响,这次奏出的却是缱缱绻绻,如绵绵情话在耳边细语。
她的声音幽幽沉沉,随琴音飘荡:“这首钗头凤的曲子,便是他为我所做。初识那年,我十三岁,他十五岁,他随父亲来我家做客,对我一见倾心,我们两家本是世交,也就顺势为我们定下婚约。临行之日,他以一朵蔷薇为簪,誓言再见之日,为我换上一只真正的金钗。谁知仅过了一年,我爹染上了赌瘾,以至家室败落,母亲郁郁而终,剩我孤身一人,流落艺坊谋生。本以为与他再无相见之日,谁知竟在一次献艺之时,又和他重遇。届时他父亲已经升迁入京,我自知身份悬殊,只得对他避而不见。直到有一日,我在亭中练曲,突然听到有琴音隐隐相和,随着这琴声寻去,竟看到他坐于枫林之内,正随着我的曲调,认真的抚琴想和。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善抚琴,但为了向我诉说心意,他日夜勤练,竟将十只手指全部磨破。一曲之后,他自怀中掏出一只蔷薇金钗,原来数年过去,世事变迁,他却从未忘记当日承诺。”言及于此,似是为往事所感,曲玲珑嘴边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薛玥仿佛自这琴音中望见,红叶遍染之处,一位翩翩公子,一位绝色佳人,执手相对、清音想和。一生中若得一人诚心相待,无论贵贱、不离不弃,该是何等幸运。
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惆怅,轻叹一声道:“难怪那日你会一心护他。只是他既然对你痴心不改,你们又曾有婚约,为何不能为你争取一个名分,还要偷偷与你相见呢?”
曲玲珑似是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世事无常,岂能言尽。”随后只是拨弦不语。薛玥只觉得琴音铮铮,饱含苍凉之意,她虽不明这背后诸多曲折,却也被牵起心中隐痛,一时间酸涩难忍,几乎落下泪来。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琴声戛然而止。
只见绿芜神色慌张的推门而入,道:“姑娘,李公子一定要上来见你。”
曲玲珑眉头一纵,语带不悦道:“你没和他说我今日不见客。”
绿芜神色却越发为难道:“是李修文,李公子!”
曲玲珑脸色一变,随后冷笑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薛玥不知这李修文是何方人物,忙好奇的往窗外望去。只见一位玄衣公子手持一把檀扇,周身华丽贵气,五官生的十分俊秀,眉眼里却透着轻佻,身旁两名小厮打扮的男子随侍左右。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黑衣劲装,腰身笔直,面容中尽是冷峻之色,望向这位公子时,却透着几分恭敬。薛玥一眼认出,这人竟是当日酹月楼命案中原本的事主杨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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