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手中又是一动,不知道触动何处机关,众人只感到脚下开始剧烈晃动,不断有石块从穹顶落下,这地宫竟是马上就要塌毁!
吴秋水坐在宫殿中央,冷笑着看眼前的天地崩裂、玉石俱焚。宫殿内的四人,全被困在这不断塌陷地下深处,即使插翅也难飞出!
玉面罗刹担心薛玥被石块砸到,忙跌撞地冲过去将她背起,眼前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唯有赶快冲上进门处的阶梯,虽然明知走上去也可能会被困死,却也不得不搏。
就在这时,顾勋却突然动了,他快步上前,狠狠掐住了吴秋水的脖子,冷声问道:“密道在哪里?“
吴秋水脸色骤变,颤声道:“什么?什么密道。”
顾勋双眼一眯,手中用力,“玉石俱焚、鱼死网破,可不是你吴庄主的行事作风。你既然敢走这一步险棋,必定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等我们慌不择路往上跑之时,就可以从密道逃出。你说,顾某猜的对不对。”
吴秋水身子慢慢软了下去,这人实在太过可怕,他自认心思缜密,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人的眼睛。最后的筹码已经被看透,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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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四人从密道中走出之时,天空中飘起了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身后不断响起的轰隆之声,把曾经的那些罪孽和*全部埋葬在断壁残垣之内。
看到顾勋几人走入树林,张冲忙带上几名亲信前去迎接。他已经领着一众官兵在此盘整了一日有余,眼看山庄内不断传出轰鸣之声,知道其中一定出了大的变故。此刻终于看到顾勋安然无恙的走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向顾勋简单报告了这两日自秋水山庄捉拿和解救众人的情况,又望着玉面罗刹和薛玥逐渐远去的背影,小心询问道:“那两人该怎么处置?”
“随意吧,“顾勋意味深长的望了那两人一眼,嘴角挑起一个轻笑:”反正你们也奈何不了他们。”
他随即披上狐裘,又吩咐道:“给我准备两壶好酒,我要和这位吴庄主好好的把酒长谈一番。”
连绵白雪给树枝披上了一抹素白,雪花被寒风卷起在空中飞旋,又簌簌跌落在林中两人的衣襟之上。
吴秋水迎着冷风狠狠灌下一口酒,僵硬的四肢终于恢复暖意。喉中辣意又呛得他猛咳数声,震得腹间伤口一痛。
他缓缓放下酒瓶,盯住面前之人:“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顾勋将脸埋在狐裘之中,笑得俊逸非凡:“很简单,让你帮我写一封信。”
吴秋水似是十分不解,奇怪地问道:“什么信?”
“第一、大理寺卿严明与朝中某人勾结,想要借秋水山庄为引,扳倒一位朝中一品大员。幸而右少卿顾勋善识时务,在关键时刻助你将证据炸毁。第二、吴秋水愧对恩师多年信任托付,只求与山庄同去,特地写下此绝笔,向他请罪。第三、其后诸多事宜都交由顾勋一力承担,你十分信任此人,保证他会将此事处理的干净妥当。至于这信是写给谁,我想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吧。”
吴秋水盯着顾勋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平生最好笑之事。
“你的意思是,你做了这么多事,只是想让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让你在那人面前邀功,保你上位?”
顾勋却面色不变,继续道:“还要加一句:此次大难,多亏顾勋从中谋划,诸多隐秘才不至败露。此人识轻重、善谋略,堪可重用。”
吴秋水终是笑不出来了,这人处心积虑地毁去了整座山庄,却还要以此为筹码嫁祸他人、助其上位,这份心机深不可测,连他都生出了几分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为何要帮你写这封信,写了对我有何好处。“
顾勋目中似乎多了一丝怜悯:“你害他多年积蓄毁之一旦,以为还能活着再见他吗?如今你唯一的生路只在我手中,写还是不写,好像由不得你。”
他目光突然又变尖锐,似是不经意的提道:“我听说,多年前你在京城之时,有一位相好的柳氏,这些年来她一直带着一个独子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想吴庄主并不希望他们娘俩出什么变故吧?”
吴秋水手中的酒壶“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混着雪水和泥水,一路滚到了顾勋的靴边。他顺着这靴底往上看去,只见顾勋逆风端坐,目光深远,胸中似有万千丘壑。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有朝一日,当这两人站在一起时,到底谁会是最后的胜者。
“他和那人,到底谁会是最后的胜者。”
第二日,在山的另一端,玉面罗刹站在一块木碑之前,脑中也忍不住这么想着。
薛玥站在他身边,望着木碑上的字,轻轻叹道:“从此再也没有秋水山庄了,秋容在九泉之下也会开心吧。”
玉面罗刹只是默默站立,任雪花将他的墨发染成银丝。
薛玥在旁静静看着,只觉得那身影在寒风中显得如此萧索,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独行。
她莫名感到酸楚,一个念头转了又转,终是开口道:“叶大哥,你既叫我一声小妹,以后我便认你做哥哥如何。以后我们便是亲人,以后有谁敢欺负我,你要去帮我报仇。”
玉面罗刹似是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她,只见她笑魇如花,在这冰雪之中传来阵阵暖意,他心头忽地一热,眼框中有些酸胀,几乎要落下泪来。
从此以后,他不再有朋友,却多了一个亲人,老天待他总算不是太薄。
一只白鹭自两人头顶掠过,穿过素裹银装的密林,一路盘旋至官道之上。
一辆马车在白雪堆积的道上缓缓驶过,马车内一个疑惑的声音问道:“这倒是件奇事,玉面罗刹性情乖戾,怎么光凭她那一句话,就愿意放人?“
另一个声音懒懒传来:“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无论何时都能让人全心信任,值得以生死相托,薛玥就是这样的人。”
一阵冷风将车上的布帘吹开,雪花落入车内,又在香炉暖意之中迅速化为水滴散开。顾勋望着指尖上化开的雪水,眼神有些恍惚,“不知京城里,是否也下起了这样的雪。”
马车继续前行,将道旁树木的积雪轻轻震落。一天一夜的大雪,如同厚厚的锦被一般将土地包裹起来,而那层层素白与泥黄之下,有一抹新绿正在悄悄地酝酿,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第28章 绣花针
景元十六年,八月初七。
当一抹艳阳自段宅的朱门之上泛起红光,段笙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比这流火骄阳更要明媚几分。
他原本是都察院一名御史,一年前致仕之后,便靠着半生积蓄,在这距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城之内置了一处产业。十几年的宦海沉浮,早已令他心力交瘁。如今,在这山清水秀的小城之内,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宁静生活,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
而真正令他高兴得是,再过两日,就是他独子段乘风的大喜之日。这几日,他吩咐下人在院内布置了大红绸带,八个写着喜字的大红灯笼,招摇的在檐下排开。段宅上下,都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
在和管家忠叔核对了这几日的礼单之后,段笙眼看窗外天色渐暗,便将后续事宜交代完毕,径直朝卧房走去。张忠自京城起就跟随段笙,在他心中早已如同家人一般,因此也放心将府内大小事务一并托付。
一走入卧房,段笙便望见自己的夫人薛氏,正在烛光下绣着一床鸳鸯锦被。段夫人娘家曾任姑苏织造,自闺中便习得一手好针线,这床鸳鸯锦被已经绣了半月有余,如今只剩最后几处就要完成。
段笙见那大红的缎面之上,两只鸳鸯引颈缠绵,不仅姿态栩栩如生,连眼神都柔似要滴出水来,不禁赞道:“夫人一腔慈母之情,皆化于这针线之中,风儿一定会十分喜欢。”
段夫人捂嘴轻笑,她虽已四十有余,却仍保持着少女一般的窈窕身段,眼角眉梢那一抹温柔,看得段笙有些痴了。两人成婚已二十余载,一向鹣鲽情深,是以多年来虽只有一个独子,却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
突然,自院中传来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一室的柔情。
家丁刘成急急忙忙从门外奔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段笙眉头一皱,正要喝斥他不该如此莽撞,就见刘成伏在地上,抖如筛糠道:“是小翠,小翠她……死了!”
段笙脸色骤变,小翠是府里的丫鬟,一直服侍大少爷,她若出了什么事,难道……
念及段夫人身子柔弱,受不得刺激,段笙便安抚她在屋内休息,自己随刘成一路赶到大少爷房内。
一进门,只见小翠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一张俏脸早已冷硬,表情却十分平静的如同睡着一般。
在她身边站着一位青衫公子,一张俊脸吓得毫无血色,正是段家独子,即将要成亲的新郎官段乘风。
段笙铁青着一张脸,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乘风神情恍惚,显然被吓得不清,只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和几个朋友喝了点酒,一回来就看到小翠躺在这里,已经……已经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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