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二楼,赵雩依然是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场面她没有见过?大太太那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自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也早有了承受能力,这种事情她承受的起。
霍培已经是跑了上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李掌柜早看到了,带了几个伙计过来了,不过李掌柜的在赵雩的铺子也有经年了,这种事情也见过很多,带了人过来,却并没有翻脸,而是笑着拱手和那几个汉子周旋。
“这几位大哥,先别吼了,嗓子怪疼的……来人!给几位端壶茶过来,预备下,万一嗓子疼呢。对了,几位,说这个掉色的料子是我们铺子的,这总得有证据吧?大伙说是不是?没有证据,自己从家里拿一卷儿掉色的料子来,就说是我们的,我们这不是太冤枉了?”
跟着李掌柜的来的,还有他的儿子叫李琦的,也是个精明的小伙子,马上笑着接口道:“是啊!总得有证据不是?哥几个,这匹丝绸可是细纱,就适合做女人的裙子,我看着哥几个哪个也不像是女人啊?”
这话一出来,登时外面哄笑成了一片!
没等那几个汉子变脸,李掌柜的已经笑着道:“开玩笑开玩笑!犬子这是开玩笑呢!不过,几位大哥真的不像是穿这女人才能穿的绸子的人……对了,瞧着大哥几个提的这是燃料桶?您几位不会是染布坊的吧?那地方掉色的料子不是多得很?随便拿一匹也是啊……哈哈,还是要证据,证明这料子是从我们铺子买的。”前面都是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后面一句就变成了正经的话。
那几个汉子自然是继续的大喊大叫,这边霍培已经三两步的跳上了台阶,对赵雩躬身下去轻声道:“东家?”
赵雩道:“去把三楼放在我桌上的那个黑梓木麒麟镇纸拿下来,然后……”说着,压低了声音吩咐了两句。
霍培连连点头,等她说完了,便两级跳着上了三楼,飞快的拿了镇纸又下了楼去,去楼梯口先把一个伙计叫到跟前低声的吩咐了两句。
而那几个汉子乱喊乱叫,也不和李掌柜的讲理,将他推得连连后退,几乎要摔倒了,李琦到底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到父亲被推得东倒西歪的也忍不住了,上前推了推父亲的那汉子一把,于是,那几个汉子登时就好像是抓住了,一起冲了上来,个个举着拳头!
而伙计们不能看着掌柜的吃亏,何况李琦已经冲上去了,于是一群伙计也冲了上去,眼看就要乱斗起来了!
外面看的那将军的随从又忍不住了,低头问道:“将军,怎么办?”
那将军犹豫了一下,看样子也是想点头叫自己的随从去解围了。开口之前,他又往店铺里面看了看,当然,他这个位置看不到赵雩。
他等这么半天,也是想看看赵雩的相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既然娘子的铺子被恶人捣乱,那么,相公出面阻止应该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等到现在了也没有看到一个以老板或者东家的身份出来阻止的男人,秦獠实在是有点……心情复杂。
不错,这个青年男子就是秦獠。
秦獠回来之后,先就去了一趟赵府,当然去赵府不是算账,也不是找人,他带了一千两的银子去,算是给赵家还情,谢谢赵家在十几年前收留他们母子几年的时间。
当然,这也有恩断义绝的意思,从此以后,赵家不要在觉着他秦獠母子还亏欠赵家的,以前的种种,各自心里明白,这一千两银子,就是全部的交代!
只是秦獠没想到的是,大太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透露了赵雩已经嫁人的事情,说嫁的同样是个来打秋风的亲戚,‘上不得台面的人’。这是大太太的原话。
秦獠并不是很相信,从赵家出来打听了一下,也就打听到了赵雩住的地方,只是他派自己的下属去邻居那里查一下,是不是真的嫁人了。
想不到下属去打听的结果却是:“真的嫁人了,说是个读书人……”
秦獠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说不清楚的复杂,他不知道自己一回来就去赵家是什么意思————虽然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还情。但是,好像还有什么他不愿意承认的理由……
更加的说不清楚,听了大太太那句话之后,原本根本没想过要找赵雩的他,为什么竟然叫人去打听她的消息?打听出来真的嫁人了,竟然还鬼使神差的来她的铺子前转悠……
秦獠皱紧了眉头,点点头:“去吧。”
两个下属终于得到了指示,正准备冲进了铺子把那几个捣乱的汉子喝止住。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上楼的那个年轻的伙计跑了下来,手里觉着一个黑乎乎的看起来像是镇纸的木头叫:“你们几个住手!别吵吵了,我只问你们,赵家大太太叫你们来捣乱的时候,说没说清楚这个铺子的东家是什么人?!”
那几个汉子一听这话,登时就面面相觑,其中那个带头的还冷笑:“什么赵家大太太,我们根本就不是……”
霍培已经是皱着眉头冷声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我心里都清楚!指使你们来捣乱的就是赵家的大太太赵陈氏!扬州府同知陈树道的女儿,名字叫陈春!”
那几个捣乱的汉子全都愣了!主要是想不到这人突然的把大太太的身份闺名的全都给报了出来,来这么一招!领头的汉子刚喊了一句:“我们不是……”
“赵家的这个大太太赵陈氏,心狠手辣,心肠恶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霍培一下子转而对着外面慷概激昂的说了起来:“她也是开了个丝绸铺子的,只是经营不善,价格昂贵,早些时候倒闭了,损失了也有几千两的银子,可这位大太太不好好琢磨琢磨为什么老百姓不去她的铺子买东西,却愿意来我们的铺子,反而把生意倒闭的事情全都算在了我们的头上!这不,一出接着一出的给我们使坏!大家伙儿评评理!我们就是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哪里能比得上那赵家财雄势大?!被他们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能忍的全都忍了,可这个赵陈氏竟然得寸进尺,找了几个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这一匹布,还提着染料桶,这不是明摆着要把我们铺子的货全都毁了?!”
霍培冲着外面大叫了一声:“这是欺负老百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几个汉子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吼叫了起来:“少废话!”
“胡说八道!”
那个领头的皱紧了眉头,一看这样子不行,栽赃破坏铺子的名声,恐怕是做不到了,主要是这些伙计太他妈的能说道了!还不如直接打砸得了!
这样一想,那汉子眼睛一眯,刚喊了一句:“给我砸……”
这边还在冲着外面喊叫的霍培突然的就转过脸来把手里的镇纸冲着他一挥:“我刚刚说的你还没回答呢,大太太是不是没告诉你们这个铺子真正的东家是谁?是不是说这个铺子的东家只是个女流之辈,丈夫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浑人?官府都已经买通好了绝对不会有人来为难你们,你们只管捣乱绝对没人为他们出头,办得好给你们多少多少银子……是也不是?!”
这一番很长的话几乎没用几个停顿就一口气的说了出来,把那汉子说的都愣住了,因为……实在是说的几乎一字不差啊!
☆、第7章 入瓮
这边霍培看他愣住了,便再次的挥了挥手里的镇纸:“告诉你们!你们上当了!赵陈氏为了叫你们来捣乱骗了你们!真要是出了事她缩在后面肯定不会出头,你们几个等着倒霉吧!”
他老是挥那个镇纸,好多人都看他手里的那个镇纸,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不然不能老这么挥啊!
就连外面的秦獠也看了好几眼那个镇纸,有点奇怪。不过听见了这个伙计话里的意思,似乎就是要表明谁是赵雩的后台了?
秦獠也很想听听,到底谁是赵雩的后台。赵家大老爷死了的前后几年,正好就是秦獠和母亲去赵家投靠的时候,赵家那时候发生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头明明白白的。赵雩那时候被大太太和赵梦华折腾的几乎去了半条命,秦獠也是清清楚楚的。
秦獠也知道,别看小小年纪的赵雩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小姑娘那时候一直在给她自己找后路,找靠山。
只不过……秦獠想不到事情竟然是往那方面发展……
秦獠知道,赵雩一直都想找个最硬的靠山,难道现在她已经找到了?看那伙计的样子,似乎这个靠山来头真的不小,似乎……和那个镇纸有关?
秦獠又看了一眼那个镇纸。
果然,霍培已经是挥着镇纸叫道:“这个铺子真正的东家根本就不是女流,不是大太太告诉你们的那个人,这个铺子背后还有东家!你们大太太赵陈氏因为她自己的那些妒忌心,就把你们这些不明真相的人推出来送死,真的是心狠手毒!可叹你们这些人为了点银子叫人把性命卖了,你们都还不知道呢!”
说完了马上又道:“噢,说起来你们送了性命,赵陈氏的银子也就不用出了,这倒是个一笔双利的好买卖,想不到赵陈氏卖布不行,卖人命倒是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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