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片扑朔迷离!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谁才会是最后的那位?
粥已熬好,人却还沉睡着。为免吵着沈澈,小梅带着小菊屋里候着,小兰和小竹则外面候着,何雅以眼神示意她们不必多礼,房内有她即可,小梅遂带着面有担忧的小菊离去。
待人都走尽了,何雅才坐在床头,沈澈沉睡的容颜映入眼帘,他眉毛又浓又长,却毫无杂乱。斜斜飞入鬓间。好看的是眼角,无论闭着还是睁着,都是上翘的。所以看起来总是在笑,一点都不生冷,连那嘴也是,这样疼的伤,也没见抿着,反倒带了一丝笑意般……这个人,与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不自觉地,何雅握紧了他的手。
沈澈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妻子头伏在床边睡得正香。不过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和从嘴里流出的口涎完全不搭,他想伸手去撇。胳膊抬起的瞬间却牵引到胸口一阵剧痛,一声轻哼,伏在床边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呀,你醒了,太好了!”
何雅一下子坐了起来,眼里的喜悦没一点掩饰,还有些手忙脚乱:“粥好了,不对,得先吃药,不对,先叫大夫过来……”
猛然对上沈澈黑玻璃弹子一样的眸子,何雅看到这家伙分明在笑,笑她这么着急这么乱这么手足无措。
空气很宁静,何雅觉得自己应该拧他两下子,但他是个伤患,显然他也笃定了这一点,嘴角的笑愈发大,肆意享受着她的纵容。
“那我先去叫大夫过来,然后先吃药,再吃饭,你觉得如何?”
沈澈压根没有回答,只瞧着她笑,笑到她自己出了门,站在门口抽了一下鼻子,清了一下嗓子,吩咐人去请薛衣人和陈大夫过来。
沈澈见到薛衣人,并未有惊疑的表情,对于陈大夫被撂在一边儿,表现也很自然。
倒是陈大夫,再一次观摩薛衣人的手法,突然道:“江湖传言,本以为虚,今日得见,乃至尚未临摹薛神医十之一二也。”
沈澈放知眼前这位不过二十八虽的青年男子乃是当世神龙不见首尾的薛衣人。
薛衣人熟练缠好沈澈身上的布带,并不答陈大夫的话,转而对何雅道:“人已醒来,悉心照顾便是,草药我都已配好,将养三月便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人。”
何雅听他语气中有要走的意思,忙道:“你这就要走?”
颇有嘘吁之意。
薛衣人笑道:“怎么你如今也变得婆妈起来,你早年赠我那本医术,近年来我一直在研读,若非是你,我也难得出来一趟,如今盛京不平,正是时候出去游历磨练,有陈大夫在此,已然无虞。”
这最后一句,才提到陈大夫,陈大夫非但不觉难堪,反倒挺了挺胸膛,不过听薛衣人之言,他的某些医术竟是来自于眼前的夫人?
薛衣人终究离去,何雅并未亲自去送,只交代肉圆子多送一程。
这厢取了早就熬好的药来,何雅自己看着都瘆人,一大碗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薛衣人都配了些什么东西。
沈澈不宜挪动,只将枕头垫高,何雅用木勺小心翼翼地舀了送到口边。
从醒来都一直很乖的沈澈竟然绷住了嘴,陈大夫还在一边看着,何雅只怕是烫,轻轻吹了吹,又尝了尝,再送过去,还是绷着嘴。
这是怎么了?
“苦是苦了点儿,可良药苦口才管用,赶快好好的吃药。”何雅怕他嫌苦,好声劝着。
陈大夫也奇怪,大人也不是多怕吃药啊,奇怪间,猛然接到沈澈一个眼神,一怔之下连忙借口去准备药材出去了。
陈大夫走了,何雅琢磨出来点味儿,没好气道:“看来是好了,都有力气使小性子了!”
其实沈澈现在也就只有躺着喘气的力气,不过眼却眨了眨,表示我就是使小性子,怎么招吧。
何雅用小勺扬着药汁:“我都还没给你算账,你别仗着自己受伤我不敢动手拧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过先得把药吃了。”
沈澈还闭着嘴,何雅不得不道:“那薛衣人啊,他的师傅曾在我家专门为我父亲看病,他在我家住过两三年的光景。”
沈澈这才抿了一口,何雅没辙,只得将薛衣人的来历,与自己的过往等细细与沈澈讲了。
不过沈澈显然也听到薛衣人所言那本医书的话,何雅想含糊过去,沈澈只拿眼瞧着他,瞎话能编,实在是太耗脑细胞,何雅眼睛猛地一眨,低头将碗中剩下的最后一口药汁喝了,凑到沈澈嘴边张口喂下。
“小心眼儿,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取了梅子而来的小菊一进来就看到此番情景,一愣间脚踢在门槛上,何雅忙起身,装作镇定道:“取来了?放这儿吧。”
沈澈笑得脸有些红,终究伤势太重,待何雅稍喂了几口粥之后,便又沉沉睡去。
因他伤势重,何雅自然也无法同他一张床睡,便命人搬来一张软榻,挨着南窗放下,晚间就睡在软榻上,方便照顾沈澈。
沈澈从未受过如此之重的伤,成亲之前也多有玉砚服侍,其实他并不喜人服侍,多是自己动手,如今下不来床,遇到如厕之类的事,开始还忍着,倒叫何雅瞧出端倪来,伸手去刮他脸,转身提了夜壶来,关紧房门,只叫他床上解决。
好在他进食不多,一直到了第四日,伤口不再出血之时,才有出恭需求,何雅方命玉砚伺候着。
除此之外一切事宜,皆不假他人之手,开始小梅等人还想帮忙,一是瞧见肉圆子抱着膀子站一边儿,二是瞧见自家主子躺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媳妇,换个人还嫌挡着视线了,自发地都外面站着,只在何雅招呼时,赶紧过去给打打下手。
如此这般,最累的倒是何雅。
玉砚颇为奇怪,按理说沈二爷疼自己媳妇疼得眼珠子一样,怎么如今舍得这么使唤,寻了个机会请教,沈澈笑得很贼:“这和带孩子一样,谁带得多谁心疼!”
敢情这是把自己当儿子了呀!玉砚嘀咕,仍有不明,晃到肉圆子身边张口:“春花姐……”
肉圆子正躲在房子后面的草垛里不知干什么,被玉砚吓了一跳,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干什么?”
玉砚痴迷于研究这个问题,并未发现肉圆子有何不妥,把疑惑一说,肉圆子不屑地双手一挥:“笨蛋!闲着还不好?你这是吃饱了……”
玉砚尖叫:“你手上哪来的鸽子,还穿成一串……”
话音未落,嘴被肉圆子厚实的手掌牢牢捂住,可惜玉砚这个人还不如他主子,连掩饰都不会,肉圆子抓庄子上的信鸽烤着吃被捅出来时,何雅正在喂沈澈吃饭。
沈澈嘴一闭,何雅头就很疼。(未完待续)
☆、088 前尘
“何春花!”
“他咬我!”肉圆子举着手掌,手心两个大大的牙印子,又补充了一句:“主仆两人都是属狗的!”
沈澈陡然喊:“啊……疼!”
何雅汗要滴下来:“哪疼?何春花,你给我出去,罚你晚上不准吃饭!饿死你!”
肉圆子听懂了,不准吃饭可以吃肉啊!喜滋滋地出去了。
沈澈鼻孔往外出气儿,表示很不满,何雅笑道:“别这么小气,来,为了补偿你的鸽子,我今天给你讲个关于肉的话本子。”
从何雅第一次要卖话本子挣钱开始,沈澈从何雅那儿听过的话本子就没有重复过的,受伤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打发他的无聊,何雅几乎一连一个讲,沈澈很高兴,玉砚揪了揪耳朵,见沈澈没撵他,自发赖皮不走了。
何雅这些话本子,内容不入流不说,情节荒诞不说,但就是吸着人想让人听下去,偶尔听得他面红耳赤的,沈澈倒是扫过来一个眼神,说他是心中有坨屎,眼里就有一坨屎。
总归是想听的,尤其今天要讲“肉”,玉砚早领悟到此肉非彼肉也。
但今天的肉也太吓人了,玉砚听得再也不想吃肉了,表示强烈抗议:“夫人你这肯定是瞎编的,吓唬小孩儿的!”
何雅道;“我就说你要没胆子就别听,我今天讲的都是真事儿。”
沈澈沉默半响道;“从我掌管暗使三司以来,经历大小无数案件,从未听过如此骇人之事。”
何雅心道我说的又不是你们这里的,却听玉砚愤愤道:“夫人您这不就是不想让老爷追究肉圆子偷烤鸽子么?犯不着还要编这么一个故事,人心哪有这么险恶?”
何雅道:“人心不险恶?玉砚你非要跟我犟是吧,我今天就给你将一个我亲身经历过的。”
玉砚屏了气。见何雅真有些生气了,何雅想了想,慢慢讲道:“你们也知道。我恶名远扬,其实主要是因为我不喜欢循规蹈矩地屋里呆着。女子生来也应有与男子同样的权利,所以那一年,有个戏班子到我们家来后,走的时候,我就偷偷地跟着溜出去了。因为我听他们说要去大黑山采一种极为罕见的血兰花……”
何雅把前世的事情改头换面套在了里面,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被玉砚激得回忆起来,这感觉就像是拂去玻璃上的一层土。斑驳却依然触目惊心。
沈澈和玉砚听得专注,不想何雅有这样的魄力和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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