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并不是那种一味任人欺凌的人,但真要走上那条路的话,可真就是成则流芳百世,败则遗臭万年,不但如此,他要搭上的还是整个韦氏一族上下几百口的人命!由不得他不慎重,由不得他不纠结啊!
但如果他能得到宗室的相助,此事却又不同……韦世礼垂眸怔怔的看着掌间空着的茶盏,良久无语。
他不出声,温晋王自然也不会出声。
来意已然说明,此刻,端看韦世礼如何取舍,是富贵险中求,还是求稳求命,这就要看韦世礼的了。
屋子里忽然就静了下来,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树枝抽打在窗棱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使得这静谧的书房越发的透着几分诡异。
便在温晋王打算再添把火时,韦世礼的声音终于响起。
“王爷,二皇子他身上除了流着我韦氏的血,同样也流着燕氏皇室的血,论出身,他是中宫嫡出,论才干学识能力,众多皇子中他变是皎皎者。难道就因为他身上那一半韦氏的血,他便必须放弃那本该就属于他的东西吗?”
温晋王眉梢轻扬。
说了这么多的闲话后,终于步入正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韦世礼的话,而是在略作沉吟后,才轻声说道:“老将军,你是军人,你当比谁都清楚何为狭路相逢勇者胜。一味的委屈一味的不甘并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但若是你放手去争去抢去夺,也许你才能得到。”
韦世礼精瘦的脸上,没有肉的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去争,去抢,去夺……温晋王他什么意思?
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没了,储君之位若不是二皇子的,那么还能是谁的?皇上,他想干什么?
韦世礼看着温晋王,灰白胡须下的嘴唇干裂的好似行了十几天的军而滴水未沾一般,他不由自主的便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那种刀割的刺痛使得他鼻头一酸,眼眶不由自主的便红了。
“王爷,此话何解?”
温晋王笑了笑,他看着脸色难掩灰败的韦世礼,一字一句说道:“老将军,皇上决意亲自出面指证二皇子弑兄!”
“啪”一声,韦世礼手里空着的茶盏掉在茶几上,上等官窑出品的白瓷茶盏顿时四分五裂,他却全然不顾,只瞪了圆圆的眸子看着温晋王。
温晋王此刻亦敛尽脸上所有的笑,目光沉沉的对上如同被雷劈了的韦世礼,不无沉重的说道:“老将军,如你所言,二皇子他也是我燕氏子弟,历朝历代储君人选无非嫡、贤两字。这两样他都不缺,可是皇上他……老将军,本王也是燕氏子弟,守护祖宗基业责无旁贷,本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他……”
韦世礼攥紧了搁在膝上的手,他眯着眸子,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温晋王。
温晋王坦然无惧的迎着他注视的目光。
良久,眼见韦世礼只是颤抖着双唇,却是没有给出一句该有的答复时,温晋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说道:“罢了,本王原以为老将军一腔热血,便是不为着二皇子也会为了先帝,为我了燕氏……如今看来,却是本王的错。这天下是皇上的,不是……”
“王爷!”
身后响起韦世礼略显尖利的声音。
温晋王趿鞋的身子僵了僵,缓缓转身抬头朝韦世礼看去。
“王爷,皇上他真的要亲自出面……”
“老将军若是不信,明日早朝自然明白本王所言是真是假!”温晋王淡淡说道。
韦世礼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就那样站在罗汉榻上,对着半偏着身了的温晋王一拜到底,“韦某谢王爷大恩。”
“哎呀,老将军这是作什么!”隔着一个茶几,温晋王连忙探身去阻止韦世礼,“老将军如此可是折煞本王了!”
韦世礼一揖之后却也不再勉强,顺着温晋王的手便直了身,重新坐了回去。
他这般,温晋王自然也不会再走,当即也跟着重新盘膝坐好,问道:“老将军,您可想好对策?”
韦世礼没有回答温晋王的话,而是突然问道:“王爷,您为如何此相助?”
似是早就等着他问这句话,温晋王想也没想,笑着说道:“老将军,本王适才不是说了吗,本王也是燕氏子弟,守护祖宗基业责无旁贷。”
韦世礼皱了皱眉头。
温晋王却是一顿之后,又继续说道:“当然,本王也是俗人,打小便过惯了这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本王想过,同本王一样的宗室子弟也想继续过下去。”
言下之意,便是,他此刻站出来支持二皇子,代表的不仅仅是他本人,更是整个燕氏。而作为回报,二皇子在凳基成功后,便是要保证他们这些人的荣华富贵!
韦世礼皱起的眉头,慢慢的松了开来。
这才是合理的解释,每个人生活在这世上,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罢,总该有一个目的。若是真如温晋王说的那般大义,他反而不信。但,温晋王能委婉的告诉他,他所图不过是不想失去眼下的锦绣生活,韦世礼却是信了。
明日早朝,皇上如果真的亲口指证二皇子弑兄,那么即便将来他能将二皇子送上皇位,这污名确是一辈子也洗不掉,更别说,这满朝文武心思各异者不知凡己,他还能将所有异心者都杀掉不成?
不行,一定不能让皇上在早朝中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皇上再无能,他始终还是皇上,更别说,他韦世礼不过只是能与皇上分庭抗礼,远远谈不上权倾朝野!
韦世礼不由便拧紧了眉头。
温晋王眼见目的已经达到,在喝过又一盏茶后,起身告辞。
韦世礼也不相留,亲自将温晋王送到了二门处,为了避人耳目,由大总管代为送至大门外。
不多时大总管回来复命,“老爷,人已经走了。”
韦世礼点了点头。
他默了一默,对大总管吩咐道:“让人递消息进宫,告诉娘娘,务必不能让皇上出席明天的早朝,不仅是明天,接下来的两天也不行。”
“是,老爷。”
大总管退了下去,安排人进宫递话。
这边厢,韦世礼则一个人在书房又坐了许久,直至外面响起发妻徐氏的声音,这才强压了满腹的心思,起身上前开了书房的门。
“你怎么来了?”话落,拾脚走了出去,抬手去牵老妻的手,不无疼惜的说道:“这么冷的天,有事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了,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一边说,一边将老妻冰冷的手捂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揉搓着。
徐氏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出嫁前一切听从父兄之意,出嫁后则一切以韦世礼的意思为主。是典型的三从四德女子,此刻听了韦世礼不无疼惜的话,芳华不再的脸上绽起一抹温婉的笑,柔声说道:“都三更了,妾身见您还不曾回屋歇息,便过来看看。”
“三更了?”韦世礼错愕的看向老妻。
徐氏点头,“嗯,真的三更了。”
“这么晚了啊!”韦世礼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夜色,牵了老妻暖和不少的手,往主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那得走快点,不然真就是一闭眼天就亮了。”
徐氏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没事,好在你不用上朝,就算是睡迟点也没关系。”
韦世礼点了点头。
“我听下人说,好似来客了,来的是谁啊?”徐氏轻声问道:“怎的这么晚还寻上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从前的一个老部下,遇上点为难事,来跟我讨个主意。”韦世礼说道。
徐氏点头,紧了紧韦世礼握着的她的手,一脸和气的说道:“嗯,他们都是从前提着脑袋跟着你干的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求上门,你能帮就帮一把吧。”
“嗯,我已经答应他了。”韦世礼说道。
徐氏抬头对韦世礼笑了笑,一路下来,老夫老妻再无一语,但两人之间的那种融洽那种将彼此的感情刻进对方灵魂里的深度,却是叫人好不羡慕。
“老爷,妾身好些日子没见着婧儿了,这些日子总有点心神不宁,妾身想明天递个贴子进宫,去看看她。”徐氏幽幽的声音响起。
“三天后就是冬至了,到时,皇上和她都要大宴群臣,这两天她只怕却是要忙着宫宴的事情,你再忍忍,三天后就见着了。”韦世礼说道。
徐氏想了想,点头道:“嗯,老爷说得有道理,那妾身这贴子就不递了。”
韦世礼紧了紧老妻的手,侧身将她身上裹着的厚重的披风紧了紧,这才牵了老妻继续往前走。
……
皇宫,乾宁殿。
燕正天听完童喜的回话,灰败的脸上一抹怒色难以遏制的扩散开来。
寂静的殿宇间,除了主仆之间弱不可闻的喘气声再无其它,童喜低眉垂眼侍立一旁,内心却是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淑妃娘娘赶在皇后娘娘发难前,一杯毒酒结束了她和皇上之间的所有恩恩怨怨。皇后顺势将大殿下之死落在淑妃娘娘身上。称,淑妃娘娘勾结神医花和成,在得知大殿下好转无望的情况下,不惜亲手弑子,嫁祸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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