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燕翊厉声打断话的贺兰氏,嘴唇微动,半响,脸上绽起一抹苦笑,目光轻垂,“是母妃的错。”
“母妃……”
燕翊才要安抚贺兰氏几句,门外响起宫人的声音。
“娘娘,皇上来了。”
贺兰氏闻言,连忙将乱糟糟的心绪统统放到一边,就着燕翊伸来相扶的手,站起身,说道:“我们去迎迎你父皇。”
两人走到门口,便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燕正天在宫人的簇拥下正大步走来。
“皇上(父皇)。”
贺兰氏和燕翊一同迎了上前。
不同于在椒房殿对韦皇后和燕轲的冷淡,燕正天在看到贺兰氏和燕翊的一刹那,身上原本冷凛的气息如同冰雪遇到了阳光一般,瞬间融化。
他先是给了贺兰氏一个温和的笑,然后便将目光停在了恭身行礼的燕翊身上,眉目间满是一个父亲的慈祥和蔼。
“翊儿,这一路都还好吧?”
“回父皇的话,一切都好,儿臣谢父皇关爱。”燕翊再次揖了一礼。
燕正天看着举止适宜彬彬有礼的燕翊,笑容忍不住的便从嘴角漫上眼角眉梢。
贺兰氏悄悄有觑了眼燕正天,等对上燕正天满是笑容的脸时,脸上也跟着绽起了一抹由衷的欢喜之色,只是这欢喜还没来得及扩散,便又被一种萧瑟的无奈和懊恼给压了下去。若是当年,皇上不曾贬后为妃,她和翊儿的路又何至走得这般艰难危险重重?
念头才起,贺兰氏神色间便有些恹恹的。
“阿馨,怎么了?”
耳边霍然响起燕正天略带疑惑的声音。
贺兰氏心头一凛,连忙扯了抹笑,抬头朝燕正天看去,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轻声说道:“臣妾看着翊儿好似瘦了许多,一时难过,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燕正天闻言,目光便又重新落在燕翊脸上。
许是因着天气渐热,又多日赶路的缘故,燕翊原本白皙的肤色,这会子看起来却是黑了不少,至于瘦和没瘦,还真不是那样看得出来。
但人心是个奇怪的东西,燕正天本就偏爱这个长子,加之确有些日子没见着,等看到燕翊那不复往日白皙的脸后,当下便微微的拧了眉头,说道:“嗯,确是瘦了黑了不少,不过阿馨你也别太心疼,他往后是要担大责的人,吃点苦是好事。”
燕正天的话声一落。
一直垂眸作谦顺状的燕翊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但很快的又被他稳住了。
从前只知道父皇有那个意思,但却从不曾言明,很多时候,他也会想,父皇正值盛年,他会不会是父皇用来对付韦氏的工具?必竟,父皇从不曾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必竟,当年父皇为了江山,连他最心爱的母后都能能舍弃!
而此刻,在听到那句“他往后是要担大责的人”时,燕翊一直不安的心,如同尘埃般落定了。巨大的欢喜差点便让他做出不合时宜的举止,好在,最后的关头,终于还是让克制住了。
较之燕翊的欢喜,贺兰氏似乎却是镇定了不少,她放了手里的帕子,杏眸含情的看着燕正天,“皇上说的是,臣妾妇人之见。幸得有您这个父皇把关,不然人说慈母多败儿,若是由着臣妾,只怕翊儿便要毁在臣妾的手里了。”
好话谁都爱听!
特别是贺兰氏这番淡淡的如同寻常百姓家常之语的话,着实是说到了燕正天的心里。
他目间笔前愈深,对贺兰氏说道:“阿馨也知道慈母多败儿啊!既然知道,往后朕再给翊儿差事时,可别再胡乱的心疼了。”
“不会,臣妾肯定不会的。”贺兰氏连忙笑了说道,末了,却又在燕正天看不到的地方,轻声的说道:“可是私底下,总还是会心疼的!”
她的话声一落,耳边便响起燕正天哈哈大笑的声音。
燕翊则一脸无奈的看着因为燕正天的笑,而脸颊微微泛红,一对杏眸正含羞带怨的看着燕正天的贺兰氏,“母妃……”
“好了,好了,翊儿,你也别怪你母妃。”燕正天伸手拍了拍燕翊的肩膀,“你母妃也是心疼你。”
“儿臣不敢!”燕翊连忙垂头说道。
燕天正点了点对,对已经走上前伸手来搀他的贺兰氏,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也不早了,朕今日在你这用膳,让人摆膳吧。”
贺兰氏闻言脸上神色一怔,才要开口,却见燕翊朝她使了个眼色,当下压下心头的疑惑,笑了说道:“是,臣妾这就让人安排晚膳。”
待进了大殿,贺兰氏留下燕翊陪燕正天说话,她则喊了她殿中的管事姑姑玉梅进来。
“皇上,今晚在这用膳,你去御膳房说一声,加几道皇上素日喜爱的菜食。”贺兰氏说道。
“是,娘娘。”
玉梅才要退下,身后又响起贺兰氏的声音,“等等。”
“娘娘?”玉梅看向贺兰氏。
贺兰氏侧头看了看主殿的方向,带着玉梅往外又走了几步,确定她们说话的声音再不会被听到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让你在韶庆殿那边安排的人,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人到是安排进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贺兰氏眉眼霍然一厉,盯了玉梅看。
玉梅当即屏息敛神,轻声说道:“不过进不了内殿侍候,那位公近身的事宜都由他自已带来的人打理,其余人等一概不用。”
贺兰氏不由便拧了眉头。
进不了内殿,便打听不到重要的消息,想要做点什么也难!
一时间,贺兰氏不由抿紧了唇,眉头蹙得能夹死只苍蝇。
“娘娘!”
玉梅犹疑的看贺兰氏。
皇上在里面坐着,她这是继续站在这陪着自已家娘娘发呆,还是……
贺兰氏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对玉梅说道:“你去吧。”
“是,娘娘。”
玉梅退了下去。
贺兰氏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多时,脸上绽起抹笑,转身进了内殿。
既然她的人的近不了身,那韦氏的人也别想近身,这样说来,她也不算吃亏。
……
“父王!”
正哭喊着韩华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外眉目阴沉的韩铖,想也不想的,便哭喊着扑了上前,一头撞进韩铖的怀里,“哇”一声,哭得越发的委屈了。
韩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宝贝女儿哭声了,此刻,乍然抱着哭得就差背过气去的韩华,铁打的汉子也不由得心头泛酸,喉咙一阵阵的干痛。
“华儿,乖,别哭了,告诉父王,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韩铖轻轻拍着韩华的背,试图将韩华从怀里拉出来,只,韩华却八爪牙一样,牢牢的抱着他的腰身,轻易不肯抬头。
韩铖无奈,只得一边拍着韩华,一边抬头朝听雪看去。
听雪对上韩铖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眸子,脚一软,便要跪下请罪时,容锦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郡主,是真是假,现在王爷来了,你何不当面问个清楚?”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僵了僵,韩铖蓦的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抬头,目光警告的撩了眼容锦,重新低下头,轻声对怀里已经止了哭声,正犹疑着是问还是不问的韩华,说道:“什么真啊假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华默了一默后,抬头起,用她哭得红肿得跟个桃子一样的眼睛看着韩铖,哑着嗓子说道:“姐姐说,你和母妃要把她也嫁给翊表哥,父王,这是真的吗?”
韩铖身子一僵,下一刻,猛的抬头看向容锦厉声,说道:“华儿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容锦挑眉,目光似笑非笑的迎向韩铖,“还小?不小了,王爷和王妃都开始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怎么还能说小呢?”
韩铖被容锦的话噎得半响说不出话。
他能说,容锦胡言乱语吗?
可,当日是他亲口跟容锦说“娥黄女瑛”之事,可不正如容锦所言,终身大事都已经开始考虑了!
容锦见韩铖怔在那久久失语,垂眸一笑,稍倾,抬头对上神色僵硬朝她看来的韩华,“郡主,你听明白了吗?”
“我……”
韩华看向容锦,她摇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华儿!”
韩铖眼见得自已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才见容锦第一面,便被她折磨成这样,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得好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攥出了汁!
他一边拍着颤着身子花容失色的韩华,一边抬头目光严厉的看向容锦,“容锦,她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仇人,你非要这样对她吗?”
“妹妹?”容锦迎上韩铖带着厉色的目光,忍不住便失笑,“王爷,我记得,我与你,与这府上的关系,原不过是故人之女,何时就成了姐姐妹妹的关系了?”
“你……”韩铖瞪了容锦,半响,他敛下眸中的怒色,咬牙道:“容锦,不要不识好歹,你应该知道,本王是真心想要补偿你,但是……”
“补偿我?”容锦打断韩铖的话,“王爷打算如何补偿我?帮我选一个如意郎君?还是,赠我锦衣玉食,一生吃喝不尽的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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