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琦嘴辰微噏,目光茫然的看着容芳菲。
国公爷?
国公爷不是和夫人一起去的辰王府吗?为什么夫人回来了,国公爷到现在却还不见身影?
“去,快去找国公爷……”容芳菲推搡着绿琦,哆嗦着嘴唇道:“告诉国公爷,让他去找辰王,请辰王帮忙在皇上面前替箴儿美言几句。”
绿琦撒了脚丫子,便往朱雀桥上跑。
……
景祺宫,元贵妃正和女官坐在院子里一棵有些年头的大榆树下下着棋。
榆树树身有成人腰身粗,底下的树枝也有胳膊粗,伸展开来,就如同一把擎天的巨伞,遮去了骄阳似火,剩下唯有一片淡淡的荫凉。
苏芷匆匆的自外走了进来,女官见了立即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苏芷对不远处立着的几个小宫人摆了摆手,小宫人立刻跟着低头垂眸退了下去。
苏芷这才走到元贵妃身边,低下在头在把外面王箴长跪宫门,求皇上收回成命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蠢货!”
元贵妃抬手便掀翻了身前的桌子,一对水汪汪如春水的眸子,哪里还有春意,冷得就好似结了千年的冰。
“娘娘,您看现在怎么办?”苏芷壮着胆子对元贵妃说道:“皇上让刘公公带着侍卫宣了世子去南书房,越国公一直没露面,万一……”
“这样的蠢货,死了才干净,省得坏了本宫的大计!”元贵妃怒声道。
苏芷不再言语,抿了嘴退后一步。
元贵妃发起火来,那是宫殿都能掀一半的!
这次不外如是。
推翻了桌子还不解气,干脆将身后的椅子拎了往桌上砸,一边怒声骂道:“蠢货,一家都是蠢货,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蠢的!幸好老越国公死得早,不然英明神武的她老人家知道有这么一个笨得像猪的孙子,只怕要被活活气死!”
“蠢货,王苏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会生下这么个笨蛋!还不如生下来扔马桶里溺死,算了……”
刻薄恶毒的骂声,一声接着一声。
终于,骂累了,元贵妃双手插腰,站在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芷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小宫人,小宫人连忙撒了脚丫子跑进大殿,不多时手里托了个红漆托盘出来,托盘里是杯尚冒着热气的茶水。
“娘娘,您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自已的身子。”苏芷端了托盘里的茶盏,呈到元贵妃手里。
元贵妃接过,哼道:“本宫才不气,本宫有什么好气,难道还就非指着他越国公府不成?”话落,回头对苏芷道:“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最近少跟越国公府接触,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当初就不该……”
话声嘎然而止。
苏芷默了一默,眼见元贵妃没有别的吩咐,想了想,上前轻声道:“娘娘,那辰王府那边……”
“王云桐可不是个笨的!”元贵妃端了手里的茶盏,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使个人去打听下,看看辰王府那边是什么个动静!”
“是,娘娘。”
苏芷退了下去。
“王苏这个蠢货,本宫还以为王云桐嫁进辰王爷之日,便是容芳菲那个贱人身死之日……呵,想不到,她不但生下了嫡长子,还活了这么久,真是蠢……”
苏芷步子顿了顿,稍倾,加快了步子离开。
……
南书房内。
永昌帝看着王箴,王箴一脸仓惶的上前跪拜行了大礼,才要站起,他身后的刘贤却是轻轻的咳了咳。
刘贤一咳,王箴不敢动了。
“王箴,”永昌帝声音低沉,“朕听说你长跪宫门,口口声声说宁愿死也不愿娶长兴候府大小姐进门,是真的吗?”
王箴:“……”
一阵牙齿战战的声音在静寂的大殿响起。
永昌帝不悦的拧了眉头。
低下站着的刘贤,连忙轻声喝道:“越国公世子,皇上在问你话呢!”
“臣,臣……”
王箴哆嗦着嘴唇,却是“臣”了许多个,也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永昌帝的眉头越拧越紧,诡谲的眸中越发风云汹涌。与此同时,皇宫大殿内,便好似突然被雾气笼罩了一般,突然就起了一股寒意。
“朕记得当年老越国公他老人家不但足智多谋,数次于解救父皇于危难之间,便是两军对垒也是一马当先,英勇无畏不惧生死!”永昌帝忽然开口说道。
王箴乍然听到永昌帝回忆祖父的事迹,紧张的就快要跳出来的心,没来由的便安稳了下来。皇上在这个时候说起祖父,说明他是还顾念越国公府的!那要是,自已咬死了,说死也不娶容思荞,皇上,是不是会不会因为祖父便网开一面呢?
有些念头是不能有的,一旦有了,越想便越觉得可行!
王箴猛的便一头捣到了地上,“皇上,臣便是死,也不会娶容思荞的。”
“好!”龙案后的永昌帝嗤笑一声,忽的便怒声道:“朕便成全了你,来人……”
心头顿时大喜,果然,皇上他还是……王箴猛的抬头看向永昌帝,但当对上永昌帝那寒冰似的眸子,他脸上的喜色便僵住了。
皇上他,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表情?
“皇上,越国公王苏求见!”
门外有内侍的声音响起。
永昌帝诡谲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幽深,他冷冷的睃了眼,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完全怔在那的王箴。略作沉吟后,方道:“宣。”
“皇上有旨,宣越国公觐见!”
内侍尖利的嗓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看到一身风尘仆仆,脸上甚至被汗水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颜色出来的王苏急急的自外走了进来。
“臣,王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等王苏话声落下,永昌帝一把抓起龙案上的端砚,对着王苏便砸了下去,王苏不敢躲闪,任凭厚重的端砚砸在肩膀上,溅起的墨汁湿了一身。
“你养的好儿子!”
雷霆震怒。
响起嗡嗡好似要将头顶的横梁都震塌!
王苏被浅了一脸一身,却是大气也不敢喘,当即拜伏在地“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一侧的王箴死死的咬了嘴,直至口腔里弥起一股铁锈味,他才惊觉他竟然将嘴唇都咬破了。但他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身子一瘫,整个人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脑子里响起永昌帝适才的那句“朕便成全了你”,明白过来的他,脸色一白,双眼一翻,无声无息的昏死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雷霆之怒的永昌帝身上。
永昌帝沉着脸,眼睛中红丝密布,“睡了人家的姑娘,却跑到朕的跟前来,告诉朕,死也不会娶那姑娘。朕还奇怪,堂堂长兴候府怎么说也是勋贵之家,怎么自已的人被欺负了,却是连个声音也没有!却原来是这样!朕的圣旨都敢抗,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王苏脑门的汗,一层层的沁了出来。
“臣该死,臣教子无方,臣请皇上赐罪!”
“你是该死!”
永昌帝青筋迸发,看着拜伏在地的王苏,想起了自已初凳基的那会,这些勋贵是如何联成一片与他对抗的,看着王苏的眸子顿时又冷了几分。
皇上脸色铁青,任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动了真怒了!
王苏不敢出声,膝下虽有大毛腥腥毡,但冰冷的砖石还是使得那只曾经受过伤的腿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
眼角的余光撩到一侧如死狗般一动不动的王箴,看着那与容芳菲长了约有个六成像的脸,一阵郁气不可控制的在五脏六腑翻腾。
自从娶了这个女人进门后,他的人生就好似是一头栽在了污水坑里,不论他怎样努力,都拔不出那只深陷泥泞的脚。
这个孽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可是他不但来了,还占了世子之位!原想着总有一日,他和他那像老鼠一样让人嫌弃的娘都会消失的。可是,他们不但没有消失,他位还一再的在他眼前出现!
耳边响起他得了消息,离府时,妹妹与他说的那番话。
“哥哥,无毒无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当初如何商议的,你都忘了吗?”
他没有忘记,他一直都记得!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除了王箴,他却再无子嗣?
不,他有,就在不久前,他原本有一个他期望已久的儿子的,可是……王苏的低垂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刻骨的恨意,那样浓烈的恨,那样不甘心的怨,让他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狰狞如兽,凶恶如魔!
他错了,一步错,处处错。
他当年就不应该同意的,不同意,就不会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不娶她,就不会……怨念如同一个魔咒般占据他的心里脑海里。
王苏想要挪动膝盖,头顶上的永昌帝眼睛却如淬毒的剑一般盯在他身上。
一种如刃在背的寒意,从他背脊传遍了全身。
“越国公,抗旨是什么罪?”
头顶响起永昌帝低沉的声音。
明黄色的靴子停在王苏的跟前,王苏几乎不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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