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府的红,耀眼的红,晃花了男人的眼睛。
明秋水从未有过的急切来到新房外,他的双脚就站立在门外,只要用手一推,他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儿。临到头,双手就像又千斤重一般,脑中想到的便是师傅所言,心就像压在大山下似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好想进去,只要踏进门,他便能如愿以偿了,可是他为什么屹立在原地不动?
屋内,大红蜡烛燃烧,偶尔发出一声噼里啪啦之响,红红的烛火将整个房间照亮如同白昼,红色的纱幔,一层又一层,整整八层,朱红油漆刷就的梨花木床,透出一抹淡淡的香气,大床周围挂着红色的帐幔,红得似血,床沿上坐着一动不动的女子,静若处子,红色新娘喜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妩媚,腰身不及盈握,背脊挺直,颈脖一抹耀眼的如雪的白,更是散发出万千的风华。
大床的边上,一位丫鬟正屹立在侧,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了,昨晚想到今日王妃与二皇子共结连理,一晚上皆处于兴奋中,所以现在有些困了,不由的开始小鸡啄米,猛然一个大动作的啄米弧度,人便清醒了过来,恍惚的视线清明,看见大红的喜蜡都燃烧了一半,而房门外还是一片静悄悄,顿时心里就在嘀咕。
二皇子,难道被人灌醉了,今夜可是他与王妃的洞房花烛,怎么还不见人来?
如果儿想到明秋水冷峻的模样,想他喝醉了,根本就是不可能,摇了摇头,打起精神,看了看依旧坐在床沿的女子。
“王妃,你饿吗?”
“不饿,果儿,你饿的话,就先下去吧,这里我一人就可以了,”凤霓裳以为是如果儿饿了,便开了口。
“王妃,我不饿,我就是担心你,今日早晨见你也没有吃几口饭,都大半天过去了,不知道二皇子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还不过来,”如果儿说到后面带着几分埋怨。
“他大概是被人拉住脱不开身吧,”凤霓裳听如果儿一说,顿时也觉得今日似乎有些异样,按照方才他们分开的感觉,明秋水是巴不得快速来到她的身边,可是为何红烛都燃烧了一半还没有来?
不知为何,此时的凤霓裳,心中一沉,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什么事情发生,令盖头下映衬着红红光芒的潋滟双眸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桌一椅一棵树,暗沉的灯光穿过层层茂密的枝叶洒下几缕光线落在这个幽静的小院里,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见一抹大红的喜袍,仔细一看,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如果儿与凤霓裳议论的男人明秋水。
此时他正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右手上拿着一壶酒,正不断的从嘴里倒进肚子,身边还丢着好几个空酒壶,明秋水这是想要买醉。
他方才站立在新房外,本是想要进去,可是心里却一番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躲在这个按照南朝国母亲的小院所构造的房外,黑眸一片郁郁,就像见不到底的海洋,也像没有方向的扁舟。
男人的脸上全是一片痛苦,他该怎么办?
明秋水又高高举起酒壶,对着嘴,倒下,一时酣畅淋淋,火辣辣的酒直往胃里专,他不爱喝酒,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想要喝醉,酒醉解千愁,醉了,才没了烦恼,才没有挣扎。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酒壶上,阻止了明秋水喝酒,他冷冷的抬起眼,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顿时黑眸里就暗了暗,浑身更是止不住的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寒气,看着眼前的人,就让他想到了师傅所言。
水冰月看过纸上所写的内容后,便四处找着师兄的身影,总算在这里找到了他,她躲在远处,放任着感情直直的看着他,看着他一壶又一壶的喝酒,地上丢下的酒壶越来越多,她终于忍不住了,不想看见师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才走来劝他。
“放手,”明秋水带了点力度在手上,想要拉开女人放在酒壶上的手。
“师兄,别喝酒了,伤身,”水冰月幽幽的看着明秋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不管不顾的喝酒,想来他真是很爱那位女子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痛,她也好爱师兄啊,看着以往意气风发的师兄,变成了一个酒鬼,别提有多难受了。
“滚,”明秋水很是不耐烦,似乎眼前之人便是令他痛苦的源泉,酒精过后,脾气更是暴躁,声音带着恨意与冷意,令眼前的女子一阵难过。
“师兄——”白衣女子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疼的无以复加,这是第一次师兄如此和她说话,话语间的讨厌,完全展现得淋漓尽致,水冰月眼眶中的泪水就这么直直的落了下来。
明秋水抬眼,冷眸深深的盯了一眼水冰月,那视线就像染上巨毒一般,灼烧着女人的心。
水冰月退着脚步,离明秋水远远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只留下一抹大红的轮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总算是停下了喝酒,满地的酒壶,明秋水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眼前一片模糊。
男人猛然一甩头,黑暗中,铮亮的黑眸锁住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顿时,他的脑中便出现了凤霓裳的身影,如雪的衣衫,烘托出女人清丽的容颜,更是迷醉了男人的心。
水冰月看见明秋水身体不断摇晃,似乎走路也不会了,十分担忧,便上前喊道,“师兄。”
明秋水就像看见霓裳在与他说话一般,心里一喜,便上前,抓住了女人的手臂,深情的唤着,“霓裳——”
水冰月的眸子里薄雾沉沉,深深的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如此近的距离,依稀可见男人脸上的细小绒毛,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暗中期盼,能与君如此靠近,从来没有想到她所期盼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她最爱的男人,抱着她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想,或许如今落在男人眼底的样貌,根本不是她,而是他深爱的女子吧?
就是这样淡淡的一想,心就痛得无以复加,甚比十大酷刑中的凌迟,几乎听见自己的心片片碎落在地,娇艳如花的血流淌在地。
明秋水以为自己怀中的女子就是凤霓裳,就要低下头,掠获住女人的唇,手臂紧紧的抓住女人的纤细臂膀,那力道就像要将女人融入骨血一般。
水冰月看着男人的唇就要落下,心中一慌,她不知道怎么办,只有不停的闪躲,虽然她很爱师兄,可是想到师兄将她当成另外一个女人,她就觉得心里一阵难过,这样的师兄她不会接受。
女人的拒绝显而易见,明秋水忽然就想到了师傅所言,一股怒意在胸间升起,顿时明秋水就将落在女人手臂上的手转移到女人的纤细腰肢上,一股蛮力,拉近了女人与他的距离,两具身体贴在一起。
水冰月以前是一人独自留在崖底,侍弄花草,研究药里,后面救下明秋水,才慢慢适应与人相处,如今突然受到明秋水的这般举动,便呆住了,当男人的薄唇贴着她的嘴唇时,心中全是一片慌乱,一股害怕从心底升起,身体不断的挣扎,手猛然一挥,就朝着男人的脸落下。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顿时便在黑夜中响起,打醒了醉酒的男人。
手心的痛也惊住了女人,水冰月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手心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看了看自己手,再抬眼看了看男人脸上那一团暗红的手印,难以相信。
此时,明秋水的酒也醒了一大半,脸上传来的痛提醒着他方才自己所做的荒唐之事,他怎么还有脸面去见凤霓裳,黑眸一暗,看也没有看水冰月一眼,便举步离开了。
当明秋水转过一道道走廊,来到喜庆的大红灯笼前,看着走廊的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的脚步踌躇了。
黑眸里倒映着红红的灯光,一片幽深,不远处就是他与凤霓裳的新房,只要跨过这个短短的距离,他们就在一起了,可是为何短短的距离就像是千山万水堵住了他的去路,一条宽阔的鸿沟挡在二人中间,根本就过不去。
明秋水就这么站立在茫茫的夜色中,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身上披上一层悲伤,令整个人都处在一片阴暗中。
屋里红烛燃尽了最后一点,化成了一堆红红的烛泪,在最后的生命里,盛开出一朵绚丽之花。
天亮了,一丝光线从窗外洒进,房间里也明亮了起来。
“天亮了,”如果儿抬起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过头看见了依旧顶着盖头,一袭大红色新娘喜袍的女子,还是那么坐着,就像成了一座雕像一般,静静的,一动不动。
依旧盖着盖头的女子,听见如果儿的话,顿时想了一晚的借口,最后不得不面对,新婚夜,明秋水没有到新房里来,一定是有事发生了,前一天,还是高高兴兴,难分难舍,却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便是千山暮雪,恩爱不复存在,明秋水到底为了什么没有来,凤霓裳依旧无法想明白。
女人叹了一口气,径直将盖头揭了下来,上面的龙凤呈祥,依旧那么鲜艳,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依旧如同昨日那般散落在大床上,吉祥如意的锦被依旧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红,满眼的红色,桌上放着的合卺酒,象征吉祥的菜,皆历历在目,却让女人看见了一抹讽刺,淡淡的、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