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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华 (蓝家三少千)


  音落,他低眉看着手中的鸠摩剑。
  顷刻间鸠摩剑将剑身上的血液悉数汲取,瞬间寒光乍现,剑锋越发的凌厉锐利。
  若无其事的收剑归鞘,荒原转身返回。
  知道的都死了,还会有谁指证他违背云殇的命令?
  所幸分水岭脚下有几户人家,千寻搀了上官燕进了一户人家,问这人家的主人讨了一些菜油,将上官燕脸上的石灰粉悉数洗去。
  好在,上官燕的眼睛无碍。
  “如何?”千寻忙问。
  上官燕点了点头,“能看见。”
  “那便最好。”千寻深吸一口气,“只可惜,我们没了马,还不知能走多远。”盘缠都在马背上,如今……马丢了,徒步去漠北,显然是不现实的。
  “少主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上官燕抿着唇,自叹自己武艺不精。
  辞别了家主,千寻想着,一路出关的道上,希望有个折中的法子,弄两匹马才是。
  谁知走出篱笆院,便瞧见了外头的大树底下,栓着两匹马,鞍上挂着两个行囊。千寻走过去,俯身去看马蹄,上头是锦衣卫专用的马蹄铁。
  “少主?”上官燕一怔。
  千寻起身一笑,“有现成的,极好!”
  音落,千寻上马,睨了上官燕一眼,疾驰而去。

☆、第275章 春燕衔泥,何时归?

  曙光中,鹰隼从天而降,脚踝上系着一根柳枝。
  上头附着赤部传来的消息:一切顺遂。折柳出关。
  楼止临窗而立,红衣蟒袍不改妖娆之色。指尖轻轻夹着那根柳条,柳叶落尽,唯有萧瑟尚存,却还是残留着属于她的气息和温度。
  他可以想象,她离开天朝地界的时候,抱着怎样的心思折下这支柳。
  与君今夕离别意,惟愿他日柳成荫。
  定不负相思意,当归。
  除了细软,她什么都没带走,唯独带走了赖笙歌的软钢丝护腕。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不知能不能回来,何况旁人。
  她说,莫追。
  他懂。不追。
  只是心随她去,又如何?
  锦衣卫在外头等候,今儿个是初八,诸事不宜。
  奢华备至的马车在外头等着,楼止面无表情的走出去,金丝绣蟒纹的红色袍子在阳光中淌着妖艳的流光。宛若他艳绝的唇,挽出邪魅恣意的弧度,却是冷到极点。
  马车徐徐朝着皇宫而去,却并非去前殿,也并非去后宫,而是去了无极宫东面的宫殿。那是一座清新雅致的殿宇,无人看守,却也无人敢踏入半步。
  红衣蟒袍,立于宫门前,楼止抬头去看那高悬的匾额,上头写着苍遒有力的“春燕衔泥宫”五个字。
  尘封的宫门没有上着锁,十多年来从未打开过。
  纵身轻跃,轻然落在墙内。
  满园的梅树疏疏落落,无人修剪,早已荒废得不成样子。枝桠相互交错。树根底下,枯黄的蔓草遍地滋长。
  院中央。精致的八角玲珑亭,凄凉伫立。
  曾经,这里何等繁华。
  尽整个皇宫,不许植梅,独独许了这里满园的梅香。
  走在荒废的回廊里,红衣逶迤,金丝蟒纹在阳光下,显出瑟瑟寒意。他便走在那回廊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极慢,极缓……
  精致的小桥流水,如今早已池水干涸,桥木枯朽。
  历经岁月变迁,风霜洗礼,再不复旧时模样。
  是谁说,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死去的人?枯木何逢春?
  深吸一口气,楼止站在偌大的寝殿之前,抬起手的微微的颤动,几次抬起几次放下。终于,他缩回了手。
  就让所有的所有,都尘封吧!
  不该出现的,就随风去!
  转身,望着四四方方的墙,若囚笼一般,曾经囚禁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一生。她是那样的绝世独立,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明眸皓齿何处在?遗世笑,红颜枯骨尽飞灰。 贞池休血。
  墙外,赵玉德快速转身朝着无极宫而去。
  宫内,皇帝正站在殿内,攥紧了拳头。
  “皇上。”赵玉德急忙行礼。
  “如何?”皇帝有些心慌意乱,“进去了?”
  “是,一如往年,不曾改变。”赵玉德俯首回答,“一人独进。”
  皇帝轻叹一声,快步走到殿前,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宫墙。雪白的墙,白得刺眼,不同于宫中的任何建筑的红。
  所以那里也被宫人们成为,白燕宫。
  可惜岁月侵蚀,外头虽然依旧白得刺眼,内里早已泛黄。
  “皇上?”赵玉德上前道,“年年如此,皇上还是放宽心吧!”
  皇帝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白泥墙,眼底的光泛着痛楚,“这么多年了,他又何曾放下?”
  若然放得下,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今儿个是初八……
  那慕容陵里的梅,还未来得及开。
  飞身离开“春燕衔泥宫”的时候,楼止没有回头。是谁说的,永远都不要回头?不要回头有多难,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懂,活着的人却是永生的痛。
  “指挥使好兴致,喜欢一人在墙头窜来窜去?”沈均站在墙下,别有深意的笑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楼止绝世倾城的脸。
  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捋着鬓间的散发,楼止转身看他,阳光落下,蟠龙官帽上的血色宝石散发着耀眼夺目的红光。映入楼止的眸中,形成夺魄摄魂的妖异精芒。
  艳绝的唇,浅浅勾起,他笑得邪魅狂狷,“贺王好惬意,喜欢扒墙根。”
  “凑巧。”沈均冷笑。
  楼止低哼,“所谓无巧不成书,贺王能凑得出这么多的巧,想必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这贺王府书房内的书,都该堆积如山才是!”
  此话一出,沈均面色陡沉。
  论才学,他这个异性王肚子里的墨水,委实少得可怜。
  他不过是凭着救驾之功才能做上异性王,是故……
  楼止的话素来就是软刀子,哪疼就往哪戳。
  “你!”沈均愠色,“指挥使的话,真是越来越……”
  “不过实话实说,不必客气。”楼止拂袖转身。
  却听得身后的沈均一声笑,“指挥使为何急着走?是怕本王戳穿不该说白的真相?还是觉得此处是你的伤心地,该离得越远越好?”
  楼止嗤笑,凤眸微挑,眼角眉梢的寒意清晰可见。
  若琴弦拨鸣般的声音幽然而起,楼止笑得何其邪魅,“人都死绝了,还要真相做什么?何况……就凭你,能知道什么?哼……自欺欺人的功夫,委实极好。”
  沈均冷了眸,上前一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吗?”楼止慵懒的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笑着,飞扬的眼线有着魅惑众生的力量,教人挪不开视线,“王爷莫不如说,自作孽不可活,更好一些。”
  “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沈均嗤笑,“杀的人太多,才会有报应。”
  楼止谩笑,“若然有报应,本座早就死了千百回,何必等到今日?若世上真有追魂索命,本座就等着,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找本座索命!当不得人,鬼也别想做!”
  沈均嘴角微微抽动,冷了眸盯着楼止绝世无双的颜,攥紧了袖中的拳,“指挥使果然好气魄,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气魄能有多久!”
  指尖轻轻掠过鬓发,楼止漫不经心的剜了他一眼,“那便等到死吧!”
  音落,红衣拂袖,转身而去。
  浑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种睥睨之势,宛若视天下为无物。
  身后,沈均红了眸,身子微颤,恰若恨到了极致。
  缓步行至,楼止忽然顿住了脚步。御花园的假山中,有婴孩的啼哭声。一名嬷嬷怀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怎么哄都不肯。
  那女人显然不是宫中嬷嬷的打扮,瞧着是那家大院里的乳母之类。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脚步。
  不管那妇人怎么哄,孩子就是哭个不停。
  华贵的皂靴踩着细碎的落叶枯枝,缓步走近。精致的脸庞,绷紧了极度完美的轮廓弧线,艳绝的唇微微抿起,似笑非笑。
  及至跟前,楼止眉头微蹙。
  那孩子却仿佛意识到有人靠近,竟即刻安静了下来。
  妇人心惊,扑通跪在了楼止跟前,也不知眼前站着的是谁,只管报上自家的名讳,“奴婢是幽州贺王府的世子乳母,参见大人!”
  楼止的眸色陡沉,无温的视线冷然剜过眼前的妇人,最后停驻在那骤然停哭的孩子身上。尚在襁褓的孩子,白嫩可爱,却刺痛了他的眸,让一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不经意的冷到极点。

☆、第276章 王妃出事了

  楼止站在那里,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脑子里却是自己埋在泥泞下的儿子。他永远不会忘记儿子身上的青紫淤痕。伴随着千寻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记忆里不断的回荡。
  眼底的光,寸寸冰凉。
  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动不动。
  喉结稍稍滚动,他勾起艳绝的唇,“是贺王世子?”
  那妇人急忙行礼,“是。”
  终于,楼止敛尽面上颜色,缓步上前盯着那个襁褓中又开始啼哭的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许是自己也曾为人父母,修长的指缓缓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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