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若没了,慕容恒定会生不如死。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离逝,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品味这绝的孤独,靠着回忆支撑的滋味,慕容恪已深深体会,所以他希望慕容恒可以幸福,希望慕容恒与温彩能白头偕老。
池聪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慕容恪点了一下头。
池聪望着慕容恪的背影,呆愣愣地看得出神,嘴里低沉地道:“对于大哥、对于母亲,京城是个伤心地,也许这一次我随母回转南安,就不会再来了……”
话未落,一个少女翩然走出,她望着池聪,带着羞涩,带着窘意地缓缓欠身。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宫娥。
“你是……”
十公主柔声道:“池二公子,我是安阳啊,我想谢谢你。”
“你谢我……”一句“我是安阳啊”虽是初次见面,池聪的心里却油然生出一份熟络与温缓。
“池二公子,皇嫂对于我皇兄、对我母妃、对我都很重要,她与我皇兄真心相爱,又待我母妃和我都好,在她还没嫁给我皇兄前,我们便已视她为亲人了。
池大公子救的不止是皇嫂一人,还有皇嫂肚子里的孩子,更救了我皇兄的幸福。我感谢池大公子,想请池二公子代我在他的灵前叩三个头。”
池聪想说:我大哥死了,可雍王妃却活着。
他曾质疑,池睿的死到底值不值得,但有人告诉了他答案,因为池睿的死救了好几个人,也帮了秦荣妃。
十公主继续道:“我母妃早年被贬冷宫,那一年,我皇兄还不到六岁,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母妃
tang一直没有照顾到他,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因为这,母妃一直对皇兄很是愧疚。直到皇嫂出现,皇兄才变得快乐起来,母妃感激她给皇兄带去了笑容和幸福,我也感激皇嫂。所以,是池大公子救了我们,保住了皇兄的幸福,更保住皇兄那未出世的孩子……”
若是换成旁人说这话,池聪肯定会怒,可现在他非但没怒,心在悲伤中莫名地柔软了下来,朝臣们都说,皇帝公主数人,唯有十公主的性子最是温婉、娴静,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十公主亭亭玉立、不卑不亢,说话的时候语调很轻柔,柔得像一股清风,轻得仿佛吓着了人,她说话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公主,就像是一个小家碧玉,柔和的、羞怯的。
面对这样温柔的女子,任何一个人都生气不起来,即便他的大哥是因救温彩而死,他却不忍心给她难堪,哪怕是一个难看的脸色也不愿意。
一个能与嫂嫂和平相处,一个能如此敬重嫂嫂的女子,她的心该有多宽阔,又该有多善良。
池聪从未见过,在这深宫会有十公主这样最不像公主的女子,与她说话,就似与一个寻常的小姐说话一般,让人没有半分的负担,更没有丁点的烦恼。
他喜欢听她说话,虽只一面,就这样喜欢上她的声音。
十公主轻声道:“池大公子是救我嫂嫂没的,我会禀报父皇、母妃厚赏池大公子。池二公子保重!”她颔首点头,从他的身边走过。
而他却尾随在她的身后,过了一会儿,宫娥小心地将池聪跟在后面的事说了,十公主扭身回道:“池二公子孙也去养性殿?”
池聪未答,引路的小太监道:“回十公主话,正是!”
“那一起走吧!”她笑着,如同阳光下盛开的花,让要如沐春同,就似无论有多少烦恼,看到她都烟消云散。
*
养性殿。
大总管禀报道:“皇上、皇后,池聪、十公主求见!”
皇帝道:“传!”
池聪、十公主进了大殿,行罢了礼。
秦荣妃微锁眉宇:安阳可不是不知事的,怎与池家二公子一道进来,这不知道还不得误会。
皇后凝了一下,笑道:“哟,瞧瞧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池聪英俊,仪表不凡,安阳如花似玉,男才女貌,好!”
皇帝板着脸,皇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这样把十公主许给池聪。
池聪,是皇后妹妹顾词的嫡次子,皇后早前就曾提过,要把十公主许配顾、池两家的公子,秦荣妃不乐意,皇帝也不愿意。
这会子皇后又提起这事,仿佛只要是优秀的人,就要往顾、池两家弄,不如此,她就不算是个重还必须之人。
秦荣妃道:“安阳,你怎与池聪一道过来了?”
与其被皇后继续拿这事打趣,秦荣妃索性先问出来。
她就是再懦弱,也不会由着皇后来决定她女儿的婚事。
十公主因皇后的话,一张脸羞得通红,“回母妃,我正要过来陪父皇、母妃说话,在路上遇着池二公子了,没想他也是来养性殿拜见父皇、母后的。”
皇后还在看两人,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对。
几年前,慕容恒夫妇就在给十公主攒嫁妆,怕是十公主出阁时嫁妆薄不了,要是自家的外甥娶了十公主,会得一笔丰厚的嫁妆,且又成了驸马,荣华富贵一生。
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秦妹妹,你说安阳与池聪是不是一对儿……”
池聪见十公主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应对,忙抱拳道:“禀皇后娘娘,草民入宫是来与娘娘辞行的,另外……家里发生了一件事。”
十公主低着头,她不讨厌池聪,甚至还略有些心动的感觉,当即一跪,重重磕头道:“禀父皇,请父皇厚赏池家!”
皇帝莫名,望向皇后,又落在秦荣妃身上。
十公主道:“父皇,上个月在肃州发生了一件大案,西凉贼人夜袭雍王府,生死关头,是池家大公子池睿挺身而出救了四皇嫂,四皇嫂已怀三月身孕,他救的可是两条性命。后,池睿因救四皇嫂被重伤身亡,安阳请求父皇重赏池家,也谢池家救我四皇嫂母子之恩!”
秦荣妃神色微凝,目光落在池聪身上。
皇后一听到“重伤身亡”四字,心下一跳:“聪儿,安阳说的可是真的,阿睿他……他没了?”
池聪抱拳答道:“正是,雍王已令威武镖局护送大哥灵柩归来,母亲听闻此消息,已然病倒,不日我将陪同母亲送大哥灵柩回南安。”
皇帝早就知晓这事,他没有说出来,是不想有人挟恩,尤其是皇后,若知道这事难免又要说道一番。“来人!着翰林院拟旨,南安池睿护雍王夫妇有功,追封池睿为太子少保、御前四品银剑侍卫,赏绸缎二十匹、纹银一千两。”
一些因护主而亡的侍卫,功劳最大者,
便封御前三品侍卫,赐金字带头的封号;之后又有银字带头的侍卫,享四品官位;铜字带头则为御前五品侍卫。
十公主一喜,深深一拜:“儿臣谢父皇隆恩!”
“草民谢主隆恩!”
皇帝正色道:“池聪,你文才武功如何?”
“草民的武功远不如大哥,几年前过了童试。”
池聪武不如池睿,文却比池睿要好。
皇帝又道:“赏池聪同进士出身,你且随母回乡安葬兄长,明年三月前回京,朕授你兵部正七品笔帖式一职。”
皇后催促道:“池聪,还不快谢主隆恩!”
池聪回过神来,他不能在江南经商了,没想却要踏入仕途,虽说她的书念得比池睿好些,可这武功还真不能与池睿比。
皇帝赏赐,池聪领着东西从养性殿告退出来,兄长的死换来他的入仕,这原是喜,他却高兴不起来,但心里是欢喜的,欢喜的不是他入仕,而是因为皇帝的旨意,明年三月前他会与母亲再回京城。
在他的心底里,他还是喜欢京城的。却因母亲的心伤,想回南安家乡长住,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再来京城。
他带着赏赐离开了,在遥远的宫中阁楼上,十公主还在静默的张望着,心绪繁复:池聪不错,可她瞧出母妃无心将她许配给池聪。
十公主咬了咬唇,将女儿家的万千心思掩埋心下。
池睿没了,是为救她的皇嫂母子没的,她心里过意不去。耳畔又回响着皇后说的那些话,“安阳啊,你瞧本宫娘家的侄儿、外甥如何?顾澈人长得英俊,也踏实,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嗜好。还有池聪,文武兼备,性子又好,是个有出息的。”
因秦荣妃不喜,因慕容恒反感皇后多此一举,一门心思先插手雍王府后宅,后又想掌控十公主的婚事,母子二人多有反感。
可,就在今天,十公主却对池聪生出了怜惜。
原本是嫡次子,原本他想在江南大展拳脚,做出一番锦绣事业,可因兄长的离逝,不得不挑起一家的重担,要留在母亲膝前敬孝。
她心疼池聪!
就在见到池聪的那刻,怜惜、体谅、心疼都一古脑儿地涌了出来。
虽然他离开了,可她还在远处凝望着他的背影。
她想:其实嫁给池聪也不错。
因为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曾经,她羞涩地问温彩“顺娘,什么是心动,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温彩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这个啊,很容易知道的。如果你见到一个人,心跳加速,还不自觉的脸红,那就是你喜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