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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沈三姐被嫌弃的一生 (轻微崽子)


  “怎么自己来了,随便使唤个谁过来不就行了?”
  孟良清摸出来个药盒子,那是个朱红色百子添寿图,镂刻精巧的小盒子,药膏是碧莹莹的,挑出来散发着幽幽清香。
  “我刚才想起来,这里没有镜子,你不好擦。”孟良清在刚洗净的手上匀开些药膏,小声说:“冒犯了。”
  沈寒香脸上有些烫,找话来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药膏擦在伤口上很凉,孟良清轻轻吹了吹气,回说:“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不想你回去,你就不回去啦?”沈寒香笑道。
  孟良清眼神忽认真了起来,沈寒香忙摇手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那你还……”
  “逗逗你。”
  沈寒香不禁气结,孟良清慢条斯理地替她擦好药,合上盖子,似漫不经心地说:“你脸红了。”
  “……”沈寒香摸了摸没擦药的那边脸,板着脸道:“帐子里太闷了。”
  “要出去透气吗?”孟良清问。
  “你烦不烦啊!”沈寒香忍不住一把捞过被子抱着,从被子里探出眼睛来,撇了撇嘴,“药吃了吗?”
  “晚上的还没吃。”
  沈寒香立马坐了起来,急道:“怎么能不吃啊!赶紧去吃。”又不放心地说,“你叫人送过来,我看着你吃。”
  孟良清笑道:“好。”
  孟良清的笑总很淡,除了白天里在马背上那次,沈寒香听见他发自肺腑的笑声。大抵孟良清如今的身体,已经受不起不加节制的喜怒哀乐。
  药来了之后,孟良清毫无扭捏一口就喝干了那闻着倒胃的药,沈寒香皱眉看了看除了药碗什么都没有的托盘,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忽然想起来为了去洗澡把它放在包袱里了,对孟良清说:“你等会儿。”
  帐外清冽的风令沈寒香浑身一战,她爬上马车,取出荷包来,边走边拉开荷包,里面还有几颗包好的松子糖。不远处有人在断断续续吹骨笛,音调低沉而悲戚,沈寒香皱了皱眉。她知道那是袁三爷,排成单列的巡逻士兵八名走了来,她站到一边,没有一个士兵抬起头来看她。
  沈寒香返回帐中,剥开一颗糖,喂给孟良清。
  “怎么不带点蜜饯,药苦哈哈的,一定要吃点什么甜嘴巴。我在家的时候,也给容弟吃这个。”
  孟良清口中吮着那颗糖,眉峰一动,“你很少提及家中事。”
  沈寒香两只手搭在膝上,脸凑近烛,一只手贴在脸上方,差一寸能碰到脸,不太在乎地说,“没什么好提的,就那样。”
  她用两辈子来纠缠在姑姑婶婶爹爹妈妈里,如今日子苦一点,却难能自由,反觉得院子之外的天地比三十多年的体验加起来还要精彩,尽管精彩是以危险换来的。但这种外力,与家里那些只有针眼大的心眼儿比起来,却不那样拖累人。
  “我记得你小时候,老是板着个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好像还有个李姑娘,她那时候住在你们家,她还有个哥哥,总找你大哥玩。”孟良清缓缓说,问了问沈寒香可不可以脱鞋,“有点凉了。我坐在这边,不过去。”
  床上支着一张小矮桌,孟良清坐在桌子另一边,叫人进来弄了点热热的牛奶。
  “搁了蜂蜜,一口气喝了,就暖和了。”孟良清将粗陶碗推到沈寒香面前。
  沈寒香捧起来喝了,心里有点诧异,那时候其实很小,她和李玉倩,在孟良清眼里,应该都是小孩子。当时孟良清算和李珺他们是一辈的,年纪差不多。十四五已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但沈寒香活得比他们都久,有一种看待小孩的心态。
  “你还记得?”沈寒香好奇道。
  “我们去了戏园子,李家姑娘让我给她画了个花旦的脸,你却什么都不感兴趣。当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难讨好的小姑娘,明明才几岁,却好像无论看见什么,都勾不起你的注意,你在审视和观察人,又不想让人发觉。”
  “……”沈寒香小口啜牛奶,半晌才道:“我比较好奇的是,小侯爷为何会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这么留意,该不会那会你就知道要娶我为妻了吧?”那四个字多顺溜就溜了出去,一出口沈寒香就后悔了,捂脸埋头喝牛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奇怪,你知道道教中说的三魂七魄吗?”
  沈寒香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当时觉得,虽然是几岁的身体,没准里面装的是个和我一样大的魂,那种带点不耐烦的审视,出现在该只顾得玩的年纪的人脸上,我就忍不住多看……”孟良清也觉得自己好笑,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我胡说八道了,刚才你说的容弟,就是和你一前一后出天花的那个弟弟吗?”
  “啊……?”沈寒香脸上茫然了片刻,才恢复镇静,抿了抿嘴说:“是啊,我们家里,我最疼的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才周一啊啊啊,感觉已经到了周五呢!

☆、七十三

  “他年纪小,还是个孩子。”沈寒香笑了笑,问孟良清,“你呢,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孟良清说,“有三个妹妹,只有最小的一个还没有许人家。”
  “她们……”沈寒香顿了顿,才硬着头皮问:“都好相与吗?”
  孟良清嘴角弯了弯,“我那个幺妹,最听我的话,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你了。”
  “为什么?”
  “没什么。”孟令蕊的原话是:等嫂子过了门,这府里的异类就不止我一个了,到时候姨娘们总不能再盯着我找错处。孟良清含糊道:“我的事她都很好奇,家中管束得严,她平常连个新鲜面孔都见不到。”
  沈寒香理解地点点头,听见帐外风声小了些,掩口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
  “嗯,你早些歇息。”孟良清站在门口,沈寒香将一顶防风的帽子给他戴上,孟良清转身走了。
  “等等。”沈寒香忽道。
  几乎同一时刻孟良清就转了过来,问:“还有什么事?有什么缺用的,你想一想,明天告诉我。”
  沈寒香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眼神飘向天空,忽然一低头走出去,与孟良清并肩站着,右手拽着左手,晃了晃身,说:“你带我走走,就在这营地里走走。”
  孟良清又进去帐内取了顶披风给沈寒香披上,二人才一道出了门,在营帐里走了两圈,看到袁三坐在一架板车上吹骨笛,沈寒香远远站着看了会儿,问孟良清:“你会吹骨笛吗?”
  “不会,但会吹埙,你听过吗?”
  沈寒香摇了摇头:“在书上看见过,但没有听过,我哥也不摆弄这些。还会弹琴罢?”
  “会。”孟良清眼睛里噙着笑意,手拢在袖子里。
  “等有机会,你教教我。”
  风吹散了丝丝缕缕的云,星星像珍珠一般洒在寂静漆黑的天幕上。
  “一定有机会。”孟良清笑道,“教你弹瑟好了。”
  沈寒香愣了愣,低下头看自己脚尖,旋即目光望向别处。
  次日沈寒香起了个大早,和袁三商量一番,在军营里补充了一些面饼做干粮,肉干也带了些,他们才二十多个人,要的那点口粮对大军而言九牛一毛。
  军队操练不让随便看,孟良清一早就被叫去议事,到下午了,袁三看时辰不能再等下去,催促沈寒香赶紧出发。
  白瑞帮忙把干粮分成几个布袋,拴在马背上,按剑走来说:“小侯爷怕是难以脱身,就走吧。”
  沈寒香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两眼,最后一个钻进马车。
  车上白瑞、福德与陈川已坐着了,福德恭敬道:“茶是才温着的,姑娘要是渴了,奴才给您倒点儿。”
  沈寒香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要,陈川闭着眼养神。
  车身开始摇晃,商队启程。
  “陈大哥可好些了?”沈寒香就在外间坐下,单看脸色,似乎是好了点。
  “嗯,好多了。”陈川张开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唇动了动,“本就没伤到要害,吃了药昨夜又睡得好,今早起来觉得还能再战五头狼。”
  众人都笑了,沈寒香才钻到里面隔间去睡觉。骑马或者不觉得,在车厢里随着车身颠簸的频率,容易滋生出困意。
  离了白狼湖往西北走,走过破败的古城墙,蜿蜒而下,沿着山坳之中走个二三百里,开始有零星的城镇。商队在城镇里补给,沈寒香买了点稀奇的小东西算带回去的礼物。不过她知道,这里的东西虽有关外异域风情,却都不算什么稀罕的。
  憋着又走了一二百里,真正才算到了关外的贸易市场。
  商人们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沈寒香一行到达时正是黄昏,摊子上摆着不多的一点货物,有些已经在收摊了。
  “别看了,明日一早起来再看,先住宿,不然没有房了咱们还得在外面扎帐篷。”袁三爷一声吆喝,叫车夫把货车赶进一间客栈。这里的屋舍一间间都像泥瓦屋,砌起一座座小城堡,像水桶一样扣在黄沙之中。
  晚上吃的是手撕羊肉、泥炉子烘烤出的馕饼,有奶茶,沈寒香喝不大惯,喝了一口就直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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