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掉落在地,徐氏静静凝望床上挂着点笑的男人,迟迟之后,方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沈柳德回来先向沈母回过话,再至徐氏处,见彩杏在门口守着,便上前去问,得知徐氏睡了一整日,难免担忧,便命人去请林大夫来瞧,因知陈川在查沈平庆自鼓楼掉落一事,便叫了个小厮引他去见沈寒香。
陈川进了内院,小厮先去问过,回转来请他于一间偏厅先坐着用茶。约摸盏茶功夫,沈寒香进来,一概寒暄皆免了去,坐下便问:“可有眉目了?”
陈川便将连日所查悉数告知:“同去的几位都是工部主簿,共有三人,但到了庆阳之后,各自负责部分工程,那座鼓楼落成于二百七十年前,乃是当地古迹,素不许人登楼。那日因要测量其高,你爹有公差在身,上楼时要记录在案,当时共有五人上楼,除去你爹和他带的随从,另三名乃是工部谋事跑活的小子们。”
沈寒香想了想,那三名工部办差自不能轻易去问,只得从随从身上下手,便问:“随从叫什么名字?”
“邹洪。”陈川回道,“此人我也打听过了,是你们家中雇的仆从,但只在你爹出门办差时,方才随从。就住在梦溪县,城南门口,肉市西头,家中三代都是屠夫,做点买卖。”
沈寒香点头,又问:“还查出什么来了?”
“侯府那里还没能查到什么,那等人家,没有十足十的证据,也不敢贸然去问。”陈川双拳锤在膝上,无可奈何道:“没能帮上你的忙,实是无用。”
沈寒香道:“陈大哥肯帮忙已是万幸,如今我爹去了,家里还不知将来怎么样,李知县已派人来说其母重病,要先娶陆家的女儿过门冲喜。家中恐不能再讲旧时排场,趁着人都还没打发,大哥能有意无意帮我留心着那邹洪,看是否能有所发现便是。”沈寒香有些黯然,她爹已去世了,便查出了真相,人不能复生,也无什么大用处了。
陈川沉默半晌,猛然一拳击在桌上,唬沈寒香一跳。
陈川神色纠结非常,憋出一句:“大哥嘴笨,许多话不会说,也不知怎么劝你,不过你要守三年孝期,大哥其实……”
沈寒香忙道:“陈大哥不必多说,生死万般皆有命数,不过细作打算再度得来日。我这里得事,从来也不曾瞒过你,多有劳烦,还怕大哥烦了我。”
“我怎么会烦……”陈川一时张口结舌,又说不出什么来,急赤白脸一番,终究什么都没说,火烧屁股般起来告辞。
孟良清收到沈家来信,是在沈平庆出殡之后,沈寒香在信中说,将要守孝三年,总归财礼不曾下,婚事只得搁置,她知孟良清急于议定一门寒门阻却严相联姻之举,便道:【家中诸事繁杂,余难一一,但凭君紧要眼前之事,迫在眉睫,未若另议】。
簟竹在旁捧茶,见孟良清脸色不好,想到信中恐说了些不好的事,便要另寻个笑话来引他想开。
偏弯月拿起信纸看了,嘲道:“咱们新奶奶还不乐意嫁呢,姐姐来看,可好笑不好笑?好大的脸子,真不曾见过此等不识抬举之人。要说出去,咱们侯府的脸面可只有任人踩在脚底下的了。”
簟竹未及出声。
孟良清猛然站起,一眼里令弯月噤了声,只觉从未见过孟良清此等严肃威仪,一时低了头收了笑不敢玩笑,支支吾吾地低头请罪。
待得打发各自散了,弯月面上过不去,啐道:“自己心里不舒坦,净拿咱们这等不值钱的人撒气。”
年英捧着个漆盘,四下窥见无人,低声劝道:“你就小心些罢,你这性子,早晚得惹出祸事来。”
桂巧只顾走在前头不肯吱声。
簟竹给孟良清换了茶,见他铺开桃花笺,扯起袖子,替他研墨。冷烛对着,孟良清揉了三张起了头的信纸,定了定神,下笔立定。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出去了,更晚了……不过还是更了!!
☆、错认
前两回虽不曾写就,第三封却写来顺当,孟良清匆匆写就,拿火漆封了,簟竹便去叫小厮进来。
临行前,孟良清殷切叮嘱两句说:“无论那边如何回话,但说了半句,你就记下半句,便有犹豫反复的言语,也都记着。”
已入了夜,孟良清草草睡下,不与那些皇子们去闹,素与他玩得好的几个官宦子弟,也都知道他性子静,无事少有夜里相扰的。次日一早,先与众位皇子作伴,奉召伴驾一回,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南林行宫不比皇宫高墙大院,修得颇有山水之趣,便要一时兴起,下池塘摸藕捉鱼都使得。
一众皇子闹着,孟良清不下水,就在荷塘边支了张画案作图,将几个皇子在荷塘里彼此玩闹的情形都画了下来。萧清林见了,忙叫收起来,手上全是泥,就来摸孟良清的脸。孟良清躲避不及,白玉生生的脸上给他摸了三道泥杠,一时语塞,一旁丫鬟忙端水来洗。
“别碰画。”孟良清无奈道。
萧清林往椅中一坐,细细打量,笑道:“唯独是我,就剩个屁股墩儿在上头,当真你作个画还要来取笑我,只抹你三道怎的够,过来,我得给你涂个猫儿脸,看那些小姐们谁还追着一睹你忠靖小侯爷的风采,你便顶着我的大作,去行宫里转一转。”
萧清林口头说笑,却并没有要再捉弄孟良清的意思,旁边几个兄弟过来,纷纷被他打发了去:“去去,我同我兄弟说话,你们凑什么热闹。”
孟良清觉好笑,窘道:“那些才是你正经兄弟。”
萧清林净了手,来将孟良清揽着,揉了两把,才放低声道:“我就认你这一个兄弟。”
孟良清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与萧清林比肩坐着,遥遥望一池绿水,映着荷花与莲蓬。
“怎么如今多了弯弯绕绕心思,有事向哥哥说,但凡我插得上手,必是与你一边儿的。”
萧清林想起一事来,因向孟良清提及:“母妃叫我给你带话,中午时过去用膳,出门时我也长了个心,听底下人说郑书梅今日也来。你还未见过,大抵午饭时候就见上了。好好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虽说你心头有人,”萧清林摸着孟良清腰上挂的几根穗子,都极精致,挑出一串如意结来,细细看了,不禁赞叹:“到底你身边的人是要好些,这个就给我了如何?”
孟良清解了下来,递与他,“你看得上拿去就是。待会儿你陪我回去更衣,再一起去贵妃娘娘那儿如何?”
萧清林笑道:“不如何,不过收了你个如意结,也不顶事,也不值钱,就要为少爷卖嘴皮子了?我可是一言千金之人,怎么着给我个可心的人,才能换得我为你开口。这个谁打的?告诉我,就陪你去。”
傍边簟竹拧了巾子来替孟良清擦脸,孟良清闭着眼,萧清林朝簟竹一个眼色,接了帕子来替孟良清擦脸,擦净了,才听孟良清说:“她脾气大着,络子是打得一绝,但要给起人脸子来,凭你都吃不消。”
“哦?那更要见识一二。”
声音离得近,孟良清忙睁眼,才看到是萧清林给他擦的脸,众丫鬟都偷着笑,簟竹接去帕子命人把水端下去,才道:“三皇子要来抢咱们的活儿了,伴在少爷跟前端茶递水也是肯的,不如就讨了回来,与我们那巧手人伴在一处,他两个心头才高兴呢。”
萧清林与孟良清身边几个贴身的都熟识,开玩笑也百无禁忌,看了眼簟竹,含笑道:“莫不是簟竹的手艺?看着温婉,未必私底下就爱玩闹蹦嘴了?我才不信。说罢,是谁的手艺?”
簟竹看一眼孟良清,方垂目回话:“是弯月妹妹打的,待会儿见着她,我便告诉她三皇子赏识她的手艺,要赏她十两黄金。不怕爷们笑话,这丫头子那天丢了个海棠式的银锭子,急得什么似的,差点我们一屋子的人都洗不脱干系了。”
萧清林摇头摆手道:“你来哄我,你们府里千座金山万座银山的,就是丫头们,拿个数十两银子出来还是什么费劲的事不成?”
簟竹只管嘴角噙笑,不与萧清林理论,去将孟良清的画卷起来,用匣子装好了,萧清林要了去,与孟良清说笑着往住的偏殿去,等着他更衣,坐在廊檐底下正摩挲下巴,磕巴嘴唇思索那弯月模样,久了未曾见,都有点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是个笑起来眉眼俱弯,不笑时看着机灵又犀利的丫鬟。
恰逢桂巧自院外走来,萧清林一见之下,落落大方,穿着富贵,兼那桂巧被派到孟良清院里后,便就在跟前伺候,她又不爱说笑玩闹,无事时候做些针黹,最是个无事无争的人,萧清林便没见过,此时只以为是前些日听说的孟良清的三妹,便就起身,上前招呼道:“幺妹先莫进去,你大哥在更衣。”
桂巧愣了愣,见萧清林装扮,便知是某位皇子,又想与孟良清交好,那必定是三皇子了。
刚要行礼,萧清林扶她起来,引着她去看院里的树,树叶中千层万叠着黄色碎叶,叶片极小,远观如同碎花一般,前夜下得雨来,落了一地黄花。
“怎么不曾扫了这些去,不过是好看。”萧清林腰间缠着的鞭子摘下来向空中一甩,便扯了一枝下来,递与桂巧,笑道:“不曾想得见孟姑娘,没带什么见面礼,折这一枝不似花却也似花的叶儿便作礼物了,来日见到时再补。”
相似小说推荐
-
独步风流 (八月薇妮) 2015.07.19完结魏帝欲平天下,向来韬光隐晦的公子燕归主动请缨为先锋,人人都以为燕归要与太子争宠,却不知他是因...
-
高门佳妻 (纤雨青竹) 言情VIP2015/07/12完结新婚不久,她便听说自己那英俊不羁的夫君在赏荷会上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一笑。她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