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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沈三姐被嫌弃的一生 (轻微崽子)


  孟良清静出了会神,叫捧下去,又问:“可见着三姑娘了?”
  “老爷吩咐速去速回,是以没敢耽搁,不曾见着,沈家的当家正当出门办差,走后他夫人出来打点,似想探问些什么。我们自然做不得主的,便辞了回来,没漏半点口风。”
  孟良清若有所失地点了点头,叫抓赏钱与她二人,趴在窗边上,底下一片湖水,天际还黑,夜色尚浓。他打发了底下人去睡,弯月本嚷嚷要陪着,结果没站一会便瞌睡得眼皮子张不开,孟良清命她去睡。
  簟竹是彻底醒了,就伴在一边,叫底下的丫头子小厮都到外头去,打发过半的下人各自去。她袖子在熏笼上捂了会儿,一拂袖满屋淡香。孟良清犹自出神,簟竹便取了件狐裘与他披。
  “少爷这醒了便睡不着的毛病,下回太医来,也要告诉了才好。”
  孟良清笑道:“不过一回两回,哪值得说。”
  “你不说回头挨板子的不是你,要让夫人知道了,连累一屋子的人陪着挨骂挨打。”孟母阮淑姵说一不二,孟良清长到这么大,一院子里打小陪着的人几乎都挨打挨大的,不过如今孟良清自己体弱,不如小时爱溜着出去。底下人劝着是一,身子比少时弱是二,经了卜鸿的事他也懒怠再去戏园子是三。
  不过总闷着,再繁盛的景也看厌了。
  外间来了个使唤婆子,簟竹走去听她说了两句,回来孟良清拢着白狐皮子站着,问什么事。
  “夫人听说少爷这时便不睡了,使个婆子来叫盯着少爷回去睡觉。”
  孟良清哭笑不得,却不得不下楼去,回床上躺着。屋里香气朦胧,如在梦中一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孟良清恍恍惚惚躺了会儿,天不知怎的就亮了。刚坐起收拾罢,孟母使人来叫他过去用早膳,孟良清便约略猜到,他娘怕要问昨夜的事。
  那两个媒人乃是忠靖侯找的,回话俱不在府内,这是头一回直奔着府里来了,既没避着人,又是夜半三更,连阮淑姵都惊动了。四更天起,阮淑姵便没再睡,这样大的一桩事无人来说便罢了,忠靖侯更推说事忙,七八日不曾在她这边露面。
  “防我防成贼了倒是,这老东西搞的什么鬼。”阮淑姵身边只一个韶秀伺候,便无避忌。
  “听说是两个官媒,咱们府中,或是又要添一位姨娘?”韶秀小心揣测。
  阮淑姵嘴角下拉,咬着牙道:“他要添个姨娘倒无所谓,或是坏了清儿与严家的婚事,才坏大事了,父亲那里届时不好交代。”
  外面来人禀说孟良清已候着了,阮淑姵收拾起情绪,韶秀斜斜将长钗绞入发中掖着,退出些许,衔珠坠在乌发上,阮淑姵扶着韶秀的手臂,向外走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氏

  “昨夜里什么人吵嚷,倒叫我不得好睡,听说到你那里去了,愈发焦心。偏没个人来与我细说,辗转半宿才得安睡。我这是个不得清净的命了,你也不知多体恤着。”阮氏不忙用膳,一手抵着额,似鬓角发痛。
  鱼贯而入的下人们各自捧着漆盘,将早膳摆上桌来。阮氏慵懒倚在椅中,略略打量孟良清,见他嘴唇嗫嚅,似有话想说,笑道:“对着自己亲娘,又有什么或说不得的呢,吞吞吐吐我看了才不高兴。”
  弯月、簟竹两个,一捧碗箸一低声问孟良清用些什么,孟良清只因夜半已吃过一回,仅吃小半碗粥便摇手不用了,漱过口,方才回阮氏道:“昨夜半来的是两个媒人,儿子看中了一户女儿家,求过爹寻的官媒去与儿子说合。便是梦溪的沈家,为皇上修建南林行宫的那个沈家,其祖父曾任工部主事,后家中没落了。因尚未下得定,还未向母亲禀告。”
  阮氏拈着勺,面有诧色:“此事我竟一点都不知道,你爹也不曾向我提及。”
  “皆因尚不知女方家中何想,母亲方才上京来,这几日也总称病,怕惹得母亲担忧。”
  “哦?”阮氏抿嘴笑道:“为我的儿操心,便是只剩得半口气,我怎么扎挣着也要爬起来理会。”她轻叹一口气,意有所指道:“就怕儿大了,有主意了,娘的话是再听不进一星半点去。”
  孟良清垂下目,眼睫轻轻颤动,半晌不曾动弹言语。
  阮氏笑了起来:“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是好事,娘自然也有成全的心。不过这事太急了些,你姑妈、林贵妃,便是三皇子,都操心着你这门亲,圣上也亲自点了林贵妃为你相一户好人家。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老爷要再纳多少姨太太,我也是从不插手干预的。只一点,你的正室,必得自三品以上官宦之家出。”
  “待你的正妻入了府,凭着你喜欢,便是纳妾,张罗得体面些也就是了。”阮氏略用了点菜饭,也没甚食欲,只因孟良清虽听着,却闷葫芦一般不曾开口回话。孟良清自小便事事恭顺,若这般毫不理会还是头次。
  韶秀叫人撤了桌去,阮氏由得人扶着,母子两个各自落座,孟良清抬起眼来,刚想说什么,又一阵剧烈咳嗽。弯月、簟竹两个赶紧捧茶来,阮氏在旁冷眼观着,待他咳嗽声停,方才关切道:“怎么听着像更厉害些了。”
  孟良清摆手示意无事,喝得两口茶,才算缓了过来。
  “素常都是如此,不必担忧。不过……”孟良清遥遥望着窗棂,檐廊底下两只白羽鹦鹉对嘴衔喂,“我这样身子,何必害了官家的小姐。要是与我心意相通的,倒也罢了,既是素未谋过面,又特叫来与我相见,来日我去了,岂非是害了她一世。”
  阮氏疾言厉色道:“胡说,怎一早就说这些不吉言语,哪个太医又在你跟前胡乱嚼舌了,上回医正过来,我还问过一回,说平日多留心着些,按时用药,少耗心力,俱是无妨的。”
  孟良清摇了摇头,“儿的身子,自心头有数。儿子在这世上走一遭,有幸投到爹娘膝下,终究福薄,生来就带不足。凭姑娘家是什么家世,都是儿配不上她的,凡嫁人无不为一世安稳和乐的。况乎儿真心喜欢沈家的女儿,本就委屈了她,遑论纳为妾室,岂非委屈到底了。”
  阮氏听闻这话,眼角直是发红,忙以手帕沾了沾眼角。
  “如今大小定俱已定了下来,今日本就要回过母亲,母亲也见过她的,若觉得还有再相看的必要,便要请母亲再走一趟。”
  阮氏嘴唇动了动,尚未说话,孟良清续道:“上次见她,恰逢她出完了痘,母亲还为此赏了陈太医。先时瞧母亲对她也没有不喜欢的,儿才放心禀了父亲,父亲也觉可以,才使的人去。”
  “那也不应急于一时……”阮氏话音未落,孟良清忽又咳嗽起来,竟似要将心肺俱咳出来,直咳得发呕,将太医院炼的润喉的膏子取来化开些,即令吃了,才缓过来些。
  咳嗽稍住了,孟良清苦笑道:“娘看儿这身子,不知道那天就要钻棺椁里睡着的,还嫌急了么?儿只觉还不够急,不够早能将沈姑娘娶回来,日日对着,好生疼爱,也免得来日做了鬼,还管不住自己脚,要去叨扰,这一件事若果不得如意,恐怕来日口眼也难闭上。”
  阮氏本自有愧,听得孟良清说这些,一时间气苦,只得先应下来,总归娶妻亦不是朝夕之事,中间自有计较,她也不甚担心。叫人去请医正来,便由韶秀扶着,回转去换沾湿了的衣裳。
  韶秀便道:“奶奶也莫要太伤心了。”
  阮氏叹了口气,随手当啷一声将个羊脂玉葫芦的戒指丢在妆奁前,眼圈仍自红着,口头发苦,叫拿几块核桃酥来嚼,吃得半块,方道:“我们这样的人,岂有半点由得自己的,清儿说得亦没错,但阮严两家盘根错节,一为旧太傅,一为当今首辅,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他,但凡有半点办法,我也不至于……损了他,同损了我自身也没甚不同。”
  韶秀忙捧来茶,阮氏吃了,盯着镜中人怔怔发呆。
  韶秀在旁提醒着:“那与严家说好的结亲之事,未必就作罢了?”
  阮氏冷笑一声,“这沈家的女儿高攀忒也过了,凭什么样的狐媚子,勾了清儿的魂去,我当然要亲自去看过,你把上赐的那支八宝簇珠白玉钗,拣出备着。不日便要去瞧这新娘,只管赏她好的,再从百宝库里拣些少见精巧的头面之用备个两副,我带着去。”
  韶秀急道:“夫人这是允了这门亲了?”
  阮氏剜她一眼,“旁的人不懂,你未必都不懂了,日子过得太清静,你这脑子竟越发长了回去!”
  韶秀忙认错,又紧着问阮氏如何打算。
  “你使两个人,去查沈家的底细,我自有较量,不过面子上,不能叫人看出我不乐意不喜欢来,要让老爷少爷都觉得我很乐意很喜欢这个媳妇。六月二十及至到了南林行宫,我自然有安排就是,严相夫人那个外甥女,本来不在此次随行之中,你拿了我的帖子,叫她家中准备着,届时便当做侯府亲眷一并带了去让林贵妃瞧瞧,贵妃那里自会寻法子让少爷见她,就不用我费心到底。”
  韶秀这才喜上眉梢,下去办了,阮氏给家中书信一封,叫韶秀使个小厮带去,便将平日里总带信去的那小厮叫了来,打发银钱,叮嘱一番打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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