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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沈三姐被嫌弃的一生 (轻微崽子)


  沈寒香还想说什么。
  孟良清的手掌贴上她隆起的腹部,他矮下身去,侧脸贴着沈寒香的肚子,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她。
  没有等孟良清说话,沈寒香心里已转过许多念头,她可以回去求九河,可以牺牲一些条件,西戎的将军估计没见过哪个战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也许他只是要她服个软。然而这一切都是孟良清不想看到的,如果她这么做,对他是一种折辱。
  “一切小心。”最后沈寒香这么说。
  洞穴中烟雾越来越重,等探路的人上来,烟气几乎已经弥漫了水面。他们用一根长长的麻绳牵着,每个人顺着探路人的方向向下潜,潭水冷得刺骨,下了水之后,孟良清带着沈寒香,一手托着她的腰,推着她向前。
  她在水里睁开了眼睛,前方有一点亮光,那光源越来越近,不久后就被孟良清推着上了岸。脚踏上地面的刹那,沈寒香心里松了口气,回头把孟良清从水里拉上来。
  “这是……”一个黑衣人发出惊呼。
  水潭之后竟别有洞天,起初沈寒香还疑心光从何而来,上岸才看清甬道两侧石壁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个灯台,灯台上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别动。”
  就在其中一个黑衣人想伸手去碰灯台时,孟良清喝止道。
  “我们从这条石道下去,另外一侧应当埋在南面山脚下,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孟良清严肃地说。
  他拔出剑来,走在最前,一边走一边用足尖试探脚底的石板。仔细看的话能发觉,那些都不是普通的石头,更像是玉石,墙上也都是白润光滑的石板,这里显然是人为开凿而出。黑衣人头领跟在孟良清身后,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众人都没有出声,跟着孟良清落脚的地方往前走。
  一片寂静之中,他们几乎能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湿透的衣裳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沈寒香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眼,这里的机关是她毕生未见,她没想过在水底游出十数米之后竟然有石台能走上来,进入一条完全干燥的密道之中。
  然而就是这一眼,落在最后的黑衣人伸出手去,那只手被夜明珠的光照得苍白。
  “不能碰!”
  沈寒香这一叫,所有人都发现了那个想盗取夜明珠的人。
  黑衣人老大怒道,“放下他,十一!”
  “我需要这个,不会有事的。”他喃喃地答,着了迷似的盯着那颗珠子,手指贴上夜明珠,什么都没发生,黑布上露出的一双眼睛充满狂喜,他冲老大叫道,“不会有事的,只要这一颗,我只取一颗,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怪我的。”
  “别动!”孟良清紧皱眉头,将沈寒香拉到身边,双手刚圈住她的肩膀,黑衣人老大惊恐地盯着地面。
  “什么声音?”
  那声音像一阵沙沙声。
  “快走!”孟良清忙道,推着沈寒香往前走去。黑衣人一个个跟上,最末那人发现夜明珠无法摘下来,卯足了劲,双手握着夜明珠往下拽。
  沙沙的声音像是许多石子从头顶的滑落下去,然而还隔着一层阻隔,听上去并不真切。他的眼睛因为急切而发红,完全没有意识到声音已经从沙沙变成了哗哗声,激烈的气流充斥在石道里。
  黑衣老大的大吼声传来——
  “十一!快跟上!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就快了……”被唤作十一的男子喃语道,他两只眼孔里只剩下夜明珠荧荧的白光。
  就在此时,一条水龙倒灌而入,白浪以惊涛拍岸之势激冲进来。
  “放断龙石!”孟良清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身后。
  长刀击下机关,领头人沉痛地叹出一口气,轰隆隆几乎要碾碎众人耳膜的巨响被石门隔绝阻断。沈寒香把头埋在孟良清的怀里,他摸了摸她耳边的头发,前路一点光都没有,夜明珠已被全体埋葬在他们走过的甬道里。
  领头人从竹筒里倒出火折来,以打火石燃起火光。
  这一段则完全不同于方才修整得静美,脚下凹凸不平,孟良清扶着沈寒香,他们走得很慢。黑衣人们因为失去一个同伴,各自沉默着。
  不知在黑漆漆的暗道里走了多久,一丝薄薄的光从前方漏入,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幽山上的树木被吹得簌簌作声,哗哗直响的树叶声里,迎着清晨的第一缕光,孟良清随在领头人身后,然后拉着沈寒香上去。
  “到了。”
  黑衣人全都出去之后,领头人捡来三块石头,摆在那几乎被矮树丛遮掩完全的洞口。黑衣人纷纷单膝跪地,向着密道注目良久,才站起身来,随孟良清劈开荆丛。
  不到半日,孟良清就望见了自己人的营地,那里炊烟袅袅,空气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大帐里应当正在准备早饭。
  孟良清拉住沈寒香的手,沈寒香则走近去,将他的袍子整了整,摸了摸他淤青的脸,举起袖子将他脸上的污渍擦净,这才随着他走向营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一〇八

  
  当夜尚在熟睡之中的驸马爷陈庆鸿听说忠靖侯的公子回来了,匆匆忙忙扶冠而出,那时孟良清已然安置下来,就在主帐左近不远的营帐之中,请军医瞧病。
  孟家军出身的一干武人已在帐外相候,陈庆鸿忙理了理官袍,自武官队列中穿过。一进帐内,就见孟良清脸色不好,身形虚弱。当日出关和谈,顾忌孟良清的身体,硬是从亡命南下的太医院众院士中拣了两个带上,这时都派上了用处。
  待太医诊脉毕,写方子,亲自出去煎药。陈庆鸿才找到间隙与孟良清说话,俱是奉命和谈的大臣,左右尽皆屏退,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沈寒香浸了水,有些风寒,喝了姜汤沾床就睡着了。半年来,这是沈寒香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没有担忧和顾忌,不需时时睁着一只眼睛惧怕未知。
  次日一睁眼,沈寒香察觉身后有人,不知道孟良清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来,侧身在榻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身前。天刚亮时的晨光还很微弱,沈寒香翻了个身,索性钻进孟良清怀里,饱饱的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孟良清已站在床边整理仪容,沈寒香掀开被,两腿垂在榻边,懒洋洋道,“怎么不叫我?”
  孟良清扭头,“想你多睡一会。”
  沈寒香拍拍身边的位置,孟良清走过去坐下,她的脸凑近过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好像不烫了。”
  孟良清笑捏着她的手,并没说话。
  “我也要起来了。”沈寒香避着他的眼睛,纵使亲昵的时刻不少,这种四下无人两相不避不躲的直视仍然让她心头发烫。
  “不急,我让人把早饭端过来,吃过了再躺一会,大夫昨天说的,你都忘了?”
  沈寒香头痛地按了按眉心,“能不躺着吗?只要别叫我躺着,就算徒手倒立也行!”
  孟良清发笑地望着她。
  沈寒香深吸一口气,捶了捶床榻,“好吧,依你。”
  于是沈寒香在床上用完早饭,躺了会儿眼皮直往下掉,连日都在高度紧张中度过,松弛下来竟还能睡。孟良清出去和别的大人谈事,她翻来翻去发了会儿呆,又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到傍晚时,和谈一行启程返回南边。
  多数时候孟良清让沈寒香躺着,便要出帐子,他也抱着她上马车,八角风铃垂在马车华盖之下,随风摆荡发出碎碎的响声。
  “真要回去了!”像做梦一般,沈寒香犹有些回不过神。
  “要赶十天路,我已派人给沈家送信了,再不把你带回去,你大哥要上门来要人,我也只好闭门不出。”孟良清微微一笑,亲了亲沈寒香的唇角,她眼睫快速闪动,笑把他推开些,头垂低。
  孟良清看她羞窘的样,正经坐了会儿,又趁她没提防低头去吻另一侧唇角。
  沈寒香叫道,“我可要踹你下车去了。”
  孟良清不轻不重抓住她两只手腕,含住她的唇,眸光沉沉,“那你就踹我下车吧。”
  满脸涨得通红的沈寒香眼波里充满了柔情,她忘记了许多事情,那些沉甸甸的往事被这一个满怀温柔的人渐渐清理干净,她肩膀微微颤动着,只能迎接他的心意,在那些或轻或重却都火热得让她脚背打颤的亲吻里沉沦。
  马车行进的速度也放慢了,风铃的响声也轻缓了,等沈寒香鬓发散乱地坐起身稍稍推开些孟良清,趴到窗户缝上去瞧窗外,满目满地都是秋天的红叶。
  孟良清在身后整理她散开的头发,将一柄翠绿欲滴的簪推入她青云扰扰的发中。
  “咱们真要回去了。”这些景致是在宅院里少有所见的,沈寒香有些兴奋,短暂的兴奋之后,她又靠在车厢里,拉着孟良清的双手,望着他的眼睛,似喜似忧地叹了声,“咱们真要回去了。”
  知道她在想什么,孟良清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怀中,轻轻抓着她的一只手,吻她的头发和耳朵,“这次回去不会和以前一样,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沈寒香追着想问礼物是什么,孟良清却不肯说了。回程顿时变得急不可耐,她隐隐有些预感孟良清想给她的是什么,毕竟他一直想给她的不过是最初许诺的名分,那因为身份而久久遥不可及的名分。她得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他,她早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在乎那个名分,当他从千里之外追来,小心翼翼揣测她的心意,陪她呆在囚车上不向敌人屈服,又或是很早很早以前,那些零碎却笨拙的试探和讨好,早已经把她拴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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