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氏亦步亦趋地跟着袭刖快步出门而去。
满堂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袭脩干笑着起身,“老夫人,我送您回房歇息。”
宁氏则道:“老五这些年,说过的明白话不多,方才那番话没说错。都散了吧,别人一吆喝你们就要看戏算是怎么回事?这也是袭府亲眷该有的体统?!”
在场众人都不傻,如何不知如今府里说了算数的是大夫人,闻言纷纷起身,争先抢后地道辞离开。
“你……”老夫人的手无力地指向宁氏,之后的话如何也说不出。
宁氏静静看着她,眉宇间的不屑、鄙视似一把利刃,直刺老夫人心头。
老夫人扶着辛妈妈的手臂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便停下,呕出了一口鲜血,之后身形软软地瘫倒下去。
袭朋慌忙起身奔到老夫人面前,连声唤人请太医,随后站起身来,视线怨毒地射向宁氏,“好歹毒的人!今日我祖母若是有事,我跟你拼命!”
“与我何干?”宁氏冷眼相对,“老夫人心绪不得大起大落,今日是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回来之后扰得她心绪不宁。怪到我头上?也行啊,你倒是找出个人证来啊。”
袭朋二话不说就冲向宁氏。宁氏身后两名丫鬟即刻冲过来挡住她身形,其中一个信手将袭朋推翻在地,又闲闲卷起袖管,“你竟胆敢对大夫人无礼?真是大逆不道!”
袭朋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没力气,还是怯懦所致,没起身。
钱友梅清清楚楚看到了眼前一幕幕,只觉得唇齿生寒。
袭府,这哪儿是寻常人能待的地方?
“我、我去唤人来!”钱友梅匆匆丢下这似是而非的一句,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到,便疾步离开了是非之地。
急匆匆走了好一阵,她才停下脚步,按着心口喘气。便在这时候,听到袭刖和蔚氏的对话。
“真是邪门儿,四哥怎么连老六会说什么都猜得到?”袭刖语气中尽是疑惑。
蔚氏语声淡漠,“废话,自然是耳报神通灵,谁能像你似的,出了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
“不对,不是这么回事。我看啊,老六那事儿就是四哥办的。”
“是谁又怎样?”蔚氏不以为然,“是不是四哥办的,那边都认定了是他,方才不就险些闹起来?”
袭刖就哈哈地笑,“是谁我都要感谢他!解气!”随后语声低了下去,“自然,也要感谢你,没你提点着,我可不能这么清醒。”
“别废话了,回去看看儿子。”
“这还用你说?”
夫妻两个的语声渐渐远去。
钱友梅的脸色转为煞白。袭朗,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敢做出这种事的?可是……做了又怎样?反正老夫人那么恨他,反正二老爷又不是大老爷一母同胞的兄弟。
想到这里,就由不得她不对大老爷、二老爷感觉匪夷所思了。
大老爷这些年是如何容忍作为继母的老夫人跋扈行事的?在朝堂里的权臣,理不清家事?想到老夫人以往的靠山都是太后,也就释然。
但是二老爷呢?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果能清醒一些,不是该早些劝阻老夫人罢手只求个安稳么?唉——这大抵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缘故吧?
她是旁观者清,这些事理得清楚,到了自己的处境,就又开始犯难了。
没人能对她的处境旁观者清,没人能给她忠告。
她不介意做谁手里的棋子,不介意做谁的死对头,但前提是能让她看清楚能否得益。如今她这处境,还真是让她前怕狼后怕虎。
为难半晌,便不由对袭脩起了怨恨:这个男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不肯给她半句提醒?怎么就不能学学袭朗,将妻子照料好。大丈夫是不该拘泥于小事,志向应该是保国平天下,可前提是——连枕边妻都护不住的人,如何安天下?
废物!
窝囊废!
她嫁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嫁过来第二日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笑起来,眼中却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太医过来把脉之后,神色黯然地摇头,说老夫人气性太大,实在是棘手,若能熬过冬日还可能见好。临走前只开了个补血益气的方子。
这意味的是老夫人时日无多了。
钱友梅听了,一直高悬的心反倒落下来。人没了也好,这样她只需与香芷旋和睦相处,起码能过上安生日子。
但是,老夫人醒来发呆半晌之后,便让辛妈妈唤她去病榻前说话。
钱友梅痛哭一场的心都有了。
老夫人病重,袭朗和香芷旋就不能在外逗留了,黄昏前坐上回程的马车。
“本来明日还打算带你去街上转转,这倒好。”袭朗很是扫兴的样子,“早知道就晚几天放老六回府了。”
漠然到了这程度,可见积怨多深。香芷旋笑盈盈地道:“我又不缺什么,闲来游转的机会日后还多的是——只要你不反对。”
袭朗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儿,“不能亲自去,我就吩咐含笑去给你添置几套头面,好不好的别嫌弃。”
“真的啊?”香芷旋漾出惊喜的笑容,怪不得这半日没见含笑,“有这份儿心意就足够了。”
“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知会内务府给你添置起来。”
“不用。”香芷旋开始给他报账,“我出嫁之前,自己添置了好多华贵的物件儿,那时是赌着气花钱,什么贵什么好我就要什么,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呢。”说着话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儿肉疼,她吸了口气。
袭朗宠溺地把她揽到怀里,“我补给你,别心疼身外物。”
“你哪有那么多钱啊?”香芷旋道,“赏赐给你的万两黄金不是都给亲信的家眷了么?我也不缺银子,现在好多好多呢,都没处花。”
袭朗听得出,她是将他视为手头拮据之人了,忍不住哈哈地笑,“你这个小傻瓜,以为我那五年只顾着打仗没做别的事?怎么样的官员,两袖清风的太少,寻常人都有别的进项。有的是贪,有的则是谋取财路。我是后者。放心,手里的银子足够养你了。”
“是这样啊……”香芷旋听了他的话,笑容如花绽放,“那更好啊,我一度以为是嫁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人物,可这大人物如果很富有的话,便是锦上添花了。”语必,笑着抬眼看他,眸光含着融融暖意,“要是情形允许,好想放炮仗烟花庆祝几日呢。”
袭朗大笑,随后看住她,“这样说来,嫁给我不亏?”
“不亏。”香芷旋笑着将手放到他掌中,“便是你穷得不行,我也一直庆幸。还是人最要紧。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认为你很好很好的。”她也有话多的时候,却并不擅长捧人夸人这类事,能说出的言辞很少,想让人明白自己的看重,也不过是将言辞强调一遍。
?
☆、第36章连载
? 回到府中,刚到垂花门,碧玉已赶了过来,曲膝行礼道:“老夫人病情加重,要见大老爷、大夫人和四爷、四奶奶。”
香芷旋低头打量了自己的衣饰,并无不妥之处,问袭朗:“现在就过去?”
袭朗点头,和她相形到了松鹤堂,经过厅堂,转入东次间。
东次间内,坐着大老爷、宁氏、二老爷、二夫人和袭朋。
袭朗与香芷旋分别上前见礼。
大老爷和宁氏面色和善,二老爷和二夫人看着夫妻两个的目光却似淬了毒,只是不敢当场发作罢了。
袭朋勉强站起身来拱一拱手,“四哥、四嫂。”
香芷旋侧身还礼,并不说话。
袭朗则语气松散地道:“还活着呢?”
袭朋冷笑,“扣押我的人到底没胆色把事情做绝,可不就活着呢。”
袭朗微笑,“当心何时再有人拿着借据上门讨账。”
袭朋面色涨得通红,一双不大的吊梢眼恶狠狠瞪着袭朗,“那债主就是你吧?”
“是不是的,你不都认准是我了?”袭朗笑着落座,意态优雅闲适。
香芷旋看看二夫人,再看看袭朋,母子俩样貌相仿,都是八字眉、吊梢眼、大嘴巴,唇角向下垂得有些厉害。不笑的时候看着就似在生气,真生气的时候便会显得特别凶狠。
大老爷轻咳一声,视线轻飘飘落在袭朋身上,“这次的事到底是因你心术不正而起。你爹娘不惩戒,你身子也不妥当,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准再提,空口白话的有什么意思。你要是觉得冤枉,便自己去请衙门的人帮你查查事情原委。老四刚见好,我还指望着他早日进入官场光耀门楣呢,你别生事叫他心绪不宁。”
他一直笑呵呵的,视线却是凉飕飕的,让人看了不免生出三分畏惧。
“居然帮着老四说话了,这倒是奇了。”二夫人语声含着讥诮,说着话却抬手示意袭朋落座。
“我自来如此,帮理不帮亲。他即便有过少不更事的时候,却是如何也办不出老六那种事。”大老爷又看向二老爷,“你膝下子嗣行事五度,日后要尽心管教才是。不要让我亲自出手。”
二老爷干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是恭敬的:“日后我自当尽心管教,不需大哥费心。”真要大老爷这个当家的人亲自管教,袭朋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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