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气得差点儿把茶盏摔掉,说你这是要明打明的惯着他?慈母多败儿!
我只恨到现在才敢惯着他。她这样说的。
之后,大老爷气得要去书房歇息。
她就说有些年没添新人了,要不要给你纳一房良妾?
大老爷到底没忍住,把茶盏摔碎在地,拂袖去了书房。
她那一晚睡得特别好,一夜无梦。
她也清楚,大老爷是一家之主,诸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常年委屈求全她可以理解,但是往儿子心口上捅刀子、伤口上撒盐的事,她一辈子都理解不了。大老爷美其名曰要磨练儿子……有那么磨练儿子的父亲?
对儿子都如此凉薄,对儿子都做不到尽心尽责——她在光霁堂对老夫人说过的一番话,其实是她的心声,大老爷从没那样说过,也就是偶尔良心发现才会流露出几分愧疚。
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敢指望他日后会善待女儿,能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
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到明年就该张罗着寻一门好亲事了。与其等着大老爷幡然悔悟,不如循着心意对老四、老四媳妇好一些,到时只要老四支持她,就没人敢干涉女儿的婚事。要想让老四帮自己,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婆媳关系处理好。
等到明年,她得好好儿指点老四媳妇,让她主持中馈。
宁氏怀着这些纷杂的思绪,堕入梦乡。
第二日,宁氏忙完手边的事,得知袭朋第二封信送到了府中。
袭朋像是吃了些苦头,在信里叫苦不迭,又求他祖母、爹娘给他筹集八万八千两银子,说只要袭家肯出这笔银子,债主就会把他放回去。债主给的期限是七天。
七天,那时袭脩的喜事办完了。
宁氏想,这债主给的期限可真好,起初还曾担心过:家里一有大事小情,老六就会吆五喝六的捣乱生事,这下好了,可以放心了。
可想到银子的事,心弦一紧,唤来碧玉:“你去知会四奶奶一声,让她防着点儿,老夫人说不定会打她梯己银子的主意。再有,二夫人说过她在府外有靠山的话,你还记得吧?也一并提一提。”
碧玉称是而去,回来后笑道:“奴婢去的时候,四爷正和四奶奶下棋呢,奴婢就当着四爷的面儿把话说了,四奶奶说多谢您记挂,四爷说请您放心。”
“这就好。”宁氏心里真正松快下来,之后几日,忙碌之余,以看戏的心态观望着老夫人、二老爷二夫人那边的动静。
老夫人经手的银子数额的确令人咋舌,二老爷借着打理庶务捞到的银子也不少,但留在手里的现银并没多少。前一阵一直忙着为二老爷重返官场上下打点,花钱如流水,眼下要用近九万两银子赎回袭朋,当真是犯了难。
老夫人和二老爷最先想到的是用公中的银子,与大老爷商量。
大老爷气不顺,说用也可以,要用二房置办的产业等价交换,不然公中不出这笔银子。
老夫人和二老爷给气得不轻,说银子是用来救命的,你到这时候怎么能趁机索要二房的产业?
大老爷比他们还生气,直接拍案而起,说老六是被债主掳走的,现在满京城的人都把这事儿当笑话说,他每日上朝去都是灰头土脸的。还说老六也就是二房的子嗣,要是他的儿子,他才不管,回来也会乱棍打死!
老夫人和二老爷立时不敢吭声了。
这件事的确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吃撑了的言官上奏弹劾大老爷治家不严门风不正,大老爷不生气才怪。
后来,老夫人就语重心长地对大老爷说,你也别急着责怪侄子不懂事,这件事必然事出有因。
大老爷说那就查!去报官,从头到尾的查!
老夫人又无言以对了。
详查的话,必然要先从袭朋的行踪查起,那么袭朋逛青楼喝花酒的事就会公之于众,大老爷才不会要这种败类留在袭家。再有一点就是,真查起来,债主把袭朋杀了灭口怎么办?
老夫人一直认准是袭朗将计就计刁难人,问题在于无证可查,真闹大了,袭朗就算不会杀人灭口,也会把袭朋弄得没了人形。
说到底,用最疼爱的孙儿的命来赌的事,她做不出。
二夫人到了这关头,早已慌得六神无主,袭府不出银子,就去求娘家。她的大哥护国公询问清楚来龙去脉,说这个忙蒋家不能帮,你儿子太不成器,不然袭家也不会袖手旁观,而我要是帮了,日后袭家就要在明面上跟我过不去。你心疼儿子,可我也有儿女,不能给他们树敌。末了长叹一声,说眼下这局面太坏,已不知是多事之秋,还是蒋家大势已去。
二夫人哭着回到了袭府,直奔光霁堂,与老夫人痛哭流涕。
期限是七日,现在已过了四天。老夫人知道,眼下只有两条路了:照着大老爷划出的道走,或是让香芷旋交出她手里那一笔银子。
这晚,袭朗坐在书桌前,提笔给一名外地官员回信。
香芷旋慢悠悠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之后拿起墨锭磨墨。
袭朗提醒她:“一封信而已,这就写完了。”
“我还要写信呢。”香芷旋的手停下来,“要不要写信呢?老夫人早晚要来跟我要银子,我是不可能给她的,那她会不会给香家施压,让他们刁难大姐和大姐夫?”
“不用。不信我?”他和她说过关于香家的事,起码短期之内,香家要听他的吩咐,不会受老夫人摆布。
香芷旋忙道:“不是,以防万一。”
“没把握的事,我不会揽到手里。”他说着,已写好了信。
“记下了。”香芷旋瞥见信纸上只有只言片语,莞尔一笑。
袭朗站起身来,随手收拾了手边散放着的书籍纸张,唤含笑将书信拿去给赵贺,尽快送出,随后去沐浴。
香芷旋沐浴换上寝衣之后,想到他写给她的两封信,从自己的信匣子里找到,拿到床上去看。
刚巧袭朗也回来歇下,她忙将信收起来。他瞥了一眼,“还留着呢?”
“当然要留着。”香芷旋道,“你的字很好看,而且你是第一个写信给我的男子。”
“今日怎么想起来看了?”
“数一下字数,看看你给我写的信,是不是比方才那封信的字数要多一点儿。”
袭朗哈哈地笑起来,“结果呢?”
“多一些。”香芷旋把信纸放回信封,又夹在书里,压在枕下,“懒得动了,明日再放回信匣子去。”随后拱到了他怀里,满足的叹息,“真暖和,真舒服。”
袭朗笑着拍拍她的背。
“对了,今日你又连赢三局,要什么彩头啊?”今日下棋之前,约定要分个输赢。她有些走神,让他痛痛快快赢了三局,但他还是想不出要什么彩头合适,只说晚点儿再说。
袭朗漫不经心地道:“你看着办吧,给我点儿好处就行。”他怎么可能真的跟她要什么。
“嗯,那我想想,给你做件衣服吧。你的衣服好做,又不需绣图样,颜色也不用费心挑选的。”她说着话,手臂搭到他腰际,念及今日太医说过的话。
太医说,他的外伤已无大碍,骨骼关节的隐患还是要施针,但是以后每三日施针一次即可。还说他可以随心走动了,别舞刀弄枪的就行。
她闻着他身上清冽的药香,想看看药浴疗效如何,手就探到了他背部,寻到一处伤疤,指尖沿着伤疤走向游转。
太医为了他的外伤,也是费尽了心思。伤口愈合结痂之后,仍是敷药包扎着,去除包扎又让他每日药浴调理。
这般的用心,是因再不能出意外了。
她想着这些,手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背部。
微凉的手指,起初带来的感觉很是熨帖,舒坦得紧。后来,她手势多了点儿漫不经心,感触却是撩人。
他呼吸凝重起来,周身的血液都似被火苗舔舐着。
他勾过她索吻,舌尖撬开她唇齿。
突然而至的需索让她一时茫然,气息不宁间,手从他背部滑到胸膛,这时也找回了意识,本来打算轻推的手势变成手掌摊开,觉出碰到的是伤疤。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来回摩挲。嗯,伤疤好像不是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祛除。
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一再撩拨着他。
他一个反身,覆上她身形,亲吻多了几分强势与迫切,手解开了她寝衣的系带。
香芷旋睁开眼睛,别转脸,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话没问出口,因这时脑筋飞快转了几个弯,已明白过来。
“阿芷。”他凝着她的眸子,语声转为低哑,“我要你。”
“那……”那她该说什么呢?她又能说什么呢?
先前自己提过一句,过几天再说——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太医也说了,他只要不舞刀弄枪的就行。
圆房,就像是悬在她头上的一块石头,迟早要落下。她大多数时候犯愁,少数时候会想与其长久的害怕,还不如早一些来临,迈过那道坎儿。
袭朗点了点她的唇,“就今天,好么?”她刚要说话,他迅速而灼热地予以一吻,补了一句,“不准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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