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在夸自己的夫君,香芷旋就是同意,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一笑,转而道:“走了这么久,我们也歇歇脚,在这儿坐坐?”
“好啊。”蔚氏抬头看了看天,“天气就快暖和了,午后在外面坐坐,最是惬意。”
丫鬟们得了吩咐,搬来座椅茶几,又奉上茶点。蔚氏不宜饮茶,只要了一杯热水。
那边的安哥儿、宜哥儿连续几日都要看一会儿小厮蹴鞠,回到房里也会兴致勃勃地练习,此刻跃跃欲试,安哥儿询问袭朗:“四叔,我跟二弟去试试,行吗?”
袭朗点头,“去吧。”
兄弟俩眉开眼笑地跑开去。
寒哥儿不高兴了,抓着袭朗衣袖,指着他们,“哥哥……”随即就挣扎着要下地。
袭朗轻轻拍了他一下,“你这小懒虫,还不会走,凑什么热闹。”
寒哥儿扁了扁嘴,满脸不甘。一旁服侍的金妈妈和几个小丫鬟看了,忍俊不禁。
随后,寒哥儿还是下了地,跟袭朗撒娇。
袭朗站起身来,教儿子学走路。
妯娌三个虽说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不难猜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香芷旋打量着父子两个。
袭朗笑容清朗,穿着净蓝色锦袍,是她亲手给他做的。做了父母之后,两个人大事小情地都开始更正一些习惯,例如她改了凡事都要计较的娇气行径,他则改了穿衣习惯。
她嫁给他之初,他刚从沙场回来不久,仆妇们问过赵贺,便还是依着他在外的穿戴习惯准备衣饰。
如今有了寒哥儿,安哥儿、宜哥儿逐渐长大,处处以他为标杆。一次她听说宜哥儿嚷着让丫鬟给他做玄色衣物,直冒冷汗,连忙给他赶制了几件颜色素雅的锦袍。
袭朗不需她说就知道是何用意,也真是不计较这些,她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安哥儿今日穿的是大红色缂丝小袄,衬得小脸儿更加白皙,双眸似是熠熠生辉的黑色宝石。
容颜酷似的父子两个,悦目得似一幅会动的画。她想,自己何其幸运,有他们陪在身边。
三个人坐了一阵子,香芷旋就劝着蔚氏回房,“出来一阵子就行了,到底风还有些凉。”
蔚氏处处以孩子为重,自是欣然点头。
三个人便起身往回返。
走出去一段路,忽然听得有人惊呼,俱是驻足回眸。
安哥儿不知怎的摔倒在了地上,抬手护住了头。
袭朗则已起身将寒哥儿交给金妈妈,阔步走过去,将安哥儿抱了起来。
一名小厮则诚惶诚恐地到了袭朗面前,下跪请罪。
只这片刻间,发生了什么?妯娌三个都愣在了原地。
寒哥儿见父亲撇下自己去抱哥哥,很不高兴地咕哝起来。金妈妈四下张望,看到了香芷旋,慌忙指给寒哥儿看,随即快步走过来。
钱友梅忍着没过去看安哥儿。
香芷旋抱过寒哥儿,一面安抚地拍打他的背,一面问道:“怎么回事?”
金妈妈忙道:“那名小厮蹴鞠时玩儿得太高兴了,忘了一旁还有人看着,施全力踢了一脚,方向却是直冲着寒哥儿这边。安爷看见了,不顾人小力薄扑了一下,似是被砸到头了。”
原来如此。
妯娌三个刚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她们看到袭朗转身走来,横抱着安哥儿,低头跟安哥儿说着话,唇角有含着疼惜、欣赏的笑意,柔和得能将人的心融化一般。
宜哥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袭朗身边,紧张地询问哥哥怎么样了。
袭朗脚步略停了停,腾出一手,握住宜哥儿的小手,“没事,别怕。”
蔚氏心里有很多感慨,却不能用言语道出。
钱友梅却是险些泪盈于睫。她最是留意生活里的细节,因为坚信细节才最见人心。方才袭朗那个神色,一如慈父安抚孩子,做不得假。这个男子,是真的将安哥儿与袭脩分别开来对待的,对安哥儿没有一丝迁怒。只要安哥儿争气,袭朗就会给予照拂。到今日,她想她可以确定这一点了。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安哥儿平安长大,娶妻生子,跟袭朗领个差事,日子顺和就好。眼下看来,要实现并不难。
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心安、踏实。
香芷旋静静地看着袭朗,唇角的笑容如清艳的花朵一般绽放。这一刻的他,实在是迷人眼眸。随即看向安哥儿,心生疼惜、宽慰。这个孩子,是担心寒哥儿被砸到才不顾自己安危的。
袭朗到了近前,先对钱友梅道:“额角碰了一下,等会儿让太医来瞧瞧。”
“不用。”安哥儿扭头看着钱友梅,“母亲,只是有点儿疼,没事的。”
香芷旋笑道:“那也让太医给你看一下,这样我们心里才踏实。”又对钱友梅道,“虽说正月里不宜请太医,可孩子的事不能小觑。”
“嗯,也好。”钱友梅点头一笑。
安哥儿有点儿沮丧,摸着头道:“可我真没事啊。四叔,你以后不会不让我蹴鞠了吧?”
“我是不会阻拦。”袭朗笑着问钱友梅,“三嫂呢?”
钱友梅忙道:“我更不会了,小孩子家,磕磕碰碰的是常事。”
袭朗对安哥儿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安哥儿脆生生答道,随即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四叔,我可以自己走。”
“那就自己走。”袭朗这才放下了安哥儿。
“爹爹,爹爹……”寒哥儿委屈地看着袭朗,伸出手臂,“抱,抱抱!”
袭朗失笑,把儿子接到怀里。
寒哥儿紧紧地搂着他颈部,生怕谁抢走似的。
大大小小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去了宁氏房里,袭胧也在。说说笑笑间,太医过来了,给安哥儿看了看,笑呵呵地说没事,只要抹点儿消肿的药就行。
大家都放下心来。初时紧张,是因为孩子是头部被撞到,不似平时摔跤之类,怕当即看不出端倪。
之后,宁氏奇怪地问香芷旋:“元宝呢?这两日都没见它。”
袭朗笑起来。
香芷旋如实道:“小书房里不是添了鱼缸么?元宝最初好奇,总扒着看。后来,安哥儿养的小黄和眯眯不知怎么知道了,总往小书房去。元宝好像是担心它们抓鱼吃吧?每日看着呢。”
“啊?”钱友梅先是惊讶,随后恍悟,“怪不得,我说这两日怎么看不见那两只猫了呢,敢情是跑正房去了啊。”
众人听了,很轻易就能想见到那情形,俱是笑不可支。
笑过之后,香芷旋走到大炕前,对正专心致志玩儿九连环的寒哥儿拍拍手,“寒哥儿,来,我们学学走路好不好?”
“你啊。”宁氏又气又笑地戳了戳香芷旋的眉心,“整日里只惦记着让我们走路,不准,我不准你累着我们寒哥儿。”说着回转身形,把寒哥儿安置到了自己膝上。
“母亲——”香芷旋拉着长音儿央求。
“这事儿听我的,脱了冬衣再说。”宁氏揶揄道,“自己行事慢条斯理的,对孩子怎么就那么心急?”
一番话说的满屋子人又笑了起来。
欢欢喜喜的到了傍晚,和月郡主的帖子到了,她要去袭府的城西别院看看,还请香芷旋陪同。
香芷旋让送帖子的人回话:“明日辰正,请你们郡主在府门外等着。”谁叫和月郡主故意气元娘的?她得一点点帮元娘找补回来。并且,要是可能的话,她根本不想让那女子踏进袭府半步。
那人竟没显露丝毫意外,称是而去。
香芷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话不中听,只要稍有护主之心的都会委婉质疑。是为此,问了问含笑。
含笑去了一趟外院,回来后笑道:“今日一早,和月郡主就命人来请四老爷,邀他去比试箭法。管家说敢在我们家大人面前说比试二字的人,别说西夏一介女流,便是你们那里的名将,都不见得有这胆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继而就教训了来传话的人一番,说怎么连礼数都不懂。随后呢,和月郡主就过来了,护卫不让她进门。最后她恐怕是没法子了吧,这才派人来下帖子。”
这就难怪了。
晚间,香芷旋说了明日去城西别院的事儿,打趣袭朗:“你就留在家里哄着几个孩子吧。”
袭朗先是笑,随后才道:“不搭理她也行。不管她是哪边的人,都不是三公主的人,她要尽忠的是西夏皇帝,或是她的父亲。”
“我知道,这些还用你说?要是三公主的人,行事不会是这个做派。”三公主是自己张扬,手下则极为谨慎。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到底是皇上允了的事情,你可以推辞,我要是再不予理会,和月郡主和皇后就有的说了。何苦呢?再说了,我凭什么躲着她?”
袭朗就揉了揉她的头发,“要当心。”
“嗯。”
第二日,和月郡主的马车准时到了袭府大门外。
香芷旋也没耽搁,去往城西别院。路上分析着,和月郡主之所以选择城西别院,应该是不想出师不利,被一口回绝。
到了别院,已过了正午,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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