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元承这些日子都住在这么个地方,难为他了,我看他现在有点发傻,您说是派人把他扛回去还是拖回去的好?”秋蕊浅笑着在他身边说道。
我心中纳罕不已,“陛下,赦免臣了?”声音一出,自己也惊了一下,原来十多天没有开口,我的嗓音变得晦暗沙哑。
公主此时看我的目光比从前柔和了许多,“陛下心悸病犯了,哪儿顾得上你,你且随我回去吧。”
第十七章 泪痕都揾了(三)
我又想到那日陛下说过的,没有她的旨意不许外人见我,我想要再问清楚些,却被秋蕊一把拉住胳膊,手指尖指着我的鼻子道,“元承,你真的被关傻了?不光不高兴还忧心忡忡的,殿下既亲自来接你,你还犹豫什么,快走罢,除非你还真喜欢在这么个地方一直住下去。你看你瘦的脸都凹下去了,回去该给你补补了。”
我低头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任由秋蕊一路拉着我,对我调笑不已。
十几日未曾到翠云馆,我此刻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没等我醒过神,秋蕊将我拽到公主面前,笑道,“还不快叩见太女殿下?”
刹时我睁圆双目,几乎忘记了礼仪和尊卑般直视着公主,片刻之后才垂首俯身,拜倒在地,按照参见东宫的礼数行礼如仪。
秋蕊在一旁笑道,“你那日面见陛下之后,陛下就动了气,加上之前首辅大人多次进言要陛下加强建福宫的侍卫人手,又有之前那个小内侍说她放言东宫之位迟早会是她的,陛下更生疑虑,殿下又安排了言官数次弹劾她行为不端,陛下才终于下了决定,饶是这样还是加封了西安府作她的封地,令她五日后携驸马一并前往封地。这下可算踏实了,咱们殿下封为太女,这里头你也功不可没,还不快着跟殿下请赏呢。”
我垂首听着秋蕊朗朗的笑语声,到此心里终于踏实了,身上顿感轻松,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我微微抬头,低声道,“臣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秋蕊捂嘴笑着,大概还想要继续逗我说出邀功请赏的话,公主适时的看了她一眼,秋蕊立即会意,连忙掩住笑容,对公主行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我依旧垂目看着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并不知道从那时候起她就已决定将我视为她最亲信的人,常侍身旁。
公主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微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了,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好了,我会尽力的满足你。”
我能听出她语气里含着的温暖和鼓励,这是我从前没有听到过的,心里刹那间觉得很温暖,却还是恭谨道,“臣不觉得委屈,也没有什么要求,往后臣会尽心服侍殿下。”
“也罢,以后日子还长呢,想到什么再提也一样。”她眉目含笑的问道,“你有没有害怕?怕今日进来的人是赐死你的?”
我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臣怕过。臣一直在等待陛下的旨意,等待的过程里,臣知道自己还是不想死的,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待一个结果,而臣亦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想来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不过这也是臣在自我安慰罢了,其实还是会怕,只是这样想会让臣心里稍微宽慰些。”
“你就没想过求陛下么?或者求我?听高谦说你特意嘱咐他不要让我此时去替你求情,你可知道若不是前朝言官和秦太岳等人多番配合,逼的母亲痛下决定,母亲又刚好心悸发作无暇顾及其他,你这会早就死了几回了。你算是命大。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会避嫌,所以绝不会为救你而做任何努力?”
她声音里竟然有一份焦躁,好像是在质问我为何不相信她。我有些惶惶然,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感觉是否真实,我摇头,尽量平静的道,“臣,也说不清楚,但的确没有想过要殿下救臣,殿下已经救过臣一次了。”
她轻轻叹气,点了点头,温言道,“下去沐浴休息吧,有事我会再传唤你。”
我颌首道是,一时却踯躅不前,我想要问的事情让我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我嚅嗫问道,“臣还有一事,想问殿下,建福宫中的小内侍如今,怎样了?”
她眉心一跳,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般的怔住了,之后似乎狠了狠心肠,冷静道,“母亲下令将其杖毙。”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轻轻的晃了晃,我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退了出去。
第十八章 便无风雪也摧残(一)
我以为陛下只是偶发心悸病症,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却没料到今次的病竟已演变至病势沉疴。
公主已代理了监国之职,每次朝会后于宣政殿接见朝臣,傍晚时分再去养心殿侍疾,连日奔波劳累下,不免也清减了许多。
秋蕊心疼公主,每日都会着人熬好参汤和燕窝奉于她面前。
有时也会和我悄悄抱怨,“咱们殿下就是劳累命,看那位多舒坦,再过两日就要启程去封地了,一应事情都不用她操心,同样是陛下的女儿偏她就那么轻省。”
我亦无话可说,只能淡淡的笑笑。
这几日我都陪在公主身边,从朝会到接见朝臣我都在一旁侍立聆听,待到午后再去文渊阁将内阁所拟的奏章取回重华宫,晚间陪侍在她身边看她批示奏章。
只是去养心殿侍疾一事,她从不叫我跟着。
这日傍晚时分,我整理好今日朝臣们的奏疏,放于翠云馆书案处,想着公主今日又要批阅到很晚,便备了些罗介茶,并去岁秋日里梅雨时节收的雨水,将水置于水砵中,放入白,赤,蓝,黄,黑五色石,此谓之养水。
那五色石混于水中,但见白如凝脂,赤如鸡冠,蓝如螺黛,黄如熟栗,黑似油漆,颜色辉映悦目,十分好看。
我正看得心中宁静愉悦,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嚷喧闹,继而隐隐听到了长公主高声呵斥的声音,语气焦灼而愤怒。
不一会功夫,声音越来越近,刹那,长公主已推门而入。
我也知道此刻自己不宜让长公主碰上,眼下已是避无可避,只得俯身下拜。
长公主骤然看到我也是一惊,继而几近目眦欲裂,快步走上前一把拽起我,尖尖食指几乎戳到我面门,直逼的我连连后退,她怒喝道,“你这个阉人,在母亲面前害我,此刻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早知当日我就应该杀了你,今日断不能再留你。”言罢,她厉声命其随身亲兵将我拿下。
两旁侍卫们立即上前擒住我,将我押跪于地。
我两臂被紧紧锁住动弹不得,手足渐渐无力下去,只觉得那日在养心殿曾有过的空明之感再度侵上心头,也许今日真的便是自己的死期。
芳汀疾步冲了上来,冲侍卫们喝道,“住手!”扭身直视长公主,亦带了几分怒意。
“殿下这是做什么,他是我重华宫内侍总管,授正四品之职,且是太女殿下近身侍奉之人,您怎能对他动用私刑?请问殿下,元承究竟犯何宫规,要劳动您带太女殿下对其施惩戒?”
她口口声声用宫规和太女来压制长公主,听的长公主心头之火大盛,森然道,“一个阉人而已,不过是皇家的奴才,我是秦国长公主,要惩治一个奴才何须理会尔等!我今日就要杖杀这个奴才,好叫你们知道触犯长公主该当何罪!”
长公主即刻吩咐左右将我押至院中,早有她随身的内侍去慎刑司宣来了行刑之人—皆是宫中年轻力壮的内侍,最是精于刑罚一道。
我自知辩解求饶皆无用,只能任由侍卫们将我的头紧紧的按住。
余光触到那红黑刑杖的一瞬,我用力的咬下自己的舌尖,一股鲜血瞬时涌出,沿着嘴角蜿蜒流下,血腥气让我心里镇定了许多,我知道至少我尚有勇气在刑杖落下的一刻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们都是死人么,任由他们在重华宫行凶伤人!”芳汀一壁冲重华宫中侍卫们怒喝,一壁上前拼命拉扯锁着我的侍卫,却无论如何也拉扯不动,只好转身对长公主恳求道,”殿下请三思!太女殿下侍疾归来定不会轻纵此事,您眼下还在禁足中,私出建福宫已是抗旨,您还要罪上加罪么?”
长公主眼中冒火,咬牙道,“李徽赢不许我见母亲,我便杀了这个阉人,我早已不在乎什么抗旨不抗旨,今日就是要出这口恶气!”
此时重华宫中已是乱作一团,侍卫们紧紧围住建福宫中侍卫,但长公主是有备而来带着一众亲兵,重华宫中人一时也奈何不得,场面胶着,无人敢轻举妄动。
我听到长公主喝令侍卫将我押上来即刻行刑。我无望的最后看了一眼重华宫门的方向,那里已是被两宫侍卫们重重包围住了,我合上双目,将舌头抵在了牙齿间。
我已决意赴死,正待发力,忽听到一声清冷的断喝。重华宫刹那安静了下来,只听的众人齐齐拜倒在地的声音,拿住我的侍卫也瞬间松开了手。
第十九章 便无风雪夜摧残(二)
公主冷冷的扫过院子里的人,最终目光落在她长姐的脸上,四目相交,她眼中狠冽之色竟让长公主不由得一阵发抖。“你还在禁足期间,竟敢抗旨不遵,又大闹我重华宫,是想要我责罚于你么?”徽赢行至徽镇面前,逼视着她,”见太女而不参拜,你的礼数都忘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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