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好了.众位姐妹都久等了.开始点戏吧.”茗婉此刻端庄的脸庞.僵硬的犹如干枯的硬木.精致的妆容遮掩了好些憔悴.但额角浮的胭脂.愈发盖不住她肤色的暗沉.可见病去如抽丝.这一病.倒是折损了她的朱颜.
“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
茗慎抢声一笑.继而淡淡垂下眼帘.盖住眼底深深的嘲弄.丝毫沒有觉得越过皇后有何不妥.反而理所应当一般..惹趣儿似的开口道:“本宫小时候.常奶娘讲起这样一折故事.说是汉朝有位公主的女儿.许配给了一位美人的儿子为妻.后來那个美人的儿子做了皇帝.就封了公主的女儿为皇后.结果那个皇后却妒忌成性.最后被打入了长门冷宫.不知公公可知道这出戏.”
畅音阁的首领太监满脸讨好的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故事.应该是《金屋遗恨》里面.汉武帝‘咫尺长门锁阿娇’的故事吧.”
“哦.”茗慎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眸子里掠过冷笑与嘲谑:“原來这出戏叫《金屋遗恨》啊.那就唱这出吧.”
“遵......遵命.”畅音阁的首领太监嘴角轻微抽搐.转瞬看着茗婉寒冰凝雪的面容.惶恐得说道:“请.......请皇后娘娘点戏.”
茗婉居高临下地瞥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昆曲《长生殿》里.杨玉环自缢马嵬坡是哪一折啊.”
畅音阁的首领太监闻言大骇.结结巴巴道:“回......回皇后娘娘.是.......是第三十出.名为‘情悔’”
茗婉挑衅似得扫了茗慎一眼.冷嗤道:“就唱这一折吧.”
“遵......遵命.”首领太监小声应道.急忙退下.这两位主子斗法斗气.他这个当奴才的夹在中间.保不齐小命都给丢了.还是尽快识相躲开.免得殃及自身.
皆时.戏台上锣鼓喧天.珠翠隆妆的花旦扬起水袖.强颜欢笑的咿呀念唱.把陈阿娇在长门宫里的悲愁苦闷.演绎的淋漓尽致.
云嫔摇着一把蝶戏牡丹的团扇.一面给茗慎煽着风.一面丝丝耸叹道:“金屋藏.金屋葬.一纸诏书断缘夙.长门半步不回顾.陈阿娇十载荣华.十载伤.实在可悲可悯又可怜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茗慎手上的护甲轻轻在桌上一敲.笑容蔓延在明艳的脸庞:“要知道善妒君心倦.心毒天也谴.人在做.天在看.这就叫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人在做.天在看.善妒君心倦.心毒天也谴.”兰婕妤纤指绞着手帕.作出一副柔弱的模样说道.身上穿着淡蓝色的纱裙.看似比以往消瘦了许多.但是肚子却高高的凸起.青丝盘成松松的堕马髻.只着一根珍珠钗.眉目间染尽淡淡的清愁.娇弱如兰般可怜兮兮.
茗慎闻声.掀起眼皮儿讪讪的剜了她一眼.明艳的脸上瞬间凝起了一层寒霜.威严逼人的质问道:“兰婕妤不是奉命在关雎宫里‘安心养胎’吗.今天怎么跑到这里來了.”
兰婕妤闻言一怔.脸色极度不安起來.可怜巴巴的望着茗婉.投以求救的讯号.
“是本宫让她陪我过來的.”茗婉优雅的品了一口香茶.冷冷的睨了茗慎一眼.轻笑道:“兰婕妤纵然有千错万错.但她肚子里的皇嗣沒错.整日把她憋闷在宫里.与龙胎也不利.所以本宫以为.兰婕妤以后还是多多走动才好.贵妃你觉得呢.”
茗慎狠狠瞪着兰婕妤.似是要扒皮抽筋一般.嘴里却轻描淡写得的冷笑:“皇后娘娘还真是仁德宽厚.体恤六宫.既然您都拿皇嗣说事了.嫔妾又怎敢不同意呢.”
兰婕妤闻言.含笑上前乖巧一福.抚着鼓鼓的肚皮.洋洋自得的笑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照.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动不动行礼.就坐在本宫身边听戏吧.”茗婉慈润饱满的笑道.拉过兰婕妤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慎贵妃越是毒恨她.自己便越要抬举她.看着茗慎的脸色渐次沉下.她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这时.有宫人迈着细碎的步子.将一碗碗消暑的冰镇酸梅汤奉上.云嫔接过了一碗.递给茗慎.好声好气的劝道:“娘娘尝尝这汤.冰凉酸甜.最消暑解热了.”
“你有心了.”茗慎懒洋洋地接过來.尝了一口.顿时冰的脑仁发疼.继而又瞥见兰婕妤也在喝.不由皱起了沒有.眼底越发狐疑的打量起她的肚皮.
“ ……冤叠叠.恨层层.长眠泉下几时醒.魂断苍烟寒月里.随风窣窣度空庭 ……”演绎杨玉环的花旦.正用尖怯细细的嗓音.满含悲愤的唱着《长生殿·悔情》里的一阕《捣练子》.那腔调一折三叹.就像一条凭空攀缘而至的水蛇.一扭一扭地钻入人耳......
兰婕妤喝完了一整碗的冰镇酸梅汤.吩咐宫人再去给她盛上一碗.继而对着茗婉勾唇一笑.柔婉哀叹道:“一曲霓裳逐晓风.天香国色总成空.可怜只有心难死.脉脉常留恨不穷.想那杨玉环和唐明皇在西宫行乐时.何等荣宠.如今一朝红颜断送.成了孤魂白骨.真个好不凄凉啊.”
茗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悠悠接过话來:“那杨玉环只知道同唐明皇歌舞行乐.鹣鲽缠绵.却不知.在男人心中.江山社稷.远远要比红颜知己重要的多.可见她是多么愚昧无知.活该吊死在那冷驿荒垣之地.”
玉才人碧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道浓浓的讥色:“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嫔妾顿然了悟.中原成语里说的情深不寿.物极必反.登高跌重.慧极自伤.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玉才人对中原的成语这么有研究.那你知不知道何为多行不义必自毙呢.”茗慎嗤笑问道.低头搅拌着手里琥珀色的梅子汤.眼底泛起层层冰屑锋芒.
玉才人思索了一番.瞬间回过味儿來.指着茗慎愤然不已道:“贵妃.你.......你这分明是在诅咒我沒有好下场.”
“放肆.”茗慎眼底骤然森寒.‘哐当’一声把汤碗摔在了桌面上.横眉瞥向珍玉儿.冷声道:“玉才人你竟敢污蔑本宫.出言不逊.來人啊.把她拖出仗着五十.”
“慢着.”茗婉急忙阻止.一拍桌子起身.怒瞪着茗慎喝道:“贵妃.你别太跋扈了.玉才人不过一时失言.你却要重刑责打她.五十仗足够废了她的腿了.好歹她是南安国的公主.本宫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茗慎也站了起來.目光锐利如冰锋一般地瞪着茗婉.冷冷的声音犹如冬日里的寒风卷起冰雪:“就算嫔妾跋扈.那也是皇上惯出來的.南安国的公主怎么了.我堂堂大金皇朝岂会怕它不成.而且公主既然进了金朝的后宫.就是我们的金朝的女人.坏了咱们金朝的规矩.就得受咱们金朝的责罚.而且如今后宫之事由嫔妾执掌.皇后娘娘你无权干涉.”
她别开了脸.对着一群欲前不前的侍卫.劈头一声厉喝:“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把这个沒规矩的番邦女子.给本宫拖出打.”
“喳.”侍卫们二话不说.粗鲁的一把揪住珍玉儿的发髻.毫不客气地就往外拖.珍玉儿一看竟然真的动真格了.眼里瞬间闪过的狰狞和凶狠杀意.突然挣扎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拔了鞘朝茗慎的胸口扔去.
“贵妃小心.”秋桂以身扑到了茗慎身前.用后背承接住了飞來的匕首.
茗慎始料未及.回过神來的时候.只见她的背部插了匕首.染就了血红一片.顿时激得她心头大怒.走上前一把抓起珍玉儿的头发.对着她的脸蛋狠狠连煽了好几巴掌.暴喝道:“打断她的腿后扔进宗人府.再去告诉皇上她意图行刺本宫.”
“喳.”侍卫们齐声应道.把珍玉儿给拖了下去.这个傲慢又自以为是的野蛮女子.面对酷刑和死亡的逼近.终于放弃了自尊.一路上都回荡着她惊恐万分的求饶声:“贵妃娘娘绕了我吧.珍玉儿知道错了......”
...
茗慎扶着秋桂坐在椅子上.命人去请來了御医.为秋桂包扎医治.好在只伤到了皮肉.茗慎得知她无大碍后.总算是松缓了一口气.
秋桂面色有些发白的握着茗慎的手.淡然笑道:“娘娘别担心了.御医不是都说沒事了吗.”
茗慎红了眼圈.黑着脸嗔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傻了.你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叫我心里怎么承受.”
“贵妃娘娘待奴才们可真好呀.不知道的.只当您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呢.”兰婕妤捧着酸梅汤.语含暗讽的笑道.她可沒忘记.在她幽禁期间.茗慎可是沒少让奴才们去克扣她的用度.害她受尽了那贫寒之苦.
茗慎赫然转过头.目光如尖刀利刃一般射在了兰婕妤的肚子上.几乎要把她的肚子给剖个洞出來似得.狐疑的质问道:“兰婕妤如今有着身孕.不是应该忌吃生冷的吗.”
兰婕妤被她突兀的一问.问的有些慌神.但旋即勉强平复了慌乱的心绪.嘴硬的搪塞道:“嫔妾.......嫔妾偶尔用一些.也是无碍的.”
“这是什么话.皇嗣何其重要.岂容你如此怠慢.御医.來给兰婕妤把把脉.看看有沒有伤着龙胎.”茗慎沉声说道.走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摸了下她的肚皮.见她慌乱更甚.又联想到她方才的不对劲.便更加她的肚子里有猫腻.
兰婕妤脸色唰地煞白.连连后退摇头道:“不.......不用了.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可是......可是嫔妾真的无碍......不用御医把脉.”
“既然兰婕妤无碍.贵妃又何必小題大做呢.”茗婉温和的声音里含了三分怒意.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兰婕妤假孕求生的伎俩.而且刚刚已经折损了珍玉儿.如今可不能再赔进个沈如兰.否则今日此举.不但打压不了茗慎的气势.反而会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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