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等人驾车过来,马车一停青萝就准备拿了雨伞出来接她,探头见她手中纸伞不由的愣住。
“回去吧!”褚浔阳露出一个笑容,把伞递给她,自己上了车,拍掉裙裾上的水珠坐下。
青藤爬过去帮忙,又取了帕子给她擦脸,一边睨着桌上放着的那个荷包嘟囔道,“东西明明是落在车上了,那会儿怎么就没看见,害得我们白跑一趟,郡主您没淋湿吧?要不要找套衣服,先换了?可别是要着凉了。”
“只是衣服上沾了点水,没事。”褚浔阳道,取过那荷包在手里反复把玩。
青萝吩咐了车夫驾车回府,就收了那雨伞进来。
青藤瞧见,立刻便抢到手里,好奇的撑开来看:“这伞是什么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褚浔阳平素对身边的齿关用度的小事都不上心,她的衣服首饰几乎全是两个丫头一手操办的,置办出来的东西都是亮色居多,这么一把素色的油纸伞自是引起了青藤的好奇。
那伞面素白一片,只在一侧的边缘以墨色草草勾勒一副小画,画面简洁,像是一片苍翠的树林,林中两个人影,因为那画面太小,五官分辨不清,但是从衣着上看隐约可以分辨是一双男女。画中男子手持一管长笛闲闲的倚靠在树下吹奏,面前的女子迎风而立,一角裙裾翩然掀起,不过一个背影,那姿态却有种说不出的洒脱悠然。
“这是出自哪位画师的手笔?当真是好传神呢!”青藤忍不住赞道。
褚浔阳的唇角微扬,勾勒一抹笑。
那画面,别人不知,她却是一眼认出——
便是她和延陵君二次见面时候所在的烈焰谷。
因为这伞上的画作只是以单一的墨色描绘,所以难以辨认那浓烈似火的枫树林,只是作画之人的技艺高妙,已然是尽得其神髓,反正她是第一眼看到,就又依稀仿佛从这画中再度踏入那落红满地的烈焰谷。
好一出别有洞天的世外之境,她一直印象深刻。
青藤还兀自陶醉在那副画中,而青萝则是看着她唇角古怪的笑意若有所思。
回府后褚浔阳第一时间就去见了褚易安,把延陵君对她透露的消息一一和褚易安做了分析。
褚易安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神色之间并无丝毫的变化。
褚浔阳心中狐疑,就试着唤了他一声:“父亲!”
“哦!”褚易安回过神来,这才随手合上手边展开的一份公文,看向她道,“父皇和漠北王秘密来往的事,其实我这边之前就有得到过一些消息。”
褚易安能稳坐东宫之位,这一路走来看似风平浪静,但谁泽私底下他到底有多少的底牌,就连褚浔阳都不十分清楚。
但是他能窥测到皇帝那边的消息,褚浔阳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只见褚易安脸上凝重的神色,她也明白此事不容乐观。
“父亲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计较了什么?”褚浔阳问。
褚易安看她一眼,虽没正面回答,但那一点略显苦涩的眸光已然说明了所有。
褚浔阳的心中更是不安,父女两个各自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褚易安先开口道,“这件事我会注意,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嗯!”褚浔阳点头,也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她能运作的过来的。
褚易安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就起身自案后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抬手摸了摸她脑后发丝。
褚浔阳仰头去看他的脸,父女两个便是默契的相视一笑,一时也就把那些扰人的琐事全部抛开。
褚浔阳又陪褚易安坐了会儿,把今日她约见拓跋淮安的事情大致做了交代,这才回了锦画堂休息。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褚浔阳却是睡的异常安稳,而就在她安枕高卧睡的香甜的时候,这日九重宫门大开,百官齐聚的朝堂之上却是惊雷乍起,起了一场空前的风波。
漠北五皇子不请自来,于庙堂之上公然求娶南河王府嫡长女,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安乐郡主褚灵韵。
因为事出突然,满场皆寂,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没有反应。
如果拓跋淮安是进京之初就要求娶,所有人也都还不会多想,看是此时拖沓了这么多天,他却突然语出惊人,着实是叫许多人都暗地里琢磨了起来。
褚琪炎第一个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唇角勾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朗声道:“殿下说要求娶家姊?我没有听错吧?”
拓跋淮安侧目,与他的视线一碰,然后便是一拱手对上座的皇帝道:“陛下,小王是真心求娶,否则不会特意进宫拜见。以前小王尚在漠北的时候就曾听闻安乐郡主才貌无双,是举世难得的一个妙人儿,小王对其仰慕已久,还请皇帝陛下成全!”
皇帝盯着手中折子看了许久,这时方才抬头。
这件事,很棘手。
这一次和漠北的联姻势在必行,本来如果拓跋淮安不开口,他随便指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现在对方公然到了这金殿之上来求娶,而且所求也只是一个郡主,而非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他若是不允,似乎就先毁了这次联姻的诚意了。
可是拓跋淮安又是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求娶褚灵韵的?
皇帝暂时也有点摸不透拓跋淮安的心思,不过这件事却是需要当场解决的,想了一想,皇帝便是扶着膝盖朗笑一声,对下面的褚易民道,“老二,这个小子求的你家闺女,朕这个做祖父的到底是隔了一重,还得要问问你的意见。这小子,朕看着也是个不错的,他既是自请要做你家的女婿,你觉得如何?”
皇帝与罗皇后毕竟不同,送出一个褚灵韵去于他而言完全是无关痛痒的。
可是要将褚灵韵嫁到漠北么?这事儿褚易民却是想也不曾想的。
褚易民的面色掩饰不住的便有几分僵硬,却还是竭力的维持面上笑容,对拓跋淮安道:“五殿下厚爱,本王替小女谢过。”
说着又再话锋一转,对上座的皇帝深深一揖道,“不过父皇,韵儿那丫头您是知道的,是被王妃宠坏了,顽劣的很,五殿下看中了她,儿臣本不该推辞,只恐着那丫头任性,到了漠北王庭再惹是非,折损了我泱泱天朝的威仪,便是儿臣的过失了。”
拓跋淮安笑道:“王爷过虑了,我漠北的王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约束,而且小王又是诚心求娶,自是不会让安乐郡主受委屈的。日后就算是郡主嫁到我漠北,整个漠北上下自然也会对她礼让有加,不会拿那些无所谓的规矩来约束她。”
褚易民被噎了一下,面色越发难看起来,刚要再推辞,站在他旁边褚琪炎却是暗暗扯下他的衣袖。
之前褚琪炎一直没有吭声,而是目光锐利一直在暗暗观察拓跋淮安的一举一动,他觉得今天这件事很反常,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所以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一定不能促成这门婚事。
可是眼下对方势在必得,又是当着皇帝的面,若是他们拒绝的太明显的话——
皇帝只怕第一个就会心里不快。
暗暗稳了稳情绪,褚琪炎上前一步,笑道,“能得殿下垂青,也是我南河王府的福气,不过此事事关我姐姐的终身,是否也要先征询了她的意见才好给殿下答复?”
这便就是缓兵之计了?
拓跋淮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似是无意识的沉吟了一声道:“小王素问你们西越人成婚讲求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有南河王也在此,竟也做不得自家女儿的主吗?”
言下之意,似是在讽刺对方托大,可细问之下也是暗指褚易民无能了——
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褚易民本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被他的话一激脸上顿时就是青一阵白一阵,脸色变化的万分难看。
褚琪炎是没有想到他会公然针对,顿时也沉了脸道,“殿下慎言!”
言罢就又走上前去一步对皇帝行礼道:“陛下,臣和父亲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是知道的,皇祖母曾经撂下话来,说姐姐的婚事定要她老人家点头才作数的,如今虽然是有陛下金口玉言,可皇祖母也是一国之母,就算是我父亲想要定下这门婚事,是不是也该先去和皇祖母言语一声?不为别的,此乃孝道,不可轻废!”
若是皇帝就要指这门婚,他们说什么也枉然,就算抬出罗皇后来也没有用,可是用这个理由却能挽回褚易民和南河王府的一点颜面。
只是——
拓跋淮安今日的这番针对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拓跋淮安闻言,也不见恼怒,反而深有同感的点头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此时自然不能越过她去,既然南河王爷也有难处,小王又岂有不知进退之礼?倒是此事小王已经厚着脸皮同陛下请旨了,还请陛下与皇后娘娘招呼之后,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才好?”
皇帝出面去和罗皇后提?罗皇后还岂会有一个“不”字?
本以为能缓得一时,不曾想拓跋淮安又三言两语把后路给断了!
这会儿就算是褚其炎也都再找不出理由来推辞,恼怒之余,眼底便有风雷惊起,暗沉的可怕。
拓跋淮安自是感觉到了——
他这一趟出使本不欲和任何人为敌,偏偏是被褚浔阳逼上了风尖浪口,如此一来,倒是被褚其炎给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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