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可馨心下笑代春妮天真,以为所有事情都被她算计在内,殊不知,她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伯母如果没有随后就派人调查岂会有这把握?!
卢师傅并不怯她那强装出的理直气壮,依然不紧不慢道:“代姨娘,您是到哪家买的猪肝和牛肉,我没跟着所以不能妄言,但我一个多年在厨房干活的人若是连菜的好坏都辨不清,那我这厨房师傅从此不再干了。”
“你……”代春妮气得齿冷,又欲强辩却宛如舌头打了结似的磕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把话,说清楚!”
卢师傅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账房牧先生呢?”孙如兰慢条斯理的发问。
“小的在。”牧先生近前一步道,“大夫人有何吩咐?”
“牧先生,你来说说这几日代姨娘到账房都是领多少钱去买菜的?”
牧先生是个五十上下的老学究,却并不老眼昏花,相反那算盘好似长在他脑子里一样精得很。
他当着众的人面一五一十的说了这几天代春妮以大夫人要她买菜的名义拿走了多少银两,分毫不差,听的后者心惊肉跳:
这是要东窗事发了吗?代春妮又是一惊,额上的汗珠已然渗出,两腿也开始发软,但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妥协,绝不!这样想着,她又“昂首挺胸”起来。
“呵,听上去拿了不少,”孙如兰强压下心头之火,慢慢走近代春妮,“代姨娘,账房牧先生看在我的份上也很给你面子了呀,怎么那些银两还不够你买好酒好菜,却专挑一些不新鲜的、差的、没人要的,为什么?”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代春妮一点点暴露出来,她双目逼近,“难不成是你觉得国公府入不敷出,已经穷酸到需要勒紧股腰带来过日子了吗?”忽而眼一瞪,“说,余钱都用到哪儿去了?!”
孙如兰厉害就在这里,不发威不动怒,甚至骂人都是慢吞吞、不带脏字,让人以为她涵养高好说话,殊不知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因为对手总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劈得体无完肤,无所遁形,自己却还搞不清状况。
“余钱……”代春妮急得眼珠溜溜转,情急之下发觉掌心热乎乎的,低眼一瞧,惊觉自己竟一直牵着云可馨的手,望着眼前呆憨的四岁孩童,代春妮忽然眉开眼笑,一脸的慈爱。
她抬头道,“瞧我这记性,一急就什么都给忘了,大夫人,余钱我都给七姑娘吃喝玩儿乐了……”
云可馨简直吐血,出门前就料想代春妮愿意带她出门必有所图,也想过代春妮嫁祸推卸责任,不曾想果真如此。
孙如兰嘴角浮起一丝冷嘲,还是以原来的步调不疾不徐的走回原位,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视着代春妮,那眼神透出冷厉的“除之后快”之意,让代春妮顿感一股寒意从脚底下升起,直冲脊背!
她这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平日里看似与世无争、温声细语的大夫人,于是把她眼睛移向三房老爷和夫人,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啪”!的一声,代春妮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方才捏在孙如兰手中的汉白玉茶盅已碎裂成片,茶水也溅了一地。
“代春妮!”孙如兰再不想克制,一鼓作气的怒斥道,“枉我对你一片信任,以我的名义擅自多取了银两买菜、这过程中偷工减料、将余钱中饱私囊、败坏我名誉不说,居然还会把余钱的事栽赃到馨姐儿头上,说给她‘吃喝玩儿乐’——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道你买的那些不新鲜的或是变质的猪肝牛肉会让怀有身孕的二夫人出事故?!你险些就陷我于不义,懂吗?”大夫人声音尖利到府外几里都听得见,“今天若是不能将你逐出国公府,也必须要让三房老爷家法伺候,再不给点颜色,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
眼见代春妮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咽了一下口水又要张嘴,孙如兰冷冷的补了一句,而这一句,彻底让代春妮顿入十八层地狱,“你也别再企图强辩,今天一早我随两个儿子跟在你和七姑娘后面,已经把一切看在眼里,你的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早把什么都招供了,要不要请他们来?还好今天跟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你在背后怎么作践的我,更不知道你竟会这样去诬陷和栽赃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孙如兰竟然跟踪她!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一步,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代姨娘恶狠狠的目光还来不及投向云恪,一大片阴影罩向她,紧接着手腕被一只大手狠狠箍住,吃痛的抬眼:老爷!他什么时候走到她跟前的?
“看来去年那顿巴掌还没打醒你,又或者是你嫌太轻,”云天扬阴森悠远的音调听得代春妮毛骨悚然,“走,跟我回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祖宗家法’!”
“老,老爷,饶,饶命,”代春妮一方面被云天扬掐住手腕,痛得好似手骨崩裂,一方面又惊恐那祖宗家法不晓得有多可怕,“妾,妾身,知,知错了……”
云天扬视若无睹,他冷漠的掐着代春妮的手腕仿佛捏一只鸡似的向三房西苑走去,傅怜音牵上被甩开的云可馨跟在后头。
☆、第二十一章 阻力
孙如兰面若寒霜,眼含冷嘲的“目送”三房主子和下人陆续离开北苑,心下依然气愤难平:这代春妮真是险些就害得她身败名裂,若不是两个儿子及时发现,自己不晓得还要被蒙蔽多久!
这要是她大房里头的姨娘,早就一纸“放妾书”把她撵出国公府,却偏是三房的人,自己除了放出狠话什么也做不了,还得摆出长嫂的姿态,宽容的让三房自行处置,岂有此理!但今天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三房必定不会轻易饶了代春妮……
想到此,孙如兰的气才顺了点。
于是,转而去安慰月紫芸,歉疚道:“二弟妹,委屈你了,都怪我识人不清,还掉以轻心的着了人家的道,我这个做大嫂的有愧于你……”
月紫芸面上一丝血色也无,目光沉郁,好似没听到孙如兰的话,经云天佑提醒才恍然回过神来,恬淡道:“大嫂,这不怨你,你哪能看出有些人的居心——”她一顿,突然转了话锋,笑道,“都是自家人,说开来也就算了,再说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三叔也说要‘家法惩处’了。”
“二弟妹能这么通情达理,大嫂就宽心了,”孙如兰微微一笑道,“从今往后,大嫂必定事事经手,决不再给某些人钻了空子……”
月氏浅笑着附和几句,两人就这么相互客套着边走边说,云天赐和云天佑虽脸色青黑,满心愤慨,却事关自家兄弟内宅之祸,不便多言,,也只得忍气吞声.
西苑三房院落,云天扬一把将代春妮推倒在地,阴沉沉的盯着地上的人吩咐道:“来人,去拿家法竹板子来!”
“不,不要——”代春妮连滚带爬至云天扬腿边,双手拽着他的衣襟,声嘶力竭的哭叫,“老爷,妾身真的知错了,饶了这一次,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云天扬对着代春妮胸口一脚踹去,勃然大怒道,“今天我就按祖宗之法打断你手脚,看你这还敢给我出去丢人现眼!”
“不不不,老爷,您误会妾身的意思了,”代春妮再次爬到云天扬腿边,以双臂抱住其腿道,“贱妾是说这次都是我鬼迷心窍才会这样的蠢事来,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她哀声凄凄,泪流满面,鼻孔一张一翕,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在云天扬眼里却愈发讨嫌不已。
“来人,你们都哑了是不是,还不快去给老爷我把竹板子拿来!”
云天扬梗着脖子怒道!
云可馨低头,掩饰了眼底了耻笑:代春妮,栽赃诬陷可是要“回报”的,这次祖宗家法不断你四肢也会让你从此成为废人,看你还有何能耐再给傅怜音当什么“狗头军师!”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馨儿,快去找三叔公来,别让人知道,越快越好!
云可馨偏过头:是傅怜音!她请三叔公到这儿来意欲何为?
傅怜音见她一脸呆愣愣的表情,面露不耐,却又不得不装出温和的样子:
“馨儿乖,听娘亲的,否则你爹爹就要遭殃了。”
云可馨心下起疑,但也没多做犹豫就小跑出西苑,在北苑右面的抄手游廊上找到了在喝茶喂鱼的云瑾修。
“叔公,叔公,”云可馨通红着脸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娘亲,让我来,找您,过去。”
云瑾修耐着性子听云可馨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说完,总算听明白一句:“姨娘,挨打……”
云瑾修老脸一滞,眉头皱了皱,二话不说牵起云可馨的小手直奔西苑。
刚到苑路口,就听到云天扬冲着一院落的小厮在骂:
“竹板子呢?怎么还没拿来?拿个东西都不会,不想干了是不是?”
“不是的,老爷,”一个小厮上前点头哈腰瑟缩道,“是,是用于家法的竹板子突然间找不到了……”
“给老子找去!”云天扬罕见的发怒,急红了眼道,“没有,就把老爷我的马鞭子拿来。”
“住手!”云瑾修站在苑门口,发出一声雷吼。
云天扬回头一看,怔在原地,三叔公!更让他吃惊的是,身边站着的居然是小小的云可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