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脚下停住,四人提着灯笼走上山去。
到达半山腰的时候,眼睛最尖的闪灵仔细辨别了一下前方的人影,道:“小姐,前面的人好像就是君侯,从身高和背影看。”
“我去一下。”云可馨没多做思虑就向前跑去,“你们与我拉开点距离。”
“君侯——”她一面走,一面试探性的低叫,“君侯,是你吗?”
那屹立于墓碑前的颀长身影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像以为听错了似的微侧过头之后,又回头过去。
“君侯——”,云可馨又走了几步,嗓音稍提了点,“是你吗?”
颀长的影猛然回头,隔着毛毛细雨,他看清之后,惊叫出声:“可馨……”
在他要跑向她的时候他,她已经在他的面前了,望着从头到脚皆被细雨侵袭的云可馨,风吟潇心中感动莫名。
“你怎么来了?这时辰……”
“我来看看你。”云可馨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简洁的应声。
下一瞬,她感觉自己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馨,谢谢你。”头顶上方传来的风吟潇哽咽的声音。
“君侯,你忘了吗?”云可馨偎依在他的怀中,小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柔声细语道,“二伯父过世之时,你也是这样陪伴着我的。”
话毕,她只觉得那双有力的臂膀把她圈得更紧了,还能感觉他的唇在轻触着她的头,温热的气息喷洒进她的发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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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麻烦
站在外围闪灵、闪莹和闪月,见此情景,皆默契的对视一眼,向后退去,守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云可馨完全忘了羞怯,沉浸在与风吟潇相同的心境里,就这样任他抱在怀中,四下里万籁俱寂,唯有细雨飘落的窸窣声响。
“君侯,我对不起你……”她把脸往他胸膛里嵌了嵌,轻声道。
“何出此言?”他臂弯紧了紧,低下头问他。
“之前你说国公夫人想见我,”云可馨道,“我如果即刻随你前往,便不会有这遗憾了,也让你平白无故承担了‘不孝’的恶名。”
“没那么严重,”风吟潇抚慰道,“母亲只当着父亲和我的面表露过,其他人并不知情,并且也是母亲自己说想等身子有所好转再见面……”风吟潇微顿,几乎难掩他的痛苦和内疚,短短一句话,他几乎无法一下子表达完整,“我没料到母亲会走得这么急,否则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她。”
云可馨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君侯,你别太怪自己了。”
“我怎能不怨责自己呢?”风吟潇仰头,闭上眼睛,任毛毛细雨蒙上他的俊颜,“母亲养我这么大,我都没来得及孝顺她,就这么走了……”
云可馨心痛:当初听闻二伯父被害离世之时,她心情与他如现在出一辙,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乖顺的偎依在他的怀中,听他倾述衷肠。
“……我总以为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结果。”片刻,风吟潇微启墨眸,眼圈红了红,无力道,“非但没能让她看到我成家立业的一天,连见上你一面这小小的心愿我都来不及满足她,我真是太不孝了……”
“君侯。你后悔吗?”云可馨想了想。突然问。
“后悔?”风吟潇一愣,不明白云可馨所指为何。
“国公夫人生前,不是希望君侯早点成亲么?”云可馨道。“假如君侯当初听了父母的,也许——”
“不,我不后悔,”他一边侧脸磨着她的青丝。温柔道,“这是我一贯的坚持。父母都能理解,只是确实有点小遗憾,唯一能得以安慰的是,母亲知晓我已心有所属。”
云可馨道:“君侯。我们快回去吧,雨下了好一会儿了,这样会生病的。”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风吟潇松开双臂,望着云可馨道。“可馨,你陪我一会儿吗?”
云可馨没犹豫便答道:“可以,但我们去哪儿呢?”
“田庄。”风吟潇牵起云可馨的手,迈开步子,忽而转过身,对着漆黑一片的周遭道,“闪灵,闪莹,闪月,你们出来吧。”
从各个方向走出三个人,朝风吟潇和云可馨走来:
“君侯,七小姐……”闪月道,“真对不起,出门时忘了带雨具。”
风吟潇道:“没关系,好在雨并不大,七小姐只是头发和衣服稍有些湿,待会儿燃篝火烘干便可。”
仨丫鬟点头,跟着二位主子去了二老爷生前住、如今成为七小姐小憩之地的田庄。由于最近云可馨经常往来此地,闪灵等人总是适时得备好生活用具,挑好水,添加柴禾等,因此很快在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小姐,你先随我们进卧房把湿的衣服换下,我们拿去烘干。”
云可馨照做,再出来时,她已经浑身上下清清爽爽的了。风吟潇招呼让她在他身畔坐下——趁她进屋换衣服的间隙,他也把外套烘干了。
“可馨,方才冷不冷?”风吟潇给火里添着柴禾,转头对云可馨自责道,“怪我因母亲过世,什么心情也无,以至忽略了你还被雨淋着。”
“雨小,不碍事,”云可馨道,“在篝火前应该会暖和点了。”
接着,风吟潇又坚持把自己的披风给云可馨当坎肩披上,她只觉得一股暖意盈满心间。
二人并排坐在篝火前,伸手取暖,望着熊熊烈焰沉默着,少顷,云可馨想了想又道:“国公夫人何时过世的?”
“乘船游玩回府的第二天,母亲病情急转直下,”篝火在风吟潇一双墨眸中轻快的跳跃和摇曳,他声音放得很低,“第三天晨起下床时,突然晕厥倒下,被太医用针灸勉强唤醒须臾,还是走了……”
“太医有没有说国公夫人是何病症?”云可馨蹙着黛眉,深思熟虑道,“因何年纪轻轻就身染重疾仙去?”
“太医暂时瞧不出什么来,”风吟潇一顿,眉宇间多些许不耐和冷讽,“总说是‘恶疾’,但无法说明。”
云可馨本来只是认真的听着,却突然一回味风吟潇说国公夫人晨起时突然晕厥在床,当即心下“咯噔”一声:这与上一世太子突然晕厥在床、不省人事会是同一病因么?云天赐也因此获罪,要是能拿出病因或源头或许能挽回或改变一些事情。
风吟潇见云可馨对着篝火发呆,好似在思考什么,神情坚定,眸光时而黯淡时而发亮,于悲喜之中相互交替。
“可馨,你在想什么?”风吟潇脉脉凝望,温柔的问。
“在想君侯方才告诉我的这些,”云可馨恬静的回答,“风国公好吗?”
“父亲完全垮了,”风吟潇喃喃的说着,“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天对着母亲的画像,深居简出。”
云可馨心想:在父亲过世的最初,母亲是不是也这样?
“照顾好风国公,”云可馨把小手搭上风吟潇的胳膊,看了他一眼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吟潇唇型微微一勾,忽而视线迷糊道:“可馨,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云可馨苦笑:假如你知道我的“来路”和“目的”,也许会希望我离的远一些。
“君侯。我会一直陪着你。”云可馨第一次很专注很郑重且毫不避讳和矜持的望着风吟潇说。
风吟潇一怔,呆了片刻,轻柔着他掌中的一双柔荑,凄苦无依的心顷刻间仿佛遇到了港湾般沉静而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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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旧历年春节前十天,韩王与晋王一家同时迁往京城,韩王傅越泽与王妃王伶及世子傅一航到鄂国公府上做客前。云可馨已经从云天扬和傅怜音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因而心上早有准备。
冯嬷嬷和阮妈陆续上了茶水和点心。
“可馨拜见舅父,舅母,还有世子。”西苑正厅。云可馨在韩王一家人面前,颔首行礼的招呼,“好久不见,你们可好?”
“表妹。免礼,”傅一航早忍不住了。跳下椅子走到云可馨面前扶住,“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
云可馨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傅一航——个子长了不少。长得像王伶,气质也如同他母亲一样盛气凌人。
王伶睨一眼两人,心中不太爽:分开几个月。儿子竟还如此眷恋七小姐云可馨,甚至这次举家迁往京城也是经不住宝贝儿子的央求。傅越泽才向皇帝请命,终获批准。
云可馨在傅一航要拉她手的一瞬,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
“谢世子。”
云冉不甘示弱的近前,这回学乖了,从走路到行礼,滴水不漏的“正确”,却并没引起韩王一家的注意,她不不泄气的笑道:
“舅父,舅母,世子哥哥,你们这次来京,就不再走了吧。”
“嗯。”傅越泽淡淡的应声,“圣上的恩泽。”
王伶让云可馨到她跟前。端详一番,狭长的丹凤眼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嫉妒,面上却是笑颜如花道:“数月不见,七小姐真是愈发讨人喜欢,怪不得我们家航儿念念不忘,吵着要来京城呢。”
傅一航脸透微红,瞥了王伶一眼道:“娘亲,别说……”
“这有什么不能所说的,在樊城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表妹嘛,”傅越泽附和的微笑道,“这会儿见面了,怎么又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