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统和灵芝端着药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将打湿的毛巾敷在马才的额头上,见他难受的一阵一阵直出的虚汗,我心中自然也是担心不已。发烧的滋味我自然知道,前几日我刚刚生完一场大病,我刚好了没多久,没想到马才又病上了。
“怎么办,药喂不进去啊!”轻轻将马才的身子扶起来靠到我肩上,拿着药匙喂他的药,却都又被他咳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马公子这情况和公子你那日的情况简直一个样。”灵芝站在一边有些担忧的说道。
“是啊,王公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家少爷当时是怎么给你喂的药,少爷要是再不吃药,病情会加重的。”马统见状更是焦急。
怎么喂的药?我怎么会记得,不过竟马统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那时的感觉是……
不会吧!脸上不由一红,怪不得当时感觉怪怪的 ,原来那日竟是如此。
“灵芝,马统你们俩出去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才兄这里就交给我照顾着好了。”心下一横,当即就吩咐他们俩个出去守着门。我好像明白了,那时我生病时,马才为什么不让人来看望我了。
灵芝和马统很自觉的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再看此时才兄紧皱的眉头满脸痛苦的样子,看着那张有些发白薄抿的双唇,我喝一口碗中汤药,圈着他便凑了上去,唇间有微凉的柔软触感传来,虽然满口都夹杂着一股涩涩的药味,但却依然感觉甜到心底……
几次汤药渡完之后,在我和马统灵芝的照料下马才的烧才算是慢慢退了下了,见他慢慢醒来看着我用满是关怀的语气问道‘明明是我生了病,怎么你看起了比我还要憔悴’时,我的心才算是完全放了下来。
这一次,马才和他爹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很。他病好之后,我们自然又恢复了书院学习的日子。经过那日课堂之上我反驳梁山伯和祝英台的一番言论之后,陶渊明和荀巨伯他们就再也没有随便在课堂上找过马才的茬。陈夫子还说他将那日我的话告诉了山长,山长非但没有生我的气,反而觉得我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平时就开始建议我们在学习的同时多关注关注当前时事,还特意的多加了些户外的课程,比如骑马,射箭,博弈等等。但是由于没有十分出色的先生教学,所以山长一直都在积极的帮我们继续外聘教学的先生。
陶渊明主讲书法写意、丹青绘画,陈夫子主讲四书五经之类的古代献知识,师母也时不时的给我们带上两节古琴课,甚至山长还会亲自我们稽首礼仪,总之这书院生涯开始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我的骑术箭术在马才的指导和自身的苦练之下自然也渐渐变得小有所成起来,马才抽空自然也不闲着,我教他的那套太极剑法,他也苦学了起来,虽然他那个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学这些专门需要静心的招式。
今日上课又起了个大早,学堂之上陈夫子出奇的不教孟子论语,开始教起兵法了。
“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陈夫子拿着本《淮南子》一板一眼的讲道:“这段话的意思是……呃,王韵之,你起来说说。”
“这段话的意思是领兵之时,有时要故意向敌方显示出我军柔弱,但是真正开战的时候,就要给其迎头痛击;有时故意向敌方暴露我军弱小,关键时刻却要用强的态势竟敌军压倒。说的是领兵打仗的时候要故意疑惑敌方,让其摸不清我军虚实,待到时机成熟,再给敌军迎头一击。”我站起身,正色答道。其实这本兵书我早已经和马才在寝室里研究过了,陈夫子自然是考不倒我的。
“嗯!王韵之,你对兵法的了解确实不少。大家知道自从谢先生走了之后就没有人再教大家兵法战略了,大家知道这并不是夫子我的强项。但是没关系,明天山长亲自请的曾在桓将军手下当任的咨议参军就要来学堂亲自来给大家讲课了。”陈夫子背着手朝我一点头轻笑着说道。
“那请问夫子这咨议参军是什么人?”荀巨伯赶忙问道。
只见陈夫子饶有深意的看我一眼说道:“王玄之!”
☆、33第三十三章 大哥玄之
王玄之是琅琊王氏王羲之的大公子,是如今王氏家族中唯一一支拥有实际兵权在握的领兵人才。只因四十多年前,权重遭嫉的王敦佣兵叛乱,谋取篡位,王氏同族,不得已自相残杀,兵刃相向。因而自王敦叛乱被平定至今,王氏家族带兵之人并不在多数,若非想要保住在朝中的士族地位,想必王氏子弟都宁可逍遥山林,悠游傲笑东山之阴,也不愿入世为官,走上仕途。
王氏族人在官场中官任职比较多,在同族中亲自领军上战场御敌又有不小威望的就只有这一个了。
本来陈夫子当时宣布来人是王玄之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令我更吃惊的是还未等到第二日书院子弟们前去迎接,当天晚上,他便带着人便装赶来书院了,连山长还未来得及拜会,就已经寻到了我的宿舍里。马才还是习惯性的吃完晚饭去操场上练习箭术,而我则拉着灵芝询问这王玄之的事情,没想到他的事迹灵芝还未讲完,王玄之已经敲开房门出现在我眼前。
王玄之进书院的时候,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面貌较之其他兄弟虽有几分相似但眼角之中却是多了几份武将气势。虽是一身平常士族子弟打扮,但那挺直的身躯和傲骨的风气却是由内向外自然散发的,虽然也或多或少的有些几分读书人的气质,但总体来讲的那份从容淡定、大气磅礴确是王徽之他们无法比拟的。
“年前我随桓将军奉命讨伐姚襄,大败姚襄之时,顺道进军故都洛阳,收复司、青等四州之后,本来桓将军对还都洛阳抱了很大的希望,只可惜……终始没能如愿。大军不得以又退回荆襄,桓将军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再加上朝堂原因,所以将军下令这几个月暂时囤兵积粮,休养生息,打算过几年军队整顿好了再另行北伐之意。我前些日子被擢升为幕府长史,兵权交接完毕之后,手中的事儿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正巧此时接到王世玉的邀请,再加上老五写信跟我交代小韵儿你也在书院读书,所以就顺道来看看了。”寝室里王玄之正襟坐在桌凳之上品着茶水,见我看着他有几分猜疑,当下便跟我解释道。
“啊?那恭喜、恭喜大哥升官……不是,我是说、是说……”看着王玄之一进来便如此,摸不透他的脾气,我有点不太习惯。
“唉,大哥常年在外,也没有多少回家的时间,几年没见,小韵儿长这么大到是跟我生疏起来了。”王玄之皱眉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男扮女装进书院读书,你不反对吗?”我有些疑惑,见我如此打扮他身为大哥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不对劲啊。
“我为何要反对,那日你在课堂上说的那番话,王世玉已经在信中转告给我了,阿韵你果然不一般不愧是我琅琊王家的人,你这般见识比那些个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士族男子强太多了。听闻你们学院里有个叫马才的,是杭州太守的公子,励志将来要开辟疆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还要学习魏武帝一杆长枪、扫平四海、收复神州?”王玄之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说道:“有如此志向之人,我倒是想见见。”
“呵呵,才兄自然是与众不同,前途无量的。”这都知道,我知道山长和王玄之是好友,那也不必什么都说啊。
“若非与众不同也不会把我们家的小韵儿迷到如此地步……”王玄之摇摇头道。
“我和……”
“阿韵!”心中一惊,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了从门外突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冲进来的马才给打断了。
“阿韵!为什么谢玄那小子……这位是?难不成这位就是夫子今日说的王参军?”马才看见屋内的王玄之忽然一怔问道,见我朝他点点头,他赶紧上前抱拳道:“学生马才见过王参军!”
“你就是马才?果然与众不同。”王玄之站起身伸出手怕了拍马才的肩膀,眼睛打量着他说道。马才自然也没一丝慌乱的之处,坦然的回望王玄之。
“很好,我也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两个了。我现在去拜访拜访王世玉,阿韵你收拾收拾跟我住厢房!我回来之前必须搬好,不得有半分差池。”王玄之突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大哥!”我听后心中一紧,莫不是他也反对我和才兄的事。
“好了,这么大声做什么!我没想反对你们俩,但是阿韵你至少不能在我眼皮底下随便就跟别人睡一张床吧!”王玄之脚步一停,摇摇头道:“灵芝,帮我带路啊。”
“哦,大少爷这边请。”一直站在身旁的灵芝,赶紧应一声,回头朝我眨眨眼睛便跟着王玄之出了门。
“我没跟才兄睡一张床,他一直都是睡长椅的!”直到灵芝和王玄之走出门外,我方才回过神来,朝他大声喊道,心下却是高兴不已。回头看了一眼马才,发现他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只当他也没明白为什么王玄之会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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