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韦清荷脸上的企盼和失望,我唯有沉默不言,无话可说。
然而正在这样想时,就听见外面又纷乱起来,有脚步声呼啦啦的进了院子,韦清荷一愣,忽的起身几乎是扑到了窗前,将窗子极小心的打开了一个缝隙,急切的向外张望着,我亦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索性就来到门前,撩起帘子朝外看去。
只是一眼,我就欢喜的向韦清荷轻声的叫,”清荷妹妹,你看,是那个柳公公和王嬷嬷呢,还带来了轿子,一定是来接你的?”
第16章 鹊上枝头 二
韦清荷粉面飞霞,娇羞而笑,喜悦羞怯里又带着紧张的样子,我过去握着她的手,轻声的给她打着气,她扭着身子轻声道,”还不一定就是呢。”
说话间,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前,是王嬷嬷的声音,带着笑意道,”韦小姐大喜了。”
韦清荷的身子轻轻一颤,一时竟有些不敢向前,我轻笑着打趣,”现在是不是呢?”
说着话时,王嬷嬷已经进了屋子,见了我们,只是会意的一笑,韦清荷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向她轻声的问,”是,是那事儿么?”
王嬷嬷点头笑道,”是的,皇上有旨,今晚就要你侍寝,敬事房的轿子已经来了。”说话间,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似是为我惋惜的样子。”侍寝,”韦清荷却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惊诧之后就是大羞,一时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我和王嬷嬷一左一右的扶了她,边在她耳边轻声恭贺,”妹妹今儿大喜,我这里先恭贺着了。”
韦清荷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姐姐,我定不忘了你。”
我才要开口时,就见王嬷嬷突然脸色一冷,正色道,”韦小姐,龚小姐,今儿的事今儿就了了,从现在起,大家就当没有这回事,都记住,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我和韦清荷神色一凛,各自对看一眼,默默点头,扶着她出了门,外面的柳公公已换了满脸的笑容,向着韦清荷一揖,也不多话,就命带来的宫女将她扶上了轿,喝了一声”起轿,”一时便如飞的去了。
等轿子去得远了,那王嬷嬷方才转过脸来,久久的看着我,却到底无言,许久,只是一叹,也就去了。
倒是我自己在院子里愣愣的站了许久,这一交错,该就是两个人生了罢,从今后,她是福是祸,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回身时,却见众秀女全在身后站着,我一愣时,那个叫雪燕的秀女就过来,好奇的问道,”明月姐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她犯了规矩,要受处罚的么?”
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只淡淡的一句,”只听王嬷嬷说,她今儿大喜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完,我头也不回,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掩上门,只剩了一个人的屋子立时便显得空荡静黯起来,我默默的在妆台前坐了许久,一时脑子里纷杂如麻,我突然想到,若是龚老爷知道,我将他给的金银却是用来做这样的用场,将这样的大好机会推却给了旁人,他该暴怒成什么样儿?
我在心里”哧”的冷笑,你只当我如你的女儿般只会逆来顺受的话,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我不是你的女儿龚明月,我叫云雾,我姓--上官!
宫里的夜,我第一次睡得极好。
第二日一早,就有消息传了过来,皇上极喜欢韦清荷,不单违背规矩,让她在寝殿里直留到天亮,更在一早起来后,就传喻封了她为从六品的常在。
第17章 鹊上枝头 三
这个消息一散开,后宫一阵哗然,众秀女们在经过头天晚上的猜测惊诧后,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却也没有想到韦清荷能一夜之间跃至六品,祖宗的规矩,为防止后宫嫔妃妖媚惑主,倨傲为乱,宫女沾了雨露,只能末从八品的采女,更衣开始封起,而秀女初进时,亦只能在正七品和从七品这两个位子上册封,绝不许有半点逾越。
王嬷嬷将这个消息带给我时,亦掩不住的惊诧,”倒没有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手段!”
就有秀女来替我惋惜,道这样的好事儿原该是我的,我淡淡而笑,心里却忍不住直替韦清荷担心,才只是头一夜,就这样露了锋芒,不知道被多少眼睛盯上,又有多少人恨上了呢。
如此一来,参加大选秀的秀女就只剩了二十九个,可是秀女们却不知道那六名中选的名额会不会亦因此而少一个,无从猜测下,唯有更加努力的准备,力求大选秀那日进了皇上的青眼,从此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去。
这样的日子,只是一转眼,就到了。
事隔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能记得,这一日的天气份外的晴好,蓝澄澄的碧空上,连云朵都找不到几朵,偶尔有飞鸟自头顶掠过,留下一两声清脆悦耳的鸣声。二十九名秀女姹紫嫣红,妖娆各异,顶着太阳整齐站在雏秀殿外的广场上,脚下暗青色的条石雕刻着一朵一朵的芙蓉花,四下无际的蔓延出去,仿佛找不到尽头,却只是到了墙脚,就止了。
我身着极炫丽却又极俗艳的烟霞色罗裙,头上梳着夸张的飞凤髻,左右各插了一枝步摇,金珠银钿坠了满头,鬓角一大朵绢制芙蓉,风一吹,端的是花枝乱颤。
那一群妆扮得或高雅或端庄的秀女们在看见我时,个个脸上难忍笑意,雪燕过来一牵我的袖子,笑道,”哎哟,明月姐姐,就算失了一次机会,你也犯不着把家当全都披挂上吧,”她的话一说完,院子里立时便哄然大笑。
我做出倨傲不屑的样子,”妹妹又何必做出这假清高的样子,你这一身打扮难道不是费了心的,我们不过都是想让皇上多看自己一眼罢了,彼此彼此……”
雪燕被我这话一噎,不由就涨得红了脸,我也不理她,仔细的将裙带上的流苏理好,昂然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选秀的时候定在巳时,才巳时初的样子,就见远远的有銮驾鸾轿过来,我和众秀女知道定是皇上,太后,还有皇后到了,王嬷嬷轻轻一拍掌,大家赶紧低头跪下,静悄悄的大气儿也不敢出,脚步沙沙,不多时銮驾鸾轿都停在雏秀殿门口,宫娥太监紧张而又有序的来回奔跑着,只是一会儿,只见那銮驾凤轿全都撤了下去,殿门前又恢复了平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一个太监出来,一扬手里的拂尘,尖着嗓子扬声道,”皇上有旨,宣,秀女觐见。”
第18章 弄巧成拙 一
选秀正式开始了。
随着太监的唱名,秀女一个一个的进去,因着我的贿赂,王嬷嬷将我排在了最后,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少,我只觉得手心里腻腻的全是汗,只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皇上已在前面的这些秀女里,将此届要选的名额全部选完,小姐保佑,爹爹保佑,老天保佑……””扬州知府龚如海之女,龚明月,年十六……,”不过是一转眼间的,太监已经念到了我的名字,我身子一颤,忍不住转头去看王嬷嬷,王嬷嬷在我脸上死死的看了一眼,却是目无表情,就将脸转开了。
我避无可避,只得握了握拳,一步一步进了雏秀殿,雏秀殿里处处精雅贵气,玉壁珠帘,无处不透着精致,迎面一道绣着大朵牡丹的苏绣屏风,端的是贵气逼人,前面引路的宫娥脚步轻快,已是转了过去,我眼角余光转处,见身边无人,于是快速的抬手,小手指迅速的在眼角一勾,这才紧跟着宫娥进去了。
依着规矩,我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有宫人语气平静的吩咐,”龚明月,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眼光忍不住向上飘去,就见迎头正中坐着一个衮袍玉带,头戴九龙珠冠的男子,年约三十,面孔笼在珠冠后面模糊看不清楚,他正是我玄武王朝第三代君主,慕如风!
他想是已经看了太多的秀女,此时已稍有些不耐烦,依着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在他的左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年约五十的贵妇人,而右边,就是端庄有仪的皇后了。
这三人原本是面无表情的,然而我一抬起头,就见他们全都愣了一愣的样子,继而,各人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太后老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皇后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只得将眼神转向别处,只有位居其中的皇上,他先是怔愣,然后,只见他的嘴角越来越弯,终于,他忍不住的大笑起来,指着我对太后道,”母后,这位秀女倒是有些意思。”
见皇上问她,太后当下点点头,”扬州知府算不得名门大家,调教出来的女孩儿小家子气也不奇怪了。”
皇帝却依旧笑个不停,”朕只想着,她既如此在意,又怎的连镜子也不照呢,哈哈哈……”
一边的皇后就道,”想是太过紧张了,正如母后所说,她一个小家子里出来的女孩儿,哪里见过这样大世面。”
见皇上太后等人如此反映,我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经取得了成效,心下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只等着他笑完了,摆手命我退下,于我,也就大功告成,得偿所愿了。
想到这里,我眉眼飞花,欢喜得恨不得立时便笑出声来。
却见那个皇帝向左边一摆手,”既是如此好玩儿的人,就留在宫里当个乐子也不错,”随着他的手势,就见一个女史从身后宫娥的托盘里取出一个玉如意来,双手捧着送到我的面前。
第19章 弄巧成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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