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做法甚至让人没有办法怪罪他,因为他在折磨这件事上所有的天分也不仅对外,还会毫不吝惜的对待自己。甚至还要更残忍些,这个自始至终以为自己深陷一场悲剧而无法独自落幕的人,久久沉湎于与往日不可分离的纠缠中,现在他居然问陆七夕。是否是仰仗着他的喜欢而为所欲为,是否以为他不敢杀了自己……
天底下恐怕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笑的问题了吧,陆七夕面上扬起不合时宜的笑容来,连那丝苦涩都被她悉数抹去,在冷镜面前哪怕展露半点脆弱的神态都是自己无法容忍的示弱行为!
不巧的是恰逢冷镜回身刚好碰上她含笑的双眼,“怎么?朕说的话很好笑么,朕话语里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难道你现在的笑容是在蔑视朕么?!”
陆七夕继续沉默不语,原本那丝笑容也不是她心里所想的情绪,大概不经意间表露出的表情,大多都不由自己控制的缘由。但是这样的自己居然能成功激起冷镜的愤怒来,这确实让陆七夕万万没想到的。
于是她不顾自己面部逐渐趋于僵硬,仍旧笑着甚至笑容要比刚才的,还更加放肆一些,在她的笑声渐渐扬起时。一旁的冷镜也慢慢变得狂躁起来。
习惯了这些年来一切都在自己掌控内的冷镜,突然遇到陆七夕这样一个有些棘手的人物时,突然袭来的不知所措和恐慌简直快要让他彻底窒息过去。
六年前的宫宴上,红色的身影似如一棵翠绿的小树被风刮倒,继而迎风缓缓坠落而下。那个时候,要是冷寂没有记错的话,白天香脸上的神情与现在陆七夕脸上的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不因欢喜而表露的笑容往往都带着同样的凄凉,就好像忽然之间在六月的半夏季节里,看到了一场不合适的绒毛大雪随口让落,让四季该有的规律景色被不合乎规律的大雪大落,人都以为冬天就该看雪,夏日就该乘凉,就如高兴就会微笑,难过就要哭丧着脸一般,都是世上循规蹈矩遵循的定论。可如若有的人,在临死前,在即将面临即将抉择时还能微笑的话,是该说他们不对,或是说自己从来不曾真的理解过这人由人构成的世间呢?六年时间并不算是短,可用来忘记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却还不能够。
这六年里冷镜没有一刻停止过思考这个问题,他是不是杀了他不该杀的人,得到了他不该得到的东西呢?譬如说这个大周,在比如说……他的父皇冷隆……
也许白天香死时会那样笑着,并不是特别冲着冷镜才会如此,她大抵是累了,在得知自己任务失败的那一刻,因生命的同时终极,去也意外让她得到了某种解脱。
这些,冷镜都想到过,可每一次当他感觉自己离真相很接近的时候,他便会开始莫名畏惧起来。所以直到现在再看到陆七夕,这个脸上和已死去的白天香有着相似神情的无谓少女时,他想,或许这六年他仍是没有想明白任何事,否则现在面对陆七夕的时候,他本不至于迷惘。
“朕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笑!为什么!”冷镜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扑过去用手掐住陆七夕细嫩的脖颈,将她步步逼退到墙角,直到陆七夕再也无路可逃的时候,他双手往下掐的力量便越发大了起来。
如今轮到陆七夕喘不过气来了,她是真的快要窒息,眼前的物体渐渐模糊起来,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快感,似乎被冷镜这么一对待,她也终于不必再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哪怕大脑渐渐因缺氧而变得一片空白,但是这个男人,这个正站在陆七夕面前,用手掐住她的男人……她终于可以直视自己内心的表达出来,她恨他!恨他的感情甚至不比恨薛天意的少!
她恨他的滥情,恨他看上去对每一人都如和煦春风般的好,恨他因为一个已经作古成灰的女子而玩弄了陆七夕上一世的感情……若说还有最恨的,那便是恨他最后不仅不肯施舍半点真心,却连那个肯用她性命来换皇后宝座的薛天意都被他无视了干净。这说明不管是为了他等了一生的,还是为他不择手段的,他通通都不在意,更不必奢望他出现一丁点的悔过之心。尽吐引技。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到底怎么结束这样疯狂而又尴尬的时刻,冷镜的手确实正准备要结束她的生命,然而将行未行时,他却不知因为何故突然收回了双手。
似乎是在告诉陆七夕这一次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受到伤害。
可纵使他再面露悲伤也不是因为陆七夕而生的情绪,他一悲一喜眼里看到的皆是白天香的影子。那都是些和白天香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于是在冷镜眼中她们或成为了白天香的眼睛,或成为她的神韵,哪怕是残留的半点衣角上的相似,他皆能从里面看到他想要看到的。
既然看待每一个女人的时候,就如同再看白天香一样,那么白天香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生活。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她什么都没有给冷镜留下,但能做到让她之后的女子在冷镜眼里都幻化成为她的模样,这恐怕是白天香死后绝对不会想到的吧。
只需要接近她的半点相似,就可以为平平无奇的女子带来一世的荣宠。然后,冷镜爱她们,好不吝啬的说他爱着这些女子中的每一个,因他爱她们时就以为是他自己在延续当年那份未完的情愫。
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帝能做到拿百千女子的真心,来慰藉自己已死去的心爱之人了吧。
他忽而面色消沉下来,从适才的几近癫狂重跌落回了他原本呆着的深渊中去。
除却他往日伪笑的时候,剩下的大半时间里他都是如此沉默。仿佛情绪对他而言,除了极端的狂躁也就只有永久的冷漠而已。
“你是否觉得,一个人君断断不该出现这样的失误!作为一个皇帝他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如何控制好自己的的情绪,最起码该是如我往日般温和。而非如此刻这般面露焦态,不能自己。所以你因为我的失态我的慌张而笑了,对么?”
“皇上既然真的以为我是这么想的,那么为什么还不动手赐我一死呢?……何苦将你往年的背痛翻来放在现在来看呢?将旧时的悲伤转嫁到眼下无辜的人身边,您看着如今在您身边的每一张脸,就如同看见过去那些人。可皇上,您恰恰忘了旧时的许多事皆是发生在您还未称帝之前,现如今您已经是九五至尊,近旁的了也都焕然一新。倘若您非要把这些从未带给您伤痛的人牵扯到您关于往事的回忆中去的话,他们是何其的无辜!那么七夕斗胆敢问皇上一句,您的明日到底在何处?还是您早已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因只当过去作古,您的心也就一同不过埋葬进了暗无天日的墓穴中了呢?”
苦苦挣扎在回忆里不愿意面对未来的人,这是不是也在说陆七夕自己呢?陆七夕宁愿自己不说这些话,她来到冷镜身边原只为毁灭而非为了救赎。
这类似于劝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陆七夕来说。
哪怕是冷镜因为沉湎于过往而毁掉了他自己。继而影响到了整个大周,陆七夕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知道若有一日,这冷镜做不了皇帝的话,他后面必会有大把的人想等着来接替他的位置。且若要真论起来,冷镜恐怕不是最适合让皇帝的人选。
一如当年,先帝明智的只将他作为一个为冷寂挡板宣扬出去,时隔多年之后,只怕当同样的选择重新交给权臣们手中时,冷镜还是会被众人放弃的那个。这么多年来,他用无所为的执政方式,在他皇帝的宝座上,用权利满足着为别人说耻的心愿。甚至年月更替几轮他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争夺这个帝位,权利一直以来就不是作为某种手段而存在的,权利乃是目地。若将这二者混淆的话,手段也只能维持一时的风平浪静,而那些将它视为目地的人,就会源源不断的为了达成他继而挤走它的所属者。
第91章 阴谋
“你从未感受到失去身边某个人的滋味,所以现在说的这些也无是冠冕堂皇的措辞罢了。不曾真的体会何来什么所谓的顿悟?终究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罢了。用到朕身上不见得起效。”
是么?从未有过失去什么的感受,所以无法感同身受?陆七夕在心里默默苦笑着,若说她没有经历过失去某种东西的感觉的话。那么她作为薛天香的时候失去的那一条命又该被算作是什么呢?难道说,陆七夕经历的这些痛苦通通加起来还不如冷镜失去白天香来的惨烈么?
身体已死,然而意识却残存了下来。寄居到别人的身体里成为不能说出姓名的陌生人。
刚开始的时候没遇到照铜镜梳妆之时,陆七夕就会被自己的脸吓一跳。并非是因为陆七夕的皮囊生的过分丑陋,只是她习惯了十多年来薛天香的那张脸,一时间让她突然去适应一个与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面孔时,她又怎么能习惯得了。外面已经到处都是陌生人,回到房内却还要被自己突然吓到……有家不能回。眼睁睁看着自己遗物被亲人烧毁……这些一切的一起来加起来难道还不如冷镜那份情伤来的惨痛么?固然他是帝王,可如果全天下做君王的都要和他一样,因为自己心内的不如意就要轻易摧毁别的一生。那这种活法,与其说是生不如死,倒不如说是为所欲为还更加贴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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