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远嫁的离别伤怀,青梅心中被喜悦充盈,听那鼓乐渐渐靠近。
嫁娶喜事,外面定然有一番笑闹,青梅家里人丁少,这会儿贺夫人母子和许怀远都在外招呼,许氏少不得出去看顾一会儿,叫绿珠去赏了众人。过了少顷,许氏和许怀远从外面回来,便扶着她往外行。
头顶凤冠沉重,身上的嫁衣虽用的事轻薄的料子,毕竟金丝银线绣工繁琐添了重量,她抬步跨过门槛,感觉许氏的手缠了一下。
莫名的就有股心酸涌上心间,青梅握紧了许氏的手。当年她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许氏身怀有孕却带她千里奔逃,往后朝夕相处,许氏虽非她的生母,两人的感情却胜似亲生母女。过去的十几年中一家人片刻不离,而今徐怀远常往书院,她又嫁入王府,这花枝巷里只留下了许氏一人。虽然添了家丁婢女,她也能多来看望,毕竟冷落了些。
忽然她就想,如果怀远愿意的话,是不是应该也为许氏考虑,找个人与她相伴呢?如今她出嫁王府寻得归宿,徐怀远过几年就该娶亲,姐弟俩都各自成家的时候,许氏应该会更寂寞吧?
忍不住的,便有泪滴垂下。原来,就算没有远嫁的别离,也还是会有出嫁前不舍的情绪,纠缠起温暖的过往,直触柔软的心底。
新娘子出嫁前要同父母高堂行礼拜别,青梅爹娘早逝,原本没有准备这事儿,此时她情绪翻滚,却是顿住了脚步走到许氏前面,而后缓缓跪地道:“娘。”一样的称呼,蕴含的却是不一样的情绪,许氏呆了一呆,喜极而泣,忙扶她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
终于是走到了门外,耳边鼓乐笙箫,无数晃动的人影围在外面,喜娘掀起轿帘,鼓乐声浓,起轿往王府而行。
一路听得到市桥笑语,有熟悉的饭食香味和婉转叫卖,而后渐渐清净,渐进王府。
青梅坐在轿中,摸出藏在袖中的小盒,里面铺了层油纸,中间是玫瑰软糕。许氏说新娘子在喝合卺酒之前没有东西吃,怕她饿着就备了这个,青梅折腾了大半天觉得有点饿,正好闲着无事,就想拈一些送进嘴里去吃。
蓦地轿子一缓,外面鼓乐声暂时停下,便听众人齐声道:“恭贺王爷大喜!”
王爷?青梅一怔,掀起帘子一角偷看,这里还在巷口呢,怎的……她忽然明白过来,忙将糕点藏起。这是说,君离在这里等她?
有马蹄声趋近,在她的轿边停下,她放下盖头端坐,听到君离的声音近在身边。他说,“青梅,你终于来了。”
☆、第77章 洞房花烛
英王府的热闹又与花枝巷不同,王爷大婚,往来官员道贺,并有皇亲国戚并勋贵人家前来,这些人来时谁能不带几个随从,熙攘往来之间却又井然有序。青梅坐在轿内听着愈来愈近的喧闹,便知王府近在跟前。
周围满是看热闹的孩童,青梅一路向内,早有香气扑入鼻中。唔,大喜的日子,还真是有点饿。
她被君离牵引着往喜堂中走,两边仆役往来,间杂着许多宾客的说笑。英王迎娶侧妃,据说小魏贵妃抱恙在身未能前来,前晌的时候皇帝御驾亲临叮嘱了几句,后来说有要事就先走了。众人大多晓得其中缘故,却也不以为意——迎娶正妃都未必能请得动宫里的神仙,更何况只是个毫无根基的侧妃。
不过没有皇帝和贵妃在场,气氛却是轻松的多了。王孙贵族中多有喜好热闹者,这会儿已经喝酒笑闹了起来,待两人要拜堂时起哄几句,倒也凑趣。
青梅视线全然被盖头遮挡,只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目光斜侧便是君离的喜服,两人中间同心相结,在满堂喝彩声中缓步向前。他的步幅很小,所以青梅很容易就能跟上,她看见他的手指动了动想向她挪过来,却是硬生生收住了。
心中不由暗笑。也许他也急切?两天未见,他在府外半天才等到花轿到来,一路上他却不能碰,哪怕此时要拜堂,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也只能以红绸相系,不得握手并肩,心里盈满喜悦,却也煎熬。
主持婚礼的宫人高声念词,青梅与君离随之而拜,天地、高堂,而后对拜。他的喜袍摆动,青梅因有凤冠压着不敢太低头,倒是他躬得深一些,微微触碰时,猛然挑动心弦,仿佛众目睽睽下偷偷摸摸的暧昧接触。
唇边笑意加深,宫人唱喝完毕,便由绿珠先行扶青梅回洞房歇息,王府的丫鬟仆妇引路。君离按理要留在此处陪客,直至宴席散尽。
王府内长廊迂回曲折,盛夏时节长廊两侧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碎花。青梅这会儿看不到周围境况,否则定会被那满目红妆迷住眼睛——廊下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王府的红漆柱子两月前就已被刷饰一新,花盆中摆着各色火红艳丽的花卉,各色花树这会儿倒是调尽了,绿叶葱茏之间点缀着形态各异的红花,中间偶尔衔以纱帐,在风中曼妙轻舞。
青梅走到拐角处,忽觉前面引路的仆妇脚步一顿躬身问候道:“王爷。”
对面的人并未答话,大步走上前来,将青梅抱入怀中。
这变化实在太快,青梅轻轻一声低呼,身子悬空时瞬时红了脸,忙伸手揪住盖头防止滑落,口中嗔道:“三……王爷!”略带点严厉窘迫的语气,想来新妇入府,陡然在下人面前露出如此情态,叫她羞怯。
君离笑了笑,朗声道:“这是我的后院,你是我的王妃,还怕什么。其实想从门口就将你抱进来的,只是毕竟有宾客……”他低低的笑着,语气中有无尽的暧昧,带着些微酒气,想必是前面已应酬了几杯。
这会儿君离不必刻意等着青梅的小步伐,抱着新娘走得极快,后面仆妇亦步亦趋的跟上来时,便见他反身一脚踢上房门,俨然是不许她们跟进来的意思。
青梅有些羞怯,毕竟嫁作人妇,姑娘家心里总有微妙的想头。君离一直走至塌前叫她坐着,而后贴在青梅身边坐下道:“我现在将盖头揭了好不好?”
“这个是要最后才能揭呀,王爷快去前面陪客。”
“不行!”君离坚持,“等陪完客我也醉了,到时候揭开盖头,就记不住你的样子了。”他仗着些微的酒意,趴在她身边哈气,半是劝说半是引诱,“你就不想看看我么?”
这下可算掐住青梅的软肋了。她今儿梳妆的时候就想见他,刚才碍着宾客在场尚能心无波澜,这会儿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且这还是洞房……她有些动摇,君离再接再厉,“揭了盖头你就能好好歇着,我给你备了果点。”
果点!青梅眼前一亮,果然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沉吟片刻,道:“好吧。”因凤冠沉重不敢点头,她说话时总是坐得端端正正仰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膝前,看在君离眼中却是别样的味道。
君离心里高兴,扬声叫喜娘和绿珠进来,碰着红漆托盘和玉如意上前。他站起身拿了玉如意,心里认真起来,就连动作都变得齐整。温润的玉白如意探到艳红色的盖头下面,轻轻一挑,入目便是华美的凤冠,目光下挪便是熟悉的眉眼。
这会儿已是将近傍晚了,清丽的面容经过脂粉装饰,眼角眉梢平添妩媚风情,清亮的眸中波光潋滟,粉腮红唇,在嫁衣霞帔映衬下夺人眼目。君离一错不错的瞧着她,回手将玉如意和盖头放在托盘上,挥了挥手。
喜娘和绿珠识趣的退了出去,青梅被他炙热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便也瞧他,“你看什么!”目光却也牢牢锁在他身上。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洞房花烛于男子而言乃是生平数一数二的喜事,这时节里君离自然容光焕发,让本就俊朗的容颜愈发惹眼。加之大红的喜服加身,金冠玉带,玉树芝兰。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是她的夫君,是她最心心念念的男子。
青梅的目光柔软起来,君离重又坐在她的身边,厚颜道:“看你。”伸手抚着光滑软腻的脸蛋,一个没忍住便吻上她的双唇。柔软而温暖,带着花汁的甜味,让他欲罢不能,本打算蜻蜓点水而过,却还是不舍得放开,轻轻的舔了舔,又含住轻吮。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无尽温柔,青梅大抵是被这洞房的氛围感染,心中也温柔起来,亲吻时情意波动,嘤咛一声。这呻.吟仿佛予以他更大的刺激,君离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想要深吻,却被青梅往后挣开。
“前面还有宾客呢。”她喘了口气,红唇微微张合,叫他掌心渐渐烫热。
“无妨的。”君离忍不住摩挲她的脸颊,却见她忽地一笑道:“你的唇上染了胭脂膏子,当心叫人笑话。”说着便伸手帮他擦拭,指尖触到他的唇,不由一阵心猿意马,硬生生忍住了。
君离喜爱这红.袖温柔,道:“笑话什么?”
“男人家哪能染上这东西呢。”
“那是你不知道。”君离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有些王孙公子们,就爱吃女儿家口上的胭脂。”他这是道听途说,这会儿猛然想起来,便有意戏她几句。唇边的耳垂果不其然热红起来,青梅笑着便往后缩,“你都胡说些什么!”
君离却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低笑道:“我以前不明白,今天才知道其中好处。”说着便又瞄她的双唇,羞得青梅拿手捂他的双眼,“你还没醉呢,说的都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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