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离崇仁坊并不算近,贺子墨平常若是无事就会住在学舍中,今晚难得他回家来住,贺夫人准备晚饭时便格外用心,青梅在旁帮忙,就连贺子莲都披了厚衣起身,围在厨下的火盆旁边看她俩忙碌。
贺子墨回来时天色已十分昏暗,天上有一两颗星子现出来,昏昏暗暗的缀在那里。
厨下的三个人忙得热火朝天,饭菜大多摆上了桌,只差最后的一道冬瓜汤了。贺子墨以为是家中有事,是以走的匆忙,待见了厨下这幅家常忙碌的景象,才放下心来。
青梅问候了一声“贺先生。”贺子墨便道:“原来是青梅来了,许伯母安好?”
“母亲很好。”青梅笑了笑,等贺夫人将汤盛在瓷盆中,她就想端到屋里去,贺子墨却道:“盆子烫,我来吧。”顺手就接了过去。
四个人在等下围坐吃饭,寄养在这里的小不点儿在青梅身边蹭来蹭去,对小主人的思念用了整个后晌都没表达完。青梅也是欣喜,快快的扒完了饭,便又拉着小不点儿玩——在贺家养了近两个月,这只狗可是越发肥壮了。
饭后贺夫人收拾碗筷,青梅想要帮忙时却被贺子墨叫到了书房,直白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
屋中灯火明亮,灯影下的少女纤细挺秀,比先前似乎是长高了一些,举止间也比先前稍微拘谨了些,不似先前那般调皮好动。书房中三面墙壁上皆是摞满的书籍卷轴,案上笔墨砚台摆得整齐有序,那一座青山小笔架还是青梅送的。
同样的书影墨香,同样的妙龄少女,她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了,多了几分稳重内敛,少了以前的神采飞扬。贺子墨可以说是看着青梅长大的,此时也不知是该欣喜她变得懂事,还是该遗憾她失了活泼,倒是心情复杂。
青梅却是完全瞧不出他情绪的,只是拉了旁边垫着蒲团的交椅坐下,咬了咬唇道:“贺先生,今天青梅过来,是想跟您请教些朝堂上的事情。”
清亮的眸子瞧过来,贺子墨便道:“关于顾府?”
青梅点了点头:“我跟顾府的关系说起来纷繁复杂,有些事我不方便问顾府的人,只能来求助先生。”她的目光陡然有些热烈起来,却分明带着些对先生的恭敬,“不知如今的官场上,顾府是怎样的处境?”
☆、第28章 三殿下吃醋?
贺子墨现下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他既然养精蓄锐有心要博个功名,平素里也是留心官场的。而今进了国子监,里面多的是高官贵戚家的郎君们,耳濡目染加上恩师的提点,已大约将官场勾勒出了轮廓。
提及顾府,贺子墨并未直入正题,而是先说了整个朝堂中的情形:“现下皇上年过五十,太子已是而立之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都已经长大,而且很受皇帝的宠爱。”
二皇子君恒是大魏贵妃所出,三皇子君离是小魏贵妃所出,大小两位魏贵妃感情笃厚,君恒和君离自然也是亲如手足,这一点青梅已有所耳闻,便点了点头。
贺子墨续道:“后宫中大小魏贵妃平分秋色,中宫皇后却只担着个虚位,朝堂之上也是如此。二皇子能力出众,又很得皇帝的宠爱,势头有时比太子更甚。”
“是说二皇子想争太子之位?皇帝不管的么?”青梅惊讶。
“皇上其实也在犹豫。”贺子墨自然不好谈论皇帝,只是道:“在朝堂中,太子的东宫之位已经坐了十年,他的舅舅何九龄是当朝尚书令,外公是当朝太师,何家在朝里根基稳固,自然给太子纠集了一批党羽。不过太子庸碌无为,虽有何家做靠山,也只是勉强能立住脚跟。”
“那二皇子呢?”青梅眼含探究。何家在朝中势力强盛,当今太后与皇后都是出自何家,太子妃也是何家的女儿,太子又是那般倚重他的舅舅何九龄,皇帝难道不会忌惮?相较之下,二皇子倒没什么外戚之患了。
“二皇子年轻英明,处事果决善断,又是个公正严明的人,追随者也不少。你说的顾府,据我看来就是向着他的。”
青梅眨巴眨巴眼,听得十分认真。贺子墨喝杯茶润喉,问道:“顾府结交的有哪些人你知道么?”
“顾二郎和三皇子交好,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此外我就不清楚了。”青梅如实回答。
“三皇子自然是和二皇子利益相关,顾尚书也是看好二皇子的,而且还在帮他拉拢势力。像以战功著称的武安侯府本来是两边都不站,这段时间看来,和顾府的来往倒是不少。”
武安侯府!青梅竖起了耳朵,不由问道:“武安侯府那样的人家,二皇子亲自去拉拢还差不多,怎么却是顾府出手?”
“这里面藏着一层关系。武安侯曾有一位爱将,名叫曲衡,他的夫人与顾夫人乃是嫡亲的姐妹,武安侯征战沙场多年,对将士们有极深厚的感情,顾府恐怕用的就是这层关系……”
后面的话青梅并没能听进去,她脑海中回响的只有两个字——曲衡!
父亲居然是武安侯的爱将?青梅只觉得整颗心都砰砰狂跳了起来,喉咙中有些灼烧般的干涩,她看着贺子墨嘴唇启合,强忍着心跳问道:“那位曲衡将军,对武安侯很重要么?”
贺子墨此时已停了下来,意外的看着青梅苍白的脸。心中某个猜测一闪而过,他终究是有些担心青梅,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道:“怎么了?”
青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抓起水杯喝入腹中,缓了缓才道:“在顾府的时候听他们提过,似乎很神秘的样子。”终究是掩饰了过去,毕竟让贺子墨知道她的身份,对双方都没好处。
贺家与青梅家能交好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一些默契在的,比如在坦诚相待的基础上,对方有意要隐瞒的事绝对不会打听,否则青梅也不会经君离之口才得知贺子墨的身世。
是以青梅虽然掩饰得拙劣,贺子墨却没介意,更不去深究,只是道:“那是十来年前的事情,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似乎曲将军被定下罪名之后,武安侯便和皇上闹得有些僵,自请封印后再没上过战场,直到楚明远长大后才由他承继了父业。”
青梅再次喝了一杯水才彻底镇定下来,和贺子墨再聊了一阵,后来将那天诗会上书法露脸的事儿说了,着实感谢了贺子墨一通。
回到贺子莲卧房时青梅已恢复如常,小姐妹俩睡在一起说话到深夜,贺子莲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青梅却是睁着眼到了四更天。
贺子墨一袭简短的话在她脑海中翻来覆去,青梅也终于将顾尚书的目的理得清清楚楚——父亲曲衡是武安侯的爱将,她又是父亲唯一的骨肉,若果真武安侯重情重义,自然会对她别有照顾。这么看来,她确实要比顾荣华和顾含英有用的多。
难怪顾尚书突然转了态度,允许顾夫人召她上京,还优待礼遇,叫她学礼仪处事,跟随顾夫人去武安侯府拜访。顾夫人呢……定然也是知道的罢。别人知不知道呢?青梅咬着唇,在脑海中细细回思顾府中众人的表现。
如果他们非但毁了婚约,还想要利用你的婚事呢?顾长清前晌说的话陡然响起,青梅的心乍然一顿——顾长清必然也是知情的!
青梅只觉得心一分分的凉了下去。顾夫人慈和的笑容,关切的话语,她偶尔捕捉到的那些温情片段,原来如此……对顾夫人的微妙感情瞬间崩塌,青梅微微有些颤抖。
现下要怎么做?她在心里暗暗问。
顾家夫妇的打算令她心寒,她恨不能立刻就放下那勉强维系的感情搬出顾府,而后天高海阔,努力地酿酒开酒馆,那是她幼时的梦想。
可是……父亲的事情呢?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以前她势单力薄,自然不敢奢望为父亲洗清罪名,现下有顾府、有武安侯、有君离,或许能有一线希望呢?可若是当真选择了那条路,结果的好坏姑且不论,她的生活必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心事重重的入睡,青梅次日醒来时顶了个薄淡的青眼圈,虽然不甚惹眼,认真看去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她不愿叫人瞧出端倪来,便借着贺子莲的梳妆台薄施脂粉,将那青色掩盖住。既然已经施了粉,自然就就抹了胭脂膏子,愈发显得皮肤细嫩柔腻,双唇颜色娇艳,虽没有华丽的衣饰衬托,却平白多了些天然的清丽娇媚。
早饭刚刚用罢,顾长清便如约派了马车来接她,青梅只得告别贺家母女,还被小不点儿流连了许久。
绿珠掀起马车的软帘,青梅便坐了进去。此番往顾府去,她的心态有了很大的不同,神色之间自然稍微有所不同。
绿珠瞧她抿着双唇,脸上少了平日里那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不免担忧的问了一句,青梅只好以担忧贺子莲病情的原因搪塞了过去。在顾府中住了将近两月,青梅已渐渐学会了掩藏心事,纵然心底波涛翻涌,表面上还是得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她小小年纪,这份城府哪能一蹴而就?
“贺姑娘的身体很不好么?”绿珠显然还是看出了端倪,试探着问。
青梅本就对顾府心怀芥蒂,闻言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分明添了些锋锐,倒叫绿珠愣了愣。
自打青梅进了顾府那天开始,青梅对下人们都是宽容可亲的,鲜少这样的目光,锋锐中隐约带着威仪。绿珠这才意识到她探问的过多了,忙道:“姑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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