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冷道:“大皇姐,你这是存心要让大家都难堪了。”
“呵呵。”汾国长公主一声冷笑,“我可没撒谎。”
皇帝亦是冷笑连连,“你的那些破事儿朕都不想说,说了,只嫌脏了自己的嘴!朕劝大皇姐一句,别忘了,宫里还替你养着一个好女儿。”声音透出寒凉之意,“你若是再这么胡说八道,任性妄为,那……,朕只好叫嫱儿的爹来接她回去了。”
嫱儿的爹?长孙曦听着这话怎么如此别扭呢。
不由悄悄回头望了一眼。
从这边只看得到皇帝的高大巍峨的背影,但却可以看到汾国长公主的正面。此刻她怒容满面的指着皇帝,“你,你……”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皇帝的话,竟然让张狂的汾国长公主无以应对?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嫱儿的爹怎么了?不是汾国驸马吗?不……,不是,难道真的不是?!长孙曦脑海中有了一丝明悟。正在震惊无比之际,皇帝忽然转身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当即收回心思,连连往后面退了几步。
皇帝经过她的身边,看了一眼,“走罢。”
长孙曦不敢停留,不敢多问,赶紧跟了上去。
在路上,还看到之前那个清俊小太监藏在树荫后,一晃而过。
眼下顾不上去问他,皇帝都来了,怎么还有胆子在这周围胡乱晃荡?急匆匆的跟着皇帝的步伐,一路飞快,然后进了太极殿。
“怎么回事?”皇帝沉声问道。
长孙曦跪在大殿中央,摇头回道:“妾身也不知道。”自然不能说人参的事,只是如实重复当时的情景,“当时妾身见汾国长公主过来,就过去请安。然后她忽然就很生气,先是骂妾身,然后又要杀了妾身,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皇帝听了,一阵冷脸沉默。
----凡事总得有个缘由。
汾国长公主虽然素来嚣张跋扈,但又不是疯子,突然发疯……,必定是长孙曦做了什么事激怒了她。可是长孙曦最近一直在御书房,平时梵音跟着,她并没有见过任何人,更别说对汾国长公主做什么了。
最近……,昨天,许嫱病了。
可是晗儿说了,是因为许嫱无礼得罪了他,才让她在雪地里跪了半天,所以病倒的。这与长孙曦何干?看来不是因为这件事。
皇帝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虽然暂时不知道汾国长公主发疯的原因,但也不急,已经吩咐人去打听了。最近汾国长公主府发生过什么事?和长孙曦相关的事又有哪些?等查清楚了,总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他收回心思,然后看向跪在下面的长孙曦。
不免有些头疼起来。
她这种身份,实在是太容易被人拿捏了。皇宫里面,随便哪个主子都比她高贵,遇上讲理的还好,遇上不讲理的肯定是她吃亏。
可是那种念头……,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摇摇头撇开了。
“起来罢。”皇帝先道了一句。
长孙曦在青金石的地砖上许久,已经跪得膝盖生疼,咬牙站了起来。
皇帝眼中光华流转,看着她,静静沉默了一阵,才道:“最近朝堂上面事多,朕经常批折子都到戌时,甚至偶尔到亥时还没忙完。有时候想找本书,御书房却只剩下几个宫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这是什么?批判御书房的工作不够好吗?长孙曦复又跪了下去。
“起来说话。”皇帝见她一脸战战兢兢的,声音缓和了些,“朕思量了下,你年轻,比倪司籍精神更好,往后就留在御书房值夜罢。”
值夜?!长孙曦心下猛地一跳。
但却来不及细细思量,先道:“妾身领旨。”
皇帝不再多说,“退下罢。”
长孙曦往后退了好一段儿距离,方才转身,沿着边儿悄悄往外走。
“周进德。”她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前面朝堂是商议国家大事之所,实乃机密要地,岂能让人随意进进出出?从今往后,后宫所有女子无诏不得进入!”
长孙曦顿时身体一僵。
后宫所有女子?那岂不是连太后、妃嫔、公主们,都统统算在里面了?皇帝好像那统领一方的狮子王,不仅把自己这只小绵羊给藏了起来,而且还干脆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儿,上面写着,----闲杂人等,切勿靠近!
心下猜疑不定,皇帝这是因为曾经爱慕原主的母亲,打算保护自己?所以,把自己圈养在御书房?还是……,像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所说,打算把自己收到后宫为妃?这个念头虽然有点荒唐,可有觉得,有那么一丝可能。
因为刚好跨过门槛,脚下一绊,差点在太极殿前摔一个狗啃屎。
门口的小太监扶了她一把,“长孙司籍。”
长孙曦忙道:“多谢,多谢。”
她正好侧着身子,露出一个被阳光勾勒的优美侧脸,发色如黛、唇红似火,肤若凝脂的脸庞仿若最上等玉白瓷。少女的青春、明媚,以及水灵鲜活,衬得她好似最璀璨夺目的明珠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皇帝一直看着那抹婀娜蹁跹的身影,直至消失,最终一声叹息。
这一次,周进德确定不是幻觉。
******
长孙曦脚步飞快的回了御书房,关上门,躲进里间,心口仍然一阵“扑通”乱跳。
无数个震撼消息,在她脑海里好似流星一般划过。
皇帝喜欢原主的母亲,皇帝求而不得。皇帝让自己在御书房值夜,并且不允许任何后宫女子无诏入内,皇帝他……,真的有可能看上了自己这张脸!难不成等楚王从江南回来的时候,自己就成了他的庶母?简直啼笑皆非。
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猜测成真,皇帝对自己起了意思,那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面对楚王的纠缠,自己还可以抱一抱昭怀太子的大树。可若是皇帝要纳自己为妃,太子又敢说什么?又怎么可能会为自己说什么?
除了顺应皇帝的意思,便只有一死。
可是自己一丁点儿都不想死。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为何要死?之前楚王苦苦纠缠的时候,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并不是因为他风流好色、妻妾成群,所以不愿意。自己还没有那个底气和资格,去要求皇子为自己从一而终。
拒绝他,只是不想落到他手里受折磨罢了。
至于回避太子,那是因为有一个情真意切的太子妃,不能伤害了她。
如果真的到了让自己做选择的时候,----要么给皇帝做后妃,要么死,那么自己最终肯定会选择前者。并不为贪慕荣华富贵,或者想做主子娘娘,只为活命,活下去……,毕竟蝼蚁尚且贪生呢。
不过,这条路可是不好走啊。
且不说皇帝年纪有点大了,单说做嫔妃娘娘,那是需要强大的娘家背景撑腰的,----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再说前头皇子们都成家立业,已经开始夺嫡。自己若是真的做了嫔妃,就算侥幸生下一个儿子,也难成事。
不定就死在那个阴谋漩涡里了。
况且皇帝的年纪虽然不算老,但是也四十出头,不论前世今生,这年纪都足足可以做自己的爹了。要跟这种年纪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想一想,哪怕是为了活命,也还是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长孙曦伸手在胳膊上面搓了搓,一阵肉麻。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也许皇帝只是念旧,因为原主母亲的缘故而保护自己,不见得就是一定是起了色心啊。
但愿吧,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不管皇帝是出于保护长孙曦,还是起了意,这都不容她来选择,圣命不可违!没多会儿,就有几名宫人陆陆续续搬了东西过来,在御书房后面,腾出一套里外两进的屋子。按照司籍的标准,很快就把值夜的房间布置好了。
这里……,该不会就是金屋藏娇之所吧?
长孙曦看了看那个房间,脚步迟疑,有点挪不开步子迈进去。
周进德也过来了,领着两个伶俐的小太监,笑道:“皇上说了,晚上值夜辛苦的很,再配两个奴才给长孙司籍。”招了招手,“金针、银针,赶紧行礼。”
两个小太监当即跪了下去,“见过长孙司籍。”
“呵呵。”长孙曦笑得干巴巴的,福了福,“多谢皇上恩典。”这份皇恩浩荡的恩典,实在是太隆重、太夸张,叫自己有点难以消受。
周进德上前一步,低声道:“长孙司籍,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呐。”
原本挺严肃威仪的一句话,但是此刻,落在长孙曦的耳朵里面,无疑就是什么“君王雨露”“雨露承恩”之类的暗示。顿时觉得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怕死是真的,但也不代表对跟大叔滚床单这种事,可以坦然接受啊。
半晌,才僵硬点头,“多谢公公提醒。”
周进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闪烁,然后摇摇头转身走了。
长孙曦有点手软脚软,进了屋子。里面的布置和以前的一样,并没有任何金屋藏娇的奢靡迹象,心情稍微放松。皇帝美人见得多了,未必把自己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说不定是自己在这儿吓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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