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自己还想着是因为女人在乎容颜,所以才不想面对别人,不想面对自己。
这也罢了。
后来“皇贵妃”忽然一改性子,要求照顾无忧,是多么的反常不对劲啊!她对自己和江陵王都那样冷情,何以对无忧公主特别关照?而更奇怪的是,无忧居然答应嫁去回鹘,自己以为太子劝解震慑的缘故,根本想到会是“皇贵妃”的手段!
自己没有怀疑,竟然一直都没有怀疑她!
皇帝心中痛不可当,怒声道:“你这个毒妇!朕早就该怀疑你了。”
白皇后轻声冷笑,“是啊,本来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骗局。”语气越发尖刻,越发讥讽,“可是皇上为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呢?那都不是因为……,哈哈,皇上太爱许氏了。所以不管许氏做什么,都是对的,你都不会怀疑她。”
许氏?殷少昊听得心头一跳。
原来一直避世的皇贵妃竟然是许氏?!不不,应该是说,最开始的皇贵妃是许氏,后来经过了那场大火,替换成了白皇后!那这么说,江陵王岂不是长孙曦的同母弟弟?父皇之前居然欺骗自己,害得自己以为是许氏的儿子,给长孙曦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哥哥。
尽管啼笑皆非,但眼下却没有功夫却深究这些。
殷少昊目光灼灼的看向白皇后,白氏……,才是真正的狠人!一个女子,要把自己的容貌烧毁的别人认不出,那得多惨啊。
正在想,白皇后忽地一把扯开了面纱,露出狰狞无比的面容。
她轻轻的笑,“皇上,你知道吗?要每时每刻去模仿另外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自己憎恶无比的女人,有多恶心,有多倒尽胃口吗?呵呵,可是我忍过来了。”
“你放肆!”皇帝勃然大怒,忍不住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要冲下去。
“父皇!”殷少昊赶忙抓住他,“你别上火,别为他们生气,万一你气出个三长两短,可就正中了他们的奸计了。”皇帝若是驾崩,太子尚未定罪,正好就可以光明正大登基,只怕会让白皇后和昭怀太子做梦都笑醒。
皇帝浑身发抖,缓缓坐了回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白皇后却不放过他,就算气不死,气病了,也能出一出这些年憋再心头的恶气。况且还有别的打算,因而接着笑道:“皇上,你也别怪我,我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抓了一个镇纸,就朝着她狠狠砸去!
白皇后怕砸着昭怀太子,伸手一挡,手上疼得钻心,狰狞的面容却笑得很开心,“当初你盛宠那个许氏,让她顶替了林氏的身份,不停的加封林家的官爵,是为什么?你以为我真的笨到不知道吗?哈哈……”笑得掉下来眼泪,“那是因为你想要废了后,立她为后!”
皇帝紧紧拽住了拳头,脸色铁青。
白皇后泪流满面,狰狞的面孔上竟然流露出一丝可怜,“你叫我怎么办?我死了,给你心爱的女人腾位置,还要把一双儿女给搭进去。呵呵……”她又哭又笑,“我若是被废,少旒一个废后的儿子,除了死,又还能有什么下场?无忧便是不死,也会凄凉度过一生。”
“而许氏,则会成为皇后。”
“她生下来的江陵王那个孽种,就会是下一任储君!”
“我……,决不答应!”
“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她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快意,“那天……,我找了一个太医去白家,给我娘请平安脉。然后故意透露消息给许氏,说是太医去了汾国长公主府。她果然着急了,担心是长孙曦生病,就过来凤仪宫打探消息。”
“我就让人放了一把大火,哈哈……”
皇帝听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你本事,就来杀了朕好了!你怎么可以如此恶毒,先烧死许氏,后面又给晗儿下药?你这个毒妇……,毒妇!”
“毒妇?毒妇就毒妇罢。”白皇后反问道:“那你又算不算毒夫呢?哈哈……”眼见气得皇帝快要炸裂,还不罢休,“哎……,倒是便宜了许氏,让她的尸身以皇后身份下葬。”挑眉看向皇帝,“这么说起来,我也算是帮皇上圆了一个梦,皇上还应该多谢我呢,哈哈……”
“来人!!”皇帝怒喝,“鞭挞这个毒妇,给朕活活打死她!”
白皇后却不给他发作自己的机会,低头看向太子,柔声道:“少旒,母后不能陪你到最后……”用力一咬,藏在牙缝里的剧毒药丸破碎!一缕黑血,从嘴里流了出来,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简直惨不忍睹。
昭怀太子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失声痛哭,“母后……”
白皇后已经断了气,但却仍旧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儿子,好像在说,“不要怕,母后会在天上看着你,陪着你,永远庇护着你……”
******
昭怀太子被送到了宗人府,----要杀储君,需先定罪。
白皇后已经死了,只要昭怀太子咬紧牙关推说不知道,皇帝不能真的屈打成招,便是之前那些鞭挞,也只是皮外伤,逼白皇后过来现身用的。
这一连串的阴谋算计,是白皇后用了十几年时间谋划推敲,严密无比。
昭怀太子一袭白衣胜雪,坐在宗人府的临时大牢里,嘴角微翘,勾勒出一抹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母后思虑的没错,父皇没有办法把母后假冒许氏的事说出,所以在罪名落实之前,就无法动摇自己的储君地位。
因为大家知道的皇贵妃是林氏,不是许氏。
若说母后舍弃皇后之位,去假扮一个出身寒门的林氏,简直就是荒诞!但是要说出父皇的真爱许氏,那又得牵扯出父皇强占臣妻。不光他颜面无光,就连江陵王和长孙曦也要因此受牵连,父皇投鼠忌器不敢说的。
那么现在,就等另外一个好消息了。
另一头,长孙曦被送去了楚王府。
非常时期,非常行事。
殷少昊根本不敢把她留在别处,因而聘礼嫁妆,一切从简,草草举办婚事。直接把她送到奉国夫人朱家,然后一顶花轿抬入楚王府,便算大礼已成。因怕她心里有芥蒂,还特意解释,“等回头平定下来,我再给你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长孙曦摇摇头,“那都是形式。”现在真没心情纠结这些,反倒担忧,“白皇后就这么草草的死了。昭怀太子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总觉得太奇怪了。”
殷少昊一脸浓浓阴霾之色,“的确可疑。”
偏偏处置太子又得三堂六审,不能说杀就杀,要证据、要定罪,----就算证据确凿,昭怀太子也可以推说那些校尉诬陷,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构陷储君。他不会蠢到,交待下属的信件被人拿住,狡猾的很,像是一条滑不丢手的泥鳅。
这段等待的时间叫人提心吊胆,坐卧不安。
长孙曦又道:“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而且是十拿九稳的?”
两人都是陷入沉思之中。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却诡异的风平浪静。
皇帝被气得有些身体不适,好些天都没有上朝,臣子们都尽量不去打搅,加上大仗才打完,只剩小事,都是几位尚书商议处置了事。后宫“病”死了一个皇贵妃,死得蹊跷,没人敢在这当口去议论纷纷,越发安静起来。
很快,到了年根儿。
不管怎么样,年都是要过的,因而一片刻意粉饰的喜庆太平。
长孙曦作为楚王妃,进宫道贺。
而眼下昭怀太子还没废黜,只是幽禁,太子妃也带着雪里进宫。两人见面,都是相对无言说不出话。宽大的宴席长桌,太子妃居于右手第二位,第一位给太子空了出来。长孙曦则居于左手第二位,身边是已经成为丈夫的楚王。
长孙曦和太子妃遥遥相隔,彼此相对,好似中间隔了一条银河那么宽阔。
皇帝坐在正中,现如今没有皇后,“皇贵妃”死了,霍贵妃仍旧还在“养病”禁足,下面便剩下几个年轻的妃嫔,诸如傅祯等才人、美人之流。
唯一让长孙曦觉得松口气的是,江陵王没有来,否则又是一番难以应对的风波。
因为“皇贵妃病死了”,江陵王自然伤心,加上身子弱,皇帝便同样用养病的理由,将他禁足在泛秀宫里。周围特别派了人,严防任何消息传入江陵王的耳朵里,----长孙曦已经嫁给了楚王,根本不让他知道。
至于所谓的皇贵妃是白皇后,也暂时没有告诉,眼下的时局实在是太乱了。
很快宴席开始,丝竹歌舞、彩绣辉煌,一片火烛银花的景象。
长孙曦穿着茜红色的双层广袖鸾鸟大袄,一袭撒花挑金线的百褶裙,明眸皓齿、妆容如画,挨着旁边明紫色团龙纹的俊美殷少昊,好似金童玉女一般,令人赏心悦目。太子妃看着他们,再看看身边的幼小雪里,想起尚在囹圄的丈夫,心中控制不住的凄凄惨惨。
要说心中没有一点点恨意,那不可能。
可是十几年亲如姐妹的感情,又是斩不断、理还乱,更觉无尽煎熬痛苦。
皇帝最近身子不好,但还是象征性的举杯说了一番新年祝词。
殷少昊领头起来恭贺新年,长孙曦、太子妃,以及那些低位嫔妃,都纷纷站了起来。如此按部就班走完了礼仪,方才落座吃菜,只是大家各有心事都吃不出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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