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若照往日这一天必定是沈浩然领着沈浩初往魏国公府前去拜年。
今年沈浩然正在宫里,甄氏特地派了丫头来问沈幼瑷可要回外祖家。
沈幼瑷道,“有劳大嫂准备马车了。”
因除夕夜德妃娘娘的事。沈幼瑷心里担心,便想今日回魏国公府看看外祖母。
因沈浩然特地交代。甄氏备了一些礼物让沈浩初领着沈幼瑷两人一起回了魏国公府。
京城虽是过年,但没有鞭炮,也不见红福字,家家户户门前挂了一个白灯笼。街道上的人也很少,不但不见热闹,外边还有侍卫在街道上巡逻。
若说今日本不该出门。太子去世还未满三天,但沈幼瑷觉得不管如何总该瞧瞧外祖母。
沈浩初骑马从前边领路。
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魏国公府门口。
外头的小厮见到沈家马车,立刻下来牵住沈浩初的马,领着她们进去。
魏国公府里看着也比往日都素净了许多。
到了垂花门的时候,也是老太太房里的的悦人在哪里迎着她们。
瞧着他们到了,走过来笑道,“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老夫人在房里等着你们了。”
沈幼瑷道,“悦人姐姐,外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悦人笑道,“好着呢,前几天姑娘送来的扶额,老太太喜欢极了。”
穿过长廊,到了孟老夫人的院子里,悦人掀开石青色的毡帘,沈幼瑷同沈浩初进去了。
穿过正屋的檀木雕福禄寿挂屏,
孟老夫人穿一件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袄子,坐在铺着石青绣云纹垫子的软塌上,两边梨木架上放着青花莲枝的花瓶。
她梳着整整齐齐的一个圆发髻,用一根紫檀木簪子盘在脑后,手中拿着一串檀木珠子,微微半合着眼,脸上有种严肃的味道,香炉里青烟袅袅,空气里有种淡淡的檀香味。
瞧见沈幼瑷同沈浩初进来了,她眼中迸发出一种喜悦,刚才的严肃渐渐退散,满脸慈爱的笑道,“瑷姐儿和初哥来了,快到外祖母来。”
沈浩初和沈幼瑷跪在地上给孟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孟老夫人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
严氏让丫头把他们扶着起来。孟老夫人让他们走近,拉着他们的手,仔细端详他们的模样,“初哥儿也长的这么高了,瞧瞧,跟瑷姐儿可不像了。”
“我记得你们小时候站在一起,真是一模一样。”孟老夫人笑道。
严氏也笑道,“我倒跟老夫人想法不一样,初哥儿就是高了,也黑了,这五官跟瑷姐儿还是一样的,要说这满京城中也就找的出这么一对这么出色的兄妹,这一进来,呆在老夫人身边就像观音身边的的金童玉女一样,我啊这眼睛都转不过来了。”
严氏说话讨巧,把孟老太太比作那观音,孟老太太脸上更添了三分喜色,道,“把前儿我得的那对龙慕翡翠玉佩拿出来给他们兄妹每人一个。”
两人又谢过了外祖母,孟老夫人又道,“听说然哥儿媳妇怀了身孕,我那还有一对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送子观音,瑷姐儿记得拿回去给你大嫂。”
沈幼瑷记下了。
宋氏在下头笑道,“祖母今年可要做曾祖母了,这表嫂有喜,大嫂也有喜了,这可真是我们府中天大喜事。”
沈幼瑷听宋氏这么说,把目光看向了曹氏,果然见曹氏微微垂着头,摸着小腹,身上里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曹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魏国公府里的第一个曾孙辈,不管是男是女,全府上下都是极重视的,沈幼瑷上前给曹氏道了喜。
曹氏忙让人扶着她起来。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沈幼瑷仔细观察了老夫人和舅母脸上的表情,但见老太太眼角的皱纹又多了许多,眼底隐隐泛着青色,打扮虽显的精神奕奕,可说话也不如以前那样中气十足,耳边的白发到底多了许多。严氏说话还是如平时那般爽利但眉间也笼罩着一抹轻愁。
大厅里大家说的还是跟往年一样的吉祥话,但气氛明显不一样,可显而知,众人的心中也都担心着德妃的处境。
沈幼瑷知外祖母不会跟她说德妃的事,也只得从别的方面细细关心孟老夫人的身体和饮食起来,孟老夫人见亲手养大的外孙女儿柔声细语朝身旁的丫头问起她每日的习惯再不时的提点几句,孟老夫人双眼洋溢着喜悦跟欣慰之情,她宠溺的拉着沈幼瑷的手笑道,“这有日子不见,瑷姐儿也唠叨了,你就放心吧,外祖母还等着看你嫁人,给外祖母生个漂亮的曾孙子,外祖母还给你留着一套头面,那是外祖母当年出嫁时戴在身上的那套头面,等你出嫁时也戴着它,外祖母瞧着也高兴。”
宋氏笑道,“这表少爷跟表姑娘来了,老夫人心里欢喜着呢,今日保准胃口就好了,表姑娘细心有周到难怪老夫人时常念叨着你,说我们这些做媳妇的比不上你,表姑娘要是常来,我们也跟着学学,免的遭老夫人的埋怨。”
沈幼瑷听这话微微带着点酸意,回头打量了宋氏一眼,见宋氏穿一身交领木兰青双绣缎袄子,下身系着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材高挑,鲜眉亮眼,只眉间有些不痛快,宋氏是出身书香世家,也算的上是名门大户,是家中的嫡女同魏国公府的二少爷成亲才不过一年,她刚嫁进来不久,沈幼瑷就回了沈家,因此听到孟老夫人竟然把这么一套珍贵的头面送给一个外孙女自然是心中不满的,谁人都知道孟老夫人是孟家嫡长女,当年出嫁是十里红妆,特别是那套出嫁时就戴在身上的头面,更是传了了几百年,是前朝大师的作品,是珍宝中的珍宝,就这么随便给一个外孙女儿也未免太过于轻率了,素来听说孟老夫人视这个外孙女儿为掌中宝没想到宠爱到这个地步。
严氏回头轻瞥了宋氏一眼,淡淡道,“表姑娘不仅懂事,老夫人喜欢,在魏国公府住了十几年,连我这个做舅母的都当做亲生女儿一样。”
宋氏见自己婆婆也护着她,不由心中一阵气闷,瞧见老夫人和严氏的态度又在心中庆喜沈幼瑷没有嫁过来,要是三房多一个沈幼瑷,自家婆婆肯定偏心三房,大房是受倚重的,只有她们这一房不上不下夹在中间难受的很,她心中这么想也立刻释然,这沈幼瑷再过不久也会嫁人,老夫人还能宠多久。
今日府中的男眷都出去了,就连谢秋扬也在在遭遇到那场刺杀之后,魏国公觉得谢秋扬虽是幼子,虽不用担那么大的责任,但世事难料,因此让他每日习武,也常把他带在身边对他办一些公事,这次德妃出事,也把他带着一起前去查探,因此三位少爷都不在府中。
到了午膳时分,孟老夫人让人摆好了菜肴,命沈幼瑷和沈浩初做在她的左右手边陪她吃饭。
下面严氏领着曹氏和宋氏也是一桌,吃完后,老夫人让她们都下去了,让人领着沈浩初往外院去休息了,独留沈幼瑷在暖阁里说着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旧闻
孟老夫人拉着沈幼瑷前去暖阁陪她说话。
瞧着面前这个可心的外孙女儿,孟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瑷姐儿,也大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我记得你小时候可说过长大后宁愿去做姑子也不愿嫁人,这种幼稚话以后别再说了,一个女儿家哪能一辈子不嫁人人呢,女子生在这世上总有条条规矩限制,不如男子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姑娘你嫁人后,婆家也是你的依靠,就算你去做了姑子凭你这相貌,能保住多久,沈家跟魏国公府宠你,我们也会老的,到时候人心难测,也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
孟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劝说,沈幼瑷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沈家跟魏国公府对她再好,也不能任由她一个人过一辈子,因此沈幼瑷道,“我知道外祖母是什么意思,孙女不会再孩子气了。”
孟老夫人又道,“不知你父亲给你选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外祖母这里到有个好人选,便是那全宁候府的世子,家世不错,人品也不错,府中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外祖母教你这么多年,这大宅院的生活你也能很快适应,我知你心中又有别的意思,别去想找一户小门小户的好拿捏,这样的人家,你又要重新适应,每日的烦恼也不少。”
当时沈幼瑷动过这个想法,想找一个沈府可以拿捏的人家出嫁。但也正如外祖母所说她习惯了大户之家的生活,若嫁到小门小户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自在。
孟老夫人对沈幼瑷细细聊起她的亲事,并不避讳她还是个姑娘家,一是祖孙俩这样说话习惯了,孟老夫人每替沈幼瑷做什么决定都要问过她,二是沈幼瑷从头到脚那身清冷的气质,也让人觉得她比一般的姑娘更冷静。更能面对。
沈幼瑷其实心里早就知道外祖母的决定。因此并不意外外祖母提起全宁候府,就像当初德妃跟她说外祖母做这个决定参杂了利益再里面,沈幼瑷也怪不到外祖母身上去。毕竟不管怎么看,全宁候府是一户极合适的人家了,外祖母今日同她说起此事,一是她今年就要说亲了。二是太子的去世,加剧了圣上对六皇子的不喜。若是在除夕宴会之前,沈幼瑷也可以说一声但凭外祖母的吩咐,可是现在沈幼瑷又想起昨日沈齐安的态度,还有经过这一事。全宁候府会不会愿意趟进这趟浑水,毕竟,凭着太子逝世前的那番话足以保住全宁候府。就看全宁候府对太子有几分感情了,会不会站到六皇子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