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她不会知道,如此污浊的词,自她红艳艳的小嘴儿里蹦出来,竟让他觉得无比圣洁而香艳。他脑子里,浮现出她罗裳半解,驾驭在他身上,青丝飞扬,上上下下,鱼水合欢的动人风情。
他身下告急,扶墙的手紧握成拳。额头抵在她发顶,男人沉静的眸子里像起风的湖面,荡起几波恍惚的涟漪。
“卿卿。”这一声呼唤低哑而幽远,更像失控时候,无意义的呢喃。
她一句不知深浅的“亵渎”,不过是玩笑话。她目光依旧干净而美好,却不知,真正生出亵渎之心那人,反倒是他。
“卿卿,莫再淘气。”他放软语调,用他高挺的鼻梁,温柔摩挲她鼻尖。女儿家身上自带的体香,萦绕在他心头。他借此慰藉周身的躁动,却又如饮鸩止渴,终是难耐的闭上眼,失了从容,浑浊吐息。
她撩起眼皮,近处观他禁欲时的神态。这样好看,素日清贵之人,被欲念催发得俊颜微红,薄削的唇微微开合,轻吐酒香。
她眼里闪过一抹娇俏。怎么他逗弄她的时候,便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那意思,“卿卿耐我何”?换了她大占上风,就成了他嘴里带着纵容的“卿卿别淘气”。
七姑娘拍拍不舍挽留她的小世子,两臂张开,松松环抱他。“大人,下官照顾贺大人那会儿,心平气和,心跳分毫不乱。可下官当着大人您面前,多数时候,心如鹿撞,忍不住,就想靠近您。”她脚跟儿抵在墙脚,微微倾身,红着脸,将被他虚虚拢罩的娇软,一点儿一点儿,送进他手心。
她心里是羞的,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有胆色,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了‘郎’”。
果然,成效显著。他被她折磨得,蓦然睁眼,眼底着了火。
他面上有挣扎,不由自主,握她的手掌,轻轻揉捏。半晌,上半身退开少许,身姿笔挺。他深如幽潭的眸子,直直落在她脸上,理智终究不敌她挑弄,扶墙的手撤回来,两指缓缓拾起她披风的系带,眼看是要为她宽衣解带,在这阙楼之上,与她行一回缠绵悱恻的亲密事。
“大人。”她清亮的嗓音,突兀响起,打断他通身晕染的情味。“早间那事,下官已解说得清楚。如今时候已不早,大人可否带下官往御花园角门,与五姐姐一会?”她覆上他即将办事儿的手,抽出绢帕,十分体贴,替他擦一擦额角沁出的薄汗。
秋夜里,高处风寒,他竟热成这般样子。她心里好笑,面上却一片肃然,一副就事论事,老实恳请的模样。事情交代清楚了,她便兔子似的跳开两步,垂手而立,含笑看他。
他微眯起眼,凤目中光华明灭。许久,埋头打量身上被她揉弄得皱巴巴的里衣,此时他衣衫不整,除了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华无匹,浑身上下,都透出鲜少能在他身上见到的狼狈。
她裹着披风,将自个儿遮挡得严严实实,小手偷偷打理一番,这回换她好整以暇,等他收拾妥当。
回去路上,她脚步轻快,安安分分跟在他身旁,只觉头顶的明月,异常圆满而光亮。他身上澎湃的悸动,尚未彻底平复,只他能耐,行止雅致,很好的遮掩住方才残留的难堪。
他握了她手,缓步带她前行。她贼兮兮的目光,在他腰腹底下,来来回回的巡视。真是想不到,这人一身庄重的蟒服官袍,背着人,高楼之上,险些激动得拉她作陪。
她眉眼间的灵动,招来他深深一瞥。“阿瑗,适可而止。”他被她轻易勾得情动,男人的颜面,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更何况,他被她磨得清明不再,意图求欢,又叫她坏了好事。
她轻笑起来,抱了他臂膀,小脑袋啄一啄,“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安守本分,克己奉公。”说是“安分”,可她抱着他手臂,而训诫她“贫嘴”的男人,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也没见拨开她小手,反倒是扶了她腰身,留心看顾她脚下。
废园通往朱墙甬道的羊肠小径上,她与他的身影,交叠洒落在石子儿路上,浑然一体。
是日夜,七姑娘于御花园角门,久等五姑娘未至。只得揣着满肚子疑惑,随了顾大人离宫而去。
第二三四章 阿瑗,你能拦她到几…
隔日,七姑娘正与高女官在凉亭里闲话,便接到仲庆送进来,殷姑娘亲笔书函。高女官随意寻了个借口,七姑娘笑着送了人走,回头独自面朝中庭坐下,展开信笺细细读过。
原以为是殷宓出嫁在即,邀她两日后随那人进宫,登门讨一杯喜酒喝。没曾想……七姑娘秀气的眉头拢在一处,半晌过后,长长叹一口气,反手将信笺摁在石桌上,久久不语。
院子里新搬来的几盆黄绒球,乃是菊花中的名品。金黄松软的花瓣,围拢一处,状似鞠丸,碗口大小,花开正艳。秋日懒懒的日头照下来,给盛放的花团绲了层金边,叫她看迷了眼。
恍惚中,儿时的情景,缓缓浮现在眼前。多久了呢?她竟觉得记忆中,那个生动鲜活,争强好胜的五姑娘,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终究是走上了不同的路,同样是姜家姑娘,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谁也强不了谁去。十余年朝夕相处,比不上进京半载,变化来得快。
顾衍回后堂时,便见她撑着下巴,呆坐着,怔怔出神。
他也不急着唤她,只抬手阻了仲庆请安,移步过去,一眼瞥见她胳膊肘底下,压着的一纸素笺。他稍一作想,便猜出了几分。
“殷宓来信?”他立在她身后,手掌轻轻搭在她肩头。缓步绕过去,于她对面落了座。
如今贺帧尚在侯府将养,后堂之地,他也就随性了些。
见他这时候回府衙,她忙着招呼仲庆,要给他张罗饭食。他抬手拦下,只说在太子宫中已用过了饭,她这才罢手,改口叫仲庆端出她惯用的茶具,挽起袖口,给他沏茶。
仔细说来,都是姜家的家事儿,她本不该拿这事儿烦扰他。可他既然主动问起,又一语道破这事儿与殷姑娘有关,便是说,此事他早已知晓,她实在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七姑娘神色复杂,不掩眼底那点儿淡淡的失望。
“大人,您是知晓的,下官与殷姑娘交情匪浅。碍于这层情面,许多话,下官唯恐,殷姑娘在信里有所保留,未必说得详实。她这是在顾忌下官与姜家的脸面,可下官觉得,实在对她不住,心里堵得慌。”
恼姜柔么?倒也不全是。谁人没有私心?只她匆忙之下,下此决断,委实太早。有些话,即便她与她同是姜家二房嫡出的姑娘,可到底事关重大。一日大事未成,她一日便不敢开这个口,将她自个儿无凭无据的揣度,妄自说了五姑娘知晓。
如今姜柔欲要攀附太子做靠山,七姑娘心里,并不看好,总觉有哪处不妥当。
他瞧出她心底担忧,并未急着表态。小丫头机警,今日又应证一回。
不喜她因旁人而闷闷不乐,他抚在膝上的手指,无声敲击两下,沉声问道,“殷宓信中如何说?”
七姑娘抿唇,用茶勺挑出一小勺茶叶,匀匀净净分洒在茶碗里,将陶罐递给仲庆,屏退他下去。
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今后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殷姑娘信里只说,昨儿个晚上,五姐姐私底下寻交好的小宫女调换了差事,径直到宴席上寻我。不巧,那会儿……”她斜斜瞄他一眼,那会儿,她正被他领去阙楼。自然也就与五姑娘错过了,没能见上。
他端坐着,眼角眉梢全是不以为然。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继续。
她努一努嘴儿,就知这人会是这般反应。在他眼里,她与五姑娘打照面,可有可无。哪里及得上她乖乖随了他去阙楼许愿,来得要紧。
“五姐姐寻我不着,反倒是请殷姑娘借一步说话。私底下,言辞恳切,苦苦央求殷姑娘收她做妾。并立下誓言,愿一生服侍殷姑娘身前,只为嫁去太子宫中。”
五姑娘赶着给人当姬妾,七姑娘自知拦她不住,也就无话可说。只姜柔偏偏找上婚事本就不怎么如意的殷宓,这却是十分失礼。
要说五姑娘压根儿不清楚殷宓对这桩婚事的不乐意,七姑娘不信。女学那会儿,大伙儿走得近,殷宓是何性情,姜柔非愚钝之人,怎会丁点儿瞧不出苗头?
正因如此,五姑娘此举,不过是钻了空子,说得不好听,便是落井下石,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仗着殷宓对婚事不经心,又吃准她与殷姑娘的交情,这才认定此事大有可为。于是赶在殷姑娘出嫁的当口,打着秋节与她会面的幌子,摸到前边儿来,趁机与殷姑娘搭话。
七姑娘皱着眉头,虽不赞同五姑娘只顾着谋求私利,却也明白,姜柔那点儿私心,怕是背后谋划不浅。她也是今日才知晓,除了自个儿,五姑娘对那人的信心,竟也分外坚定。
若然没有他为太子效力,姜柔这步棋,走不走得下去,还得两说。
七姑娘暗叹一口气,不知该夸五姑娘慧眼识人,或是太过聪明。
“殷宓来信,是过问你心意?”他了然,对姜家五姑娘去向,兴致缺缺。追名逐利的女人他看得多了,若非看在她情面上,若非那人灌着“姜”姓,他甚而懒于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