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孙德福立起眉毛来发火儿,郭奴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洪凤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想起这个小弟子对自己的孝顺和维护,孙德福先心软了三分,但毕竟是对邹充仪有怨气,便淡淡地问:“圣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洪凤想了想,道:“圣人说,让小的给师父养老送终,别把自己折进去,师父就能有个好下场。”
孙德福前头听明宗赤裸裸的夺官威胁,压根就没当回事,但听到明宗显然是夸奖洪凤的话,却听出了危险的潜台词,身子一抖:“圣人为什么这么说?”
洪凤实话实说:“线娘来传邹充仪的问话,我本来想替师父瞒下,结果线娘直接告诉我必须转告圣人。我想既然瞒不过,便让圣人转移一下关注焦点。于是圣人就说了这么一句。”
话虽委婉,却字字是实。
孙德福下意识地一皱眉,半天才嫌恶地一扭脸:“原来又是她在告黑状!”
洪凤发现师父的确在极端的路上越走越远,不由得一声长叹:“师父,这不是黑状,这是事实。何况,邹娘娘从未对不起花期,是花期对不起邹娘娘。师父,这件事,其实您最清楚的不是么?”
孙德福语塞,却仍旧迁怒道:“那她就这样把花期送给了沈迈?”
洪凤针锋相对:“难道送给您?!就算您有理由收下,到时候您难道可能不被花期当了枪?那会儿怎么办?万一铸成大错,您就忍心让我们所有人给花期一个人陪葬?还是说,您早就连圣人跟您多年的主仆情谊都已经丢到九霄云外了?”
孙德福脸色阴沉如水,半天,才挥了挥手,不胜其烦的样子:“滚!”
洪凤不再吭声,朝着孙德福长揖一礼,安静而去。
邹充仪倒是不太介意这个。
尤其是郭奴来了,陪笑着左一个头右一个揖地告罪:“都是我跟着师父忙昏了头,师父明明说了让我回来告诉一声儿,结果我给忙忘了!娘娘胸襟宽阔,必不与我这奴才一般见识的,只求娘娘别误会了我师父。他老人家被这回的事儿整得精神大差,前几日还痛醉了一整日,圣人刚才还让洪凤来对脸儿骂了他老人家一顿——您就看在给内侍省当了这么些年主子的份儿上,宽宥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奴才一回吧!”
邹充仪倒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头一回笑出了声儿:“听听这张油嘴。”
桑九看邹充仪笑了,忙也跟着笑,骂郭奴道:“没心的东西!娘娘在这里担心得不行,怕你出纰漏,又怕你师父身子熬不住,一趟两趟地让我们去听信儿。结果倒好,你们俩早就把幽隐撂到爪哇国去了!”
郭奴打躬作揖地讨饶。
邹充仪止住桑九,道:“他个做奴才的,哪里就轮得到他挨骂了?”说完,却对郭奴笑眯眯地道:“你师父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若他现在仍旧忠心耿耿地对我,我倒要小心谨慎三分。如今肯这样明白地跟我生分,我反而放心了。你让他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查,若能顺带着把我清宁宫当年的事情都查清楚,我才要好好谢他呢!不过,如今那人是将军府的姨娘,想必查起来并不省劲儿。不如我先把我们邹府的东西给你师父过过目?”说着,递过了一叠簿子。
郭奴一愣,忙双手接过来,打开看时,见是“邹府会客录”,心中诧异,抬头看邹充仪:“娘娘,这是何意?”
邹充仪垂下了眼帘,淡然道:“横翠的香囊不是什么人都偷得走的。”
郭奴带着这句话和装簿子的小包袱回去,孙德福听了,脸色顿时又苍白了三分,半天,才颤声道:“那香囊不是谢缤纷偷的么?谢缤纷不是监视花期的么?她们俩怎么会是一路?”死也不肯碰那叠簿子,直喊让郭奴送回去。
郭奴苦笑:“师父,您不要掩耳盗铃了。明知道这事儿花期姑姑脱不了干系,您事事绕开她,咱们一百年也查不出这次的事实!”
☆、162.第162章 自尽
沈迈若是知道那叠簿子竟然送到了孙德福那里,一定会拍着桌子骂邹充仪偏心。因为孙德福并没有查邹府,反而是他沈迈,正在一点一滴地清查邹府当年的异动,一步一步地向着事实真相前进。
沈枪的效率快得很,没几日就瞧出了花期一家子的蹊跷:“将军,怎么花期的父亲病了,而且越病越重,却不肯吃药?”
沈迈一愣:“又不是没钱请医生。敢是绝症?”
沈枪疑惑地摇头:“不是,似乎就是普通的风寒,咳嗽。而且,花期的母亲和兄弟都似乎并不伤心,反而会常常埋怨老头儿不惜福,不识好歹。唯有花期的一个小妹妹在尽心尽力地照看着老头儿。”
沈迈一听,脑子里灵光一闪,兴奋地一跃而起:“好小子!有门儿了!这是老头儿含着愧呢!你赶紧派人盯紧了她家兄弟,这样浅薄的人,必定忍不住,早晚会去跟那些人联系!同时,让人看好了老头儿和那小丫头,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沈枪恍然大悟,也激动起来,拔腿便跑。
这边沈迈刚刚有了进展,那边孙德福便闯了祸。
横翠不时来这边听消息,孙德福虽然一直敷衍,却十分地不耐烦,终于有一日忍耐不住,脱口而出:“你们的事儿你们不清楚吗?老来问什么问?谢缤纷不是你管着?小燕小雀不是你管着?还是那个照壁不是你管着?!”
声音大得一个院子都能听见。
横翠的脸色顿时变了,森然道:“孙公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孙德福自己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明知道此举不妥,却又不肯低头,只是冷笑:“我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想做什么做什么!”
横翠气得叉腰放了一句话:“很好,既然是孙公公的地盘,那人要是出了事儿,我就有地儿问话了!”
孙德福脸色一白,眼看着横翠摔门而去,急忙命人叫郭奴来:“等不得了,赶紧把谢缤纷押过来!”
郭奴心知有变,急忙点了几个得力的内侍,匆匆忙忙就往幽隐跑。
可惜,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别说郭奴,横翠急急回到幽隐,还没进门,就听桑九变了音儿的声气在院中响起:“不许惊着娘娘!小燕,报宫正司。小雀,通知内侍省。叶大守着尸身,仵作到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近前。线娘给我守住了她的屋子,不许一个人进去!”
横翠气得狠狠一拳捶在幽隐的大门上,恨道:“昏了头的东西!”
院子里,花期和谢缤纷一起住过的那件耳房门前,除了邹充仪,众人都在。
横翠一眼看见照壁正在偷偷地和小燕互使眼色,冷笑一声,扬声道:“其他人都该干嘛干嘛去!死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被这满含怒意的一声断喝吓得都是一抖,回头看见是少有发火儿的横翠横眉立目爆发边缘的样子,急忙各自推搡着散去。
桑九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是在内侍省受了气,忙招手叫了她一起去见邹充仪。待进了房门,看见邹充仪面色如常地倚在胡床的凭几上看书,横翠的气才平了三分,低声上前禀报:“孙德福不耐烦我们去问,刚才失口把院子里的眼线都点了出来。我急忙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邹充仪听了,放下书,皱了皱眉,想了想,方道:“看来咱们院子里有别的通消息的招数。你去瞧瞧,是不是有信鸽什么的。”
桑九睁大了眼:“怎么会?那种东西那样明显!”
邹充仪拧了眉,问:“那消息怎么会这样快的?”
横翠果断去了一回,回来却愁眉不展:“并没有啊。”
邹充仪低头想了半天,果断命:“去告诉沈迈。他必定有其他结论。”
话音未落,外头叶大的声音响起:“郭奴,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片刻后,郭奴恭敬的声音在门外窗下响起:“娘娘,孙公公令我来拿谢缤纷,看来还是来晚了。请娘娘示下,小的能将尸身带走么?”
邹充仪淡淡地对着外头道:“行,怎么不行?反正都漏风,哪里都一样。只不过,宫正司那边,你们自己去交代,不要让他们再来聒噪我就好。”
郭奴听这如刀言辞,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只有唯唯而已。急忙挥手令人抬了谢缤纷的尸身走。
横翠也不出去,就在屋里扬声,阴阳怪气道:“查就有个查的样子,一具干巴巴的死尸而已,能查出来个屁啊?急急忙忙就想溜,一个搁满了物证的屋子就这么摊着了,难道让我幽隐替你们内侍省看着不成?要么留人自己守,要么现在就勘察——又不是我幽隐求着你们来的,既然上赶着,就有个上赶着的样子,别敷衍潦草到我横翠这个外行都看不过眼的做派!”
郭奴的额头蹭蹭地往外冒汗,一边低着头赶紧命人:“你们俩看着屋子,我先送了尸身回去,马上就另带着人来!”一边仍旧还是匆匆跑了。
邹充仪在屋里看着横翠抿着嘴笑:“看样子,孙德福的话难听得很?”
横翠的气被自己又逗起来三分,一扭脸,气哼哼地嘟囔:“话就那么几句,难听也有限。只是他那个态度,就跟我们刻意跟他为难作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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