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在她即将再次沉浸到这种愤怒欲狂的情绪之中时,女儿福宁来了。
哦,今日中元,他们都进宫饮宴,所以,福宁抽空来看自己了。
过贵太妃抬起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微微弯起已经有了深深皱纹的嘴角,满眼欢喜地看着女儿——怎么会,这样泪流满面?
过贵太妃一把把宝贝女儿抱在怀里,竖起眉毛,大声喝骂侍女:“怎么伺候的?谁这么大胆,敢委屈我们福宁?她可是先帝说过的最有福气的女儿!”
所有侍女都低下头,悄悄撇嘴,腹诽:先帝说的是你闺女跟寿王一日出生所以有福气。寿王,死了的那个先敏敬太子。你们家福宁跟一个登不上皇位的太子一日出生,果然好福气!
福宁这时候,最怕听到“福气”二字,闻言不由双手捂着耳朵,边哭边尖声大喊起来:“什么福气?谁有福气?那是晦气!晦气死了!”
敢说跟先太子爷一日出生是晦气?
你们母女真的不要命了么?
大同殿里听到这句话的宫人腿肚子都在打颤,更有甚者,母女二人贴身伺候的几个侍女已经脸色煞白地扑通跪倒:“公主慎言,公主慎言!”
过贵太妃一眼瞪过去:“在她亲娘这里,慎言什么?都给我滚!滚出去!”
侍从们巴不得这一声儿,麻利地低头躬身,倏忽间便躲了个干净。
过贵太妃满意地点点头,方捧了福宁的脸心疼地给她擦泪:“娘的心头肉,快别哭了,你哭得娘的心都拧着疼。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阿娘,阿娘替你出气!”
福宁偎在母亲怀里,抽抽搭搭地把宴上听到的流言说了,又道:“我打听了,皇上下旨头一晚去了掖庭,肯定又是邹田田那个贱人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鬼话。所以才会传出这么难听的顺口溜。她一直跟我们兄妹不对付。前儿大郎都敢打我了,不是她哄得太后赶走寿宁,事情怎么会闹得那么大,大郎又怎么会知道我打了那个刘氏的胎?如今又撺掇皇上给我们家没脸,真是阴魂不散!”
过贵太妃还是头一回听说福宁被赵大郎挥了拳,大惊失色,一把捧起女儿的脸,失声道:“什么?赵家那个孽障敢打你?打在哪里了?打在哪里了?”
福宁一看母亲焦急暴怒的样子,知道话题又要偏,暗暗后悔,忙遮掩道:“就是推搡了两下,没有真动手!大郎对我一向恭顺,怎么会真打我?母亲不要担心!”
过贵太妃这才长出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是。就算是打了刘氏的胎,怎么能让外人知道?这事儿就该烂在肚里一辈子……”
福宁非常不耐烦母亲的说教,不待过贵太妃开始长篇大论,就打断道:“阿娘,我是问您,有没有法子收拾了姓邹的那个贱人!那贱人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过贵太妃这才反应过来重点,也就想起了女儿刚才说的几句话,心头也是一阵大怒,低头寻思片刻,方道:“你不要管了。既然这个贱人在掖庭,那事情就都交给我。”
福宁忙问:“阿娘,你打算怎么办?——那女人最会蛊惑人心,你不要派去的人反了水,咱们就一家子都搁进去了。”
过贵太妃冷笑一声,整理整理衣袖,慢条斯理地告诉女儿:“我是长辈,就算我直接到掖庭去,开门就打死那个贱女人,只怕皇帝也不好意思真的把我怎么样。我就是心情不好,找人撒气。我就是看着她给我女儿的驸马赐贵妾不顺眼,怎么着吧?我个先帝的贵妃,亲王公主的亲娘,还处置不了区区一个废后了?哪国的道理?”
说着,拍拍女儿惊讶到仰慕表情的小脸,亲昵地再教她一句:“我就是明摆着欺负她了,欺负死她!这满朝的人,顶多说我一句跋扈,还能如何?就算邹家知道了,就算他们想一口一口咬死我,也得够得着啊!”
不得不说,过贵太妃,比大唐福宁这一辈的公主,都更像一个李唐皇家的人。
嚣张,跋扈,都摊开来,直来直去,你能怎么样我?!
☆、135.第135章 中元
因是中元节,幽隐也在小小地庆贺。
祭拜鬼神祖先已毕,邹充仪在院子里排了条案,自己坐了首位,却让余者众人都坐下,不论尊卑,只序年齿。这样一来,坐了左手第一的竟然是来蹭酒吃的新任羽卫将军沈刀。
桑九抿着嘴笑,调侃道:“沈刀如今升了将军,我们还真是没有好好地贺一贺,今儿借机给你祝酒,也不枉我们幽隐担了结交羽卫的虚名儿啊!”
沈刀老脸一红,大大咧咧地一扭脸:“你们那个可真不能算是虚名吧?自你们才来,咱们就上赶着帮忙,直到如今……”
邹充仪端了杯子呷口酒,眼皮都不抬:“你们上赶着?不是圣人下旨,你们将军有这个胆子?有这个闲心?我们幽隐从来没想过跟你们牵涉过深,如今却被人硬栽了结交你们。这不是虚名儿是什么?桑九说给你祝酒你就喝,恁多废话,不怕回去被沈将军打你的军棍么?”
沈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吭哧半天,憋得脸通红。
线娘最小,在末席上看得噗嗤一笑,站起来端了杯子,脆生生地遥遥道:“师父,一百个你也不敌我们娘娘一个小手指头,你难道还想着回嘴不成?快着,徒儿给你敬酒,祝师父吃肉喝酒一百年!”
沈刀听了这话,忙下台阶:“这个祝得好!你师父我还真没别的想头,能一直吃喝下去,就是最大的福气!”说着,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桑九接着便笑道:“咦?显见的是师父徒弟了。我们敬的酒就不是酒,线娘敬的酒就忙不迭地干了。啧啧啧……”
横翠看沈刀的脸色越发窘迫,笑着解围:“桑姐姐今日哪里惹了气么?沈刀将军一头撞在网里了。将军还不赶紧的干脆给桑姐姐敬一盏酒,省得她性子上来,一顿饭都不放过你!”
沈刀闻言称是,忙斟了满杯,赔笑道:“九娘莫怪,老刀祝你青春永驻,且请满饮此杯!”
邹充仪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热闹,此刻方又说了一句:“这还差不离。”
桑九听着邹充仪发了话,笑嘻嘻地喝了一杯,方转头看身边右手第一的花期:“花期姐姐精神竟还不太好,要不要给你换了甜酒来?这女儿红力气有些大呢。”
花期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一声不回,竟是半分都不给桑九面子。
邹充仪看着她,竟然也笑了笑,又瞥了桑九一眼,轻轻道:“你管的宽,连上官都管起来了。去厨房端了我爱吃的鱼脍来。咱们瞧瞧阿舍的刀功是不是又长进了。”
桑九得邹充仪这一番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办,神色便分毫不动,仍是笑嘻嘻地,甚至再喝了一口酒,才站起来,从从容容地往厨房去了。
待众人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喝说笑起来,花期的神情,才有了那么一丝不自然。
待桑九带着阿舍回来奉上鱼脍,众人顿时笑闹不休。
“阿舍,你今日是不是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当然啊,娘娘早就嘱咐了今日必要狠狠吃一顿鱼脍,我能不下力气么?”
“桑姐姐,你怎么可以在充仪前头公然偷吃!”
“我是掌院大宫女,我试菜!”
“桑姐姐,我刚才在厨房试过了的……”
“你那个如何能算数?当年我在御书房……”
“嘘!~小郭子你又欠收拾了哦!”
“线娘又欺负小郭子,等你再来我们房里讨酒吃时,当心他使坏!”
“哼!老子借他个胆子!线娘可是我的徒弟,他试试看!”
“哈哈,我有靠山我怕谁呢!”
……
花期在这片欢笑中,忽然起身,面无表情,刻板地向邹充仪躬身施礼:“禀娘娘,婢子不适,先行回房了。”说完,不待邹充仪有所表示,转身而去。
众人都是一滞,邹充仪却浑似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一般,呷口酒,放下盏,笑眯眯地抬头:“桑九,你还把着那盘子鱼脍不给我啊?当心我扣你的月例哦!”
桑九也若无其事地笑嘻嘻地将盘子双手奉上来:“婢子不要命了,敢忤逆娘娘?这不就呈上来了?婢子吃了没有任何异状,娘娘请用!”
一边谢缤纷低头退开两步,直接去敲花期的房门,然后闪身进去,闭门。
邹充仪似是眉毛都没抬一下,口中却悠悠地低声笑道:“难得啊,还肯放人进门服侍。”
桑九正在和身边的横翠笑话,这句话便没有听到。
郭奴却耳朵尖得很,笑着颠儿到邹充仪身边,低声凑趣:“伺候啊,有人伺候,不就不是奴婢的感觉了么?”
邹充仪仍然笑着,微微抬了眼斜他:“又管不住你那张嘴了?”
郭奴面上尴尬地赔笑:“小人来给娘娘敬酒,敬酒的。”
大宴散了,戴皇后一身疲惫地回到清宁宫。
梅姿早就备好了一切,进门就传洗澡水、冰碗和香薰。
戴皇后散了头发,滑入浴池,靠在池边,闭上眼睛,才平平开口:“去看了?”
梅姿显是十分清楚戴皇后要问什么,所以浴室之内,并无一人,只自己服侍。闻言低声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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