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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贴花黄 (九尾窈窕)


木槿膝行到太后跟前磕头道:“太后明察,我们娘娘也是一片孝心,娘娘身体不适,出不得门,便在宫里抄写经书,之前赵娘娘也说要送经书来给我们娘娘,可是左等右等不来,我们娘娘又不好意思上门去讨要,毕竟抄经是功德,我们娘娘时常教导奴婢们,抄经最讲求的就是一个心,一个诚,勉强了别人反倒不好,因此只有靠自己,常常抄到深夜才睡下,未曾喊过一次累,就为了赶在佛诞日为陛下和太后化功德。适才奴婢是在化娘娘抄的经书,娘娘未曾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的只想把这功德加诸在太后和陛下身上,只求添福添寿。除此之外,娘娘还亲自为太后您扎了一只孔明灯,打算过会子就要放,奴婢句句属实,请太后念在我们娘娘一片孝心的份上,宽宥了我们娘娘。”
太后见蕊乔和木槿都跪着,对蕊乔道:“你先起来,虽说夏日里了,但是地上到底有凉气,入了体可不好,而且怀了孩子,腰也酸,起来说话。”
“是。”蕊乔踉跄的起来,险些站不稳,芬箬过去扶住她。
跟着太后亲自走到那只孔明灯前,的确见到孔明灯上写的都是梵文,她虽不懂,但是请了那么多次法师,吉祥的祝语她总是懂得一些,身子还没回转过来,声音已经传达,不冷不热的唤了一声:“沉月。”
“是……”赵美人心虚的应了一声。
太后突然声色厉竭:“跪下!”
赵美人‘噗通’一声跪在蕊乔的跟前,哭丧着脸道:“母后,臣妾知错了。”
太后拿着孔明灯一步一步走过来,对芬箬道:“掌嘴。”
“是。”芬箬上前,赵美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芬箬已经一巴掌上去,打得她眼冒金星,脑袋狠狠晃了一下,又回到原位。
“母后……”赵美人低声呜咽起来,“臣妾并非故意的,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到了此时还要狡辩?”太后绕着她走了一圈,“之前罚你抄经,是想你或许年轻,心性还不稳,私下里有个比较眼红的也属正常,哀家也是从年轻里过来的。可如今看来,哀家还是罚的太轻,你是嫌安生的日子过够了,天天想着法子要掀起点儿风浪来,且回回都是冲着蕊乔,你要是这么见不得她有孩子,你有本事倒是自己也怀一个呀。”
赵美人伏地抽噎起来:“臣妾真的没有撒谎,当真是闻见了烧纸的味道,委实是太难闻了,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才去找的内侍监。若臣妾今日敢对母后有一句谎话,就叫臣妾不得好死。”
蕊乔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太后见着了,指着她道:“你呀你,不必替她求情,你这个丫头总是这么心软,人家就是看你好拿捏,一次又一次的骑到你头上来。”说着,把头转向赵美人,“你说你闻见了气味,可哀家倒是觉得这味道若真是从合欢殿里传出去,照今夜这势头,怎么也该是淑妃和贤妃来哀家这里禀报,哪里轮的到你东边的披香殿来自告奋勇?你俩隔着三丈高的墙,只怕真有这气味飘到你那里也淡的没了影儿!而且奇怪的是,哀家自进了这合欢殿起,压根就没闻见一星半点儿烧纸钱的味道。”
蕊乔知道此时她必须得站出来解释,因为毕竟她们还是在烧东西,于是拿着经书向太后道:“母后,臣妾抄经用的乃是上好的香箔纸,陛下知道臣妾要抄经,所以前些日子特地赏的,纸张是用上好的香花制成,撒了金箔,化了之后没有异味,母后不信可以闻闻,这纸是香的。”
太后点了点头,意思是信得过她,不用看了,但是芬箬还是一把接过凑近了鼻子闻起来,接着向太后道:“主子,当真如此。听说香箔纸焚化以后无烟无味。”
太后冷哼一声,把头转向张德全道:“好啊,合着现在有些人是当哀家耳又聋眼又瞎,可以随意糊弄,倒过头来牵着主子的鼻子赶路,看来你这个大总管当得很是太舒坦,日子忒好过了。”
张德全忙磕头,咚咚咚的一声声扣在泥地上:“太后饶命,奴才当真不知,奴才全是听了赵美人的哭诉才去的永寿宫,奴才对太后绝无半句欺瞒,否则叫奴才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幽幽一笑,夜色中有些瘆人,“你俩倒是沆瀣一气,一个要不得好死,一个要死无葬身之地,哀家若不成全你们,倒显得哀家不宽厚。”
赵美人闻言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母后,臣妾当真知错了,是臣妾鲁莽,错怪了姐姐。”
蕊乔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张德全,敛住眼底的一丝嘲讽,对太后道:“母亲,臣妾开口您一定又要说臣妾心软,只是臣妾觉得张公公应当并非有意的,须知阖宫那么多人,事无巨细都要去寻张公公,张公公又不是三头六臂,最要紧的是,臣妾也是从宫女子起,知道主子既然开了口,当下人的就没有抗拒的道理,母亲还是饶了他这一回吧。”
张德全膝行到蕊乔跟前磕头道:“多谢娘娘金口,多谢娘娘体恤。奴才今日叨扰到娘娘,当真是罪该万死。”说着,重重一叹,“不值得娘娘为奴才求情啊,奴才险些冤屈了娘娘,奴才心底过意不去。”
太后道:“你不用那么着急谢,既然赵美人言之凿凿说阖宫都是烟味,想必那烟味自有出处,哀家现在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去把那火头给哀家找出来。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地里搞的鬼。”
“是。”张德全重一叩首后赶紧领了旨回内侍监点人搜宫。
他别的地方没去,第一个先跑的就是披香殿,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如贵人不单得陛下的青眼,太后老佛爷那边儿也是叫她熨烫的服服帖帖,是个不折不扣的齐全人儿,今后要是再和她过不去那就是嫌命长,自己伸长了脖子往刀口上抹。还有,照今夜这形势,赵美人恐怕未必挨得过。张德全眼珠子一滴溜,心里画出个谱来,他在宫里时日长了,是人是鬼总能琢磨出个大概,可眼前这个如贵人却瞧不出什么路数,之前他还以为她一个宫女晋升的妃嫔总也越不过一国的公主去,再说他们从前也没什么交情,私心里他免不了有些小瞧她。而今这整件事是赵美人和他一早算计好的,他只待她的吩咐,到了时辰就去找皇太后,可眼下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早在无形中就被一张大网给兜住了,网中有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像是一颗棋子,被人推着走,所以前路未明的情况下,他还是赶紧悬崖勒马,与赵美人撇清干系为好。更何况赵美人从来都不是个善茬,要是事情暴露了,指不定还倒过头来反咬他一口,想到此,他觉得今夜必须先把赵美人给压制住了。
正想着,披香殿里窜起一道火光,内侍监的几个太监站在披香殿前的凤仙花林前拼了命的大喊:“走水啦,走水啦!披香殿里走水啦。”
张德全暗道一声倒霉,果真是个蠢女人干的!赶忙着手下的太监拉了水龙过来对着披香殿浇过去,又有几个太监拎着木桶,扛着水缸往里头浇水,所幸火势不大,很快就制住了。
张德全忙得一头一脸的汗,双手叉腰,喘着粗气道:“你,你,你们几个,跟我进去,找东西。”
没多久,披香殿的凤仙花林里便翻出来一堆一堆白花花的纸钱,裁的元宝样,大部分的都烧成了黑炭,还有一些存留着的被水一浇,湿透了,黏在地上。
张德全吩咐道:“得!把这些个东西捞上,送到合欢殿去听候老佛爷发落。”
他们到合欢殿的时候,正逢太后审理蓉馨呢,张德全一眼便瞧见蓉馨跪在地上,太后玉手紧紧握着她的脸颊,金护甲在她脸上划过,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同哀家说你收到消息合欢殿里有人张罗纸钱吗?适才搜了一圈,可有搜到半张纸钱?嗯?!”
蓉馨摇头,颤声道:“奴婢……奴婢蠢笨,听信他人谗言。”
“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向你进的谗言呐?”太后的手上加大了力道,蓉馨疼的迸出了泪花。
“哀家此生最恨人欺瞒,你倒是好,人是我永寿宫的人,心却不在我永寿宫,哀家好奇的紧,你可分得清谁是你的主子吗?”太后居高临下的问。
蓉馨抱住太后的腿,哭道:“太后,求太后看在奴婢伺候太后多年的份上,奴婢甘愿领死,只求太后放过奴婢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眉心拱起,厌恶的一脚将她踹开,道:“没用的东西!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到头来只知道哭,哀家问你,到底是谁给你传的消息,还不把人给供出来!”
蓉馨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道:“是,是一个叫虞惜的宫女。”
蕊乔上前:“母亲,如此说来,臣妾依稀记得宫里似乎确然有那么一个人。”
“哦?那赶紧把人给带过来。”太后吩咐下去,木槿立即张罗小太监跟她一起去搜了虞惜的屋子,结果翻出来一堆的雪花白银,除此不算,还有金臂钏,镶宝凤蝶鎏金银簪等,叮叮当当的一袋子贵重首饰,送到太后跟前。
蕊乔惊呼道:“呀,这不是上个月陛下赏给我的……”
点到即止,蕊乔赶忙噤声。
木槿接着道:“难怪奴婢怎么找也找不着,敢情竟是叫人偷去了,娘娘还很是心痛了一阵,怕陛下问起。毕竟是陛下赏的,库房里也有登记。陛下要是不见娘娘戴,还以为娘娘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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