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那一剑早就痊愈,甚至在这四年的精心调养下,连伤疤都没有留下,可是每当想到当日的情景,那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上一世的亏欠就是这一世的枷锁,所以为了他淌入这趟浑水,再入轮回,殚精竭虑,可是到了最后两人之间其实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甚至他为了一个幻境,可以不顾江山,不顾旧情,问都不问一句,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上一世欠他的是一条命,这一世总算是用自己的命还清了,再不相欠——而青冥,自己也再不愿他牵扯如后面的是非繁杂。
能还的,都已还完。
墨思闲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为何而生呢?自己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在世上飘荡,看到宝宝的那一刻,心中一直以来的空虚终于被填满了。
爱恨几时休?她本就是超然与朝堂之外的天玥城的继承人,何苦要入这繁杂尘世?不若每日看着宝宝长大。
许侧妃看着太子妃,毫不迟疑地跪了下来,“请太子妃容许嫔妾留在这里吧!”墨思闲眉头一皱,许侧妃径直打断,“嫔妾并不了解当日为了营救公主发生了什么,但嫔妾知道一定是太子做错了。”
墨思闲听到这句话倒是很吃惊,不由看向许侧妃。
君是一定不会错的,皇帝没有错,太子也不会错,那个男人哪怕心中后悔,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周围的人也绝对不敢承认太子有错。
许侧妃脸上沉静如水,“嫔妾此生应该不会再有孩子了,这四年,太子看都不愿看嫔妾一眼,嫔妾见到太子妃以前原本存着一丝侥幸,但看到太子妃,嫔妾便明白,嫔妾此生便是做什么,太子心中都不会有嫔妾的。”
墨思闲神色复杂地看着许侧妃,这个女子的骄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此刻她却将自己痛苦撕开了。
许侧妃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哀愁,“太子是心倾太子妃的,太子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太子心中对太子妃的悔恨却在日渐增加,天下便是再出现一个温宁公主,太子也无法爱上了,更何况嫔妾只是一个侧妃,并不是名动天下的温宁公主。”
许侧妃看向墨思闲身边的孩童,“可是哪怕太子不爱嫔妾,却依旧是嫔妾的夫君,嫔妾没有办法给夫君快乐,至少嫔妾能够为太子赎罪。太子是一国储君,没有办法做的事情,嫔妾来做!”
墨思闲突然有些敬佩面前的女子,许侧妃一笑,“请将嫔妾留在这里,让嫔妾服侍太子妃与小世子吧!嫔妾不求太子妃的原谅,只求能够减轻太子当日的罪过,护佑太子妃与世子平安。”
大约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面前的人更懂太子的人了,墨思闲突然觉得遗憾。
庭院外突然传来吵闹声,墨思闲眉头一皱,绿梦立刻派了侍女去打探,片刻之后,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主人,不好了,门外,皇后带着朝臣跪了一地,求太子妃宽宥,带世子回宫!”
一零八章 夺子5
墨思闲静静看着通报的侍女,“皇后带着朝臣跪了一地?”侍女愁眉点头,“是,现在忆初楼外都被那些大人沾满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忆初楼呢!”
墨思闲冷笑,“她倒是能下手!”许侧妃一看觉得不对,急忙对着墨思闲说道,“不若嫔妾去看看吧!”
墨思闲看了她一眼,“嗯,你去吧!”许侧妃谢过,匆匆走到前厅,看着外面跪拜的人群还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最前面是凤冠霞帔的皇后!
便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可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如今跪在了太子妃面前,这是要让天下人如何想太子妃?
许侧妃急忙走到皇后身边跪下来,“母后,你这是在做什么?使不得啊!太子妃知书达理,但性子执拗,吃软不吃硬,母后这般,太子妃怕是非但不会服软,可能会不管不顾鱼死网破,这对殿下不利啊!”
皇后看了许侧妃一眼,“本宫今日定要接她回宫!四年了,便是太子当日有再多过错,她的心结也该解了!她是一国太子妃,既然任性,就要有任性的觉悟!”
许侧妃心中叹息,却忍不住为内室的那个女子感叹,大约也只有她才能逼得皇后这般作为,但今日无论太子妃是否跟皇后回宫,怕是都逃不脱一个骂名。而皇后这般,在太子妃面前下跪,又将太子置于何处呢?
四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当日的内情,大家都知道太子妃失踪了四年,太子情深意重,可如今太子妃终于找到了,却是在忆初楼这种烟花之地,难免让人唏嘘啊!
可是大家谁都不敢说出口,但看着皇后跪在忆初楼面前,大家心中难免嘀咕,这四年太子妃不回宫,怕是有内情吧!这皇后都跪了,太子妃还无动于衷,太过骄横啊!
要不得,要不得啊!
许侧妃看着皇后心意已定,也不敢再多劝,她不是太子妃,不敢违逆皇后,可她却觉得她是了解里面那个女子的,皇后越是这般,她越是不会回宫。
果不其然,等许侧妃一炷香之后重新回到内院,里面却突然如同没有人住过一般,一片荒芜,哪里还有人烟?
哪里还有太子妃?
许侧妃心都凉了,太子妃四年住在这里,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顾不得其他,急忙跑到皇后身边,“母后,不好了,太子妃与小世子都消失了!”
什么?“消失?”皇后眼一横,“你不是亲眼见过她吗?”许侧妃也着急,“是啊,一炷香之前,还在里面呢!可嫔妾刚刚进去,里面别说太子妃了,就是侍女都没了!”
皇后狠狠瞪了忆初楼一眼,“大胆!给我搜!不过一炷香时间,肯定跑不远!就是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太子妃与小世子找到!找到后,直接带回来!”
墨思闲站在顶楼,看着皇后气急败坏,不由勾起了嘴角,转身融入人群中。
走了几步,墨思闲突然停了下来,华丽的长袍在面前迎风而起,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动,只是静静注视对方,无悲无喜。
“你,可好?”风拂过长发,带着淡淡的金银花的味道,香甜而清淡,浓郁的思念也宛如花香,安静了下来。
墨思闲看着对面的人,轻轻点了点头,怀中的宝宝看了对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只是小手却紧紧抓住了娘亲的衣襟,现在其他人都不在,只有他能保护娘亲。
叶渊泽只是看了一眼阿闲怀中的孩子就移开了视线,对于那个孩子,他心中并未有太多的波澜。
最开始的一瞬的确是欣喜的,因为阿闲有了他的孩子,这样将阿闲留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就大了些,可过了这些时日,他愈发明白,这个孩子就是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阿闲随时准备好为了这个孩子,跟自己以命相搏,哪怕自己从未想伤害他们母子。
摈除心中的杂念,叶渊泽只是安静地看着墨思闲,“这些年,我很想你。当年,对不起。”
墨思闲只是淡淡一笑,哪怕自己当年差点死了,她心中始终未怪过他,只是心中最后一丝执着也随着这一剑消散了。
宛如是上一世的仇恨加在身上的枷锁突然被打开,一瞬,其实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是心还是痛的。
可是被晒伤了,明天太阳就不出来了吗?
摔倒了,所有的泥泞路就全变成软垫了吗?
而受伤了,就再也不碰刀剑了吗?
心之所向,欲之所及。
宝宝突然紧紧抱住娘亲的脑袋,恶狠狠地看着前方的华衣男子,“让开!”
月离师傅告诉过他,娘亲曾经为了生下他,差点没能活下去。宝宝还小,他还不是很懂死亡的意思,可是他知道,一旦一个人死掉了,那就再也见不到了。
而如果娘亲死掉了,宝宝就再也不会有娘亲。
月离师傅还告诉过他,他曾经有一个父亲,但是那个父亲害得娘亲差点死掉,所以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个应该被他称作父亲的人出现,那么他应该保护好娘亲。
无论是谁,都不能抢走宝宝的娘亲,那个差点害死他娘亲的人更不行!
叶渊泽看着孩子的表现是有些讶异的,这个孩子简直跟阿闲一模一样,精致的眉眼,通透的眸光。
叶渊泽停顿了一秒,挥手示意,空阔的街道瞬间被占满,叶渊泽身边最精锐的队伍现身,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墨思闲仿佛没看见这些守卫一般,面色如常地往前走。
宝宝只是紧紧抱住娘亲的脖子,悄悄蹭了蹭娘亲的脖子,“娘亲,宝宝手中准备了月离师傅给的药,只要一点,他们就都会倒下去,娘亲,宝宝待会儿撒药的时候,你要注意不要吸进去。”
墨思闲微微一笑,宝宝看见娘亲终于不再铁着脸,两只亮亮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叶渊泽没再说话,原本待命的侍卫快速地缩小包围圈,很快将墨思闲母子围了起来,墨思闲只是挑了挑眉,“你想强行带我回宫?”
叶渊泽点头,“嗯,你们母子在外面,我不放心。”墨思闲勾唇,“哪怕与我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