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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拓今日自是顾府坐上宾,他人在喜堂,却被宾朋满座、喜气洋洋的气氛勾得惦念起明年此时自己的婚礼。
即便是就藩的皇子,成婚也得回到京师行礼。看来,京师里空置多时的靖王府也是时候重新修葺。尤其是王府正房,那是要与顾婵共度洞房花烛的地方,半点也不能马虎。
洞房里,红烛高照,顾松手持喜秤挑开盖头,露出冯鸾含羞带怯的面孔。
大抵做新娘子时总是特别美丽动人,屋子里虽说都是两家女眷,不是看着冯鸾出生长大,便是同她自幼相交,此刻也不免惊艳。
顾松更是看得呆住,直到全福人拿过杯盏教两人饮合卺酒才回过神来。
一屋子大姑娘小媳妇都笑出生来,就连几位中年妇人也忍俊不禁。
触景生情,顾婵难免忆起自己前世的洞房花烛。
新皇登基,新后册立,皆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顾婵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意,父兄不在身边,弟弟生死未明,嫁的还是新鲜出炉的大仇人,心中除了悲凉愤慨再无其它,甚至立心以死明志。
也许顾婵寻死的举动提醒了韩拓,后来,他不时邀请大伯母齐氏与堂嫂卢湘进宫陪伴她。
她二人无非是劝她心宽些,不要纠结前世,齐氏曾道:“他既许你后位,有凤印在手,你便安心做你的皇后,最忌念念不忘前事,与他生出嫌隙。”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
顾婵也知道,若按照大伯母的说话行事,大概是对自己来说最舒适容易的一条路。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忘。
姨母一直被囚禁在宫院里,顾婵每夜发梦都见到韩启那滚落的鲜血淋漓的头颅……
她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思绪抛出脑外,只盼自己今生能有一个温馨喜乐的新婚夜,既是重活一次,当然事事都要比从前好。
顾松去前面敬酒,女眷们也自去饮宴,顾婵身为小姑子,少不得需陪伴冯鸾说话解闷儿。
约莫两刻钟后,顾松便叫顾榕和顾枫一左一右的搀了回来,看模样似是有些醉,不过身后还是跟着几名书院里头亲近的书友,当然,也少不了韩拓,他们是闹洞房来了。
这时顾婵不方便留下,她起身出门,经过韩拓时想起自己适才心愿,微微红了面颊。
韩拓呢,闹洞房不过是个幌子,他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见上顾婵一面,可是这会儿人多,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顾婵经过身边时拢下广袖,暗地里捏了捏她的小手。
顾婵的脸更红了,羞得垂低头小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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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榕当晚启程返京。
宁礼与宁浩父子两个,又拖延数日,直到宁浩病愈才起行。
男人不似女人家娇贵,坐马车一日也能前行二百多里。
这日入夜,宿在江苏地界的一间驿馆中。
宁浩病中睡得太足,虽然奔波整日身体疲惫,却精神十足,难以入眠。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着烙饼,忽听窗外丝竹清音,袅袅传入。
他推窗看去,院子里石桌前,坐着个月白衫裙的小娘子,杏眼桃腮,身段娇满,抚琴的双手白嫩纤长。
宁浩自从病后茹素已过十日,这可不是他平日的作风,身体早就叫.嚣着寻求宣泄,此时哪里还控制得住,外袍都顾不上披便冲出房门。
小娘子忽见有男子出现,吃惊之下手中一顿,琴弦断开,割伤了水葱似的玉指。
再细看,那男人还衣衫不整,小娘子也顾不上察看伤口,当即抱了琴打算离去。
宁浩当然不肯放人,拦住了三言两语便摸手摸脸,口中荤.话接连不断。
那小娘子也不是个贞静的,很快被挑逗得软倒在宁浩怀里,由得他抱进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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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宁礼在饭堂等不到儿子出来用膳,谴长随过去催促。
不多时,就见长随手忙脚乱地跑回来,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儿,双腿打颤道:“世子爷,少爷他……他伤了……”
宁礼只这一个独苗,一听儿子受伤便着急,也等不及细问,立即起身去探视。
房间里,衣裳散了一地,宁礼目不斜视直奔床前,才举手掀起低垂的床幔,双眼便惊骇地瞪大,跟着一口气提不上来,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长随跟在后面,忙上前搀扶,手脚仍打着抖。
宁浩光.溜.溜躺在床内,嘴里塞着亵裤,双眼紧闭似乎昏迷不醒,四肢摊开分别绑在床柱,下.身一片血肉模糊。
那长随不愿再看,可架不住搀扶宁礼时又靠近床前,一撇眼间见到少爷身.下似乎缺了什么……
不过,到底顾不上研究,两个主子,一个受伤一个晕倒,赶紧请大夫才是正经。
大夫到时宁礼已悠悠转醒,耳中听得一句,“……子孙根没了,可没处儿续……”当即心中一痛,再次昏了过去。
父子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派出家丁在驿站里搜查,却不见有那月白衣衫的小娘子,挨个问询,也不曾有人见过,更无人听过所谓丝竹之音。
便是那昨夜被主人丢弃在院中的瑶琴,石桌上滴落的血迹,此时也不见踪影。
宁礼身子虚,闻言昏厥了第三次,真是活见鬼,总不能是儿子自己做梦把自己骟了!
此事报了当地府衙,师爷依照宁浩叙述画出小娘子肖像,贴在城门告示板前,用作通缉。
宁家父子两个在驿站逗留月余,待宁浩伤口结痂尽褪,也不曾缉拿到凶嫌。
他两个再咽不下这口气又如何,只能灰头土脸的上路回京。
此等消息他们瞒也不及,自然不会传入顾婵等人耳中。
幽州城里最新的一则大事,是鞑靼犯境,靖王即将领兵出征。
战事总是来得突然,傍晚接到情报,翌日大军便要出城。
靖王旗下尽是精兵,平日训练有素,战场上骁勇异常,如今欲待拔营,个个如鱼得水,就连城中平头百姓都跟着群情激昂。
幽州卫亦是靖王部属,顾枫自是难免随军出征。
早在顾枫初次向韩拓表达投军之意时,韩拓便言明,若顾枫有能力,他自是会竭力提拔小舅子,但该有的历练一样不能少,甚至得比旁人更多磨练。因对他未来有所期许,若当真有朝一日成为军中主帅,一句话一个主意便影响着成千上万兵士生死,半点不能含糊。
顾枫是个头脑清醒的少年,这道理本不言也明,而由崇敬的姐夫提出后,他更是奉为真理,十个月来未曾有过分毫敷衍懈怠。
为人父母者,没有不望子成龙的,顾景吾夫妇见幼子刻苦上进,当然欣慰。
但骨肉至亲,血脉相连,顾枫初上战场,顾家人怎可能毫不担心。
韩拓是个周到的女婿,做出迎战决定后,便派人去顾家报信。
宁氏闻讯,却跌碎了茶盏。
跟着便坐卧难安。
一时亲去厨房叨念厨子准备顾枫喜欢的糕点汤水送去军营,一时奔往顾枫跨院替他打点衣物。
拾掇一半,突然想起不知战事会延续多久,此时四月天候渐暖,但若到入秋后还不能回来怎办,当即又着下人翻箱倒柜将旧年的冬衣翻出打包……
顾松尚在书院未归,顾婵与冯鸾姑嫂两个跟在宁氏后面,劝又劝不住,被母亲大人支使连连不算,还动不动便被埋怨。
尤其是顾婵。
宁氏对儿媳尚有三分客气,对女儿可不会,此时心乱,数落起来不遗余力。
“一早同你说王爷是主帅,叫你绣了斗篷贺他生辰,待他上战场便可穿着,你偏不紧不慢,眼看明日拔营,何曾来得及?真是叫我不省心。”
宁氏不光担心儿子,也担心未来女婿,生怕有个万一影响女儿姻缘。
她一颗慈母心,满打满算都是如何增进女儿女婿感情。
原想着,有一样女儿亲手做的衣物留在女婿身边,每每穿起便是念想。尤其行军打仗最是辛苦,寂寂深夜里,睹物思人,念起远方等待他归期的未婚妻子,自是柔情渐深。
可惜女儿不开窍,也不听话,人又懒,一件斗篷半年都未曾绣完。如今机会来了,东西却没好,宁氏一番深意白白付诸东流,心里哪能不气。
如此境况,一直延续到顾景吾从衙门归来。
宁氏见到丈夫,终于有了主心骨,这才勉强压住心头烦躁,坐下来就着小菜用了半碗白米饭。
待到二更时分,宁氏正监督着小厮把给顾枫准备的行装装上马车,忽听长街马蹄声响,天黑看不清来人,直至快马奔到近前,高喊一声,“娘!”宁氏才认出是顾枫。
靖王巡查点兵之后,原是不许人员再出大营。
但韩拓一世人也就只有顾枫这么一个小舅子,挣前程的本领他不能徇私放水,这点关照总得不是难事,遂吩咐副将寻个理由带顾枫离开营帐,与韩拓一同出营回城,临行前与家人见上一面。
宁氏见到顾枫几乎落泪,拉着他左叮咛右嘱咐。
顾枫口中一一应下,实情泰半左耳入右耳出。
男孩子情感粗疏,本也没那么多离情别绪。此番能上战场,顾枫期盼已久,他得了军令正兴奋着,压根儿等不及明早,恨不得立刻拔营启程。若不是韩拓命人把他带出来,他根本想不起是不是要走走姐夫的门路,特例一番,回家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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