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瑞荃犹豫的止住话语。
“当然可攻!”苏星竹脆生生道,“我大周逼退楚王纪冥,正是一鼓作气的大好时机,当然可攻梁国。”
“星竹,这哪里是你说话的地方!”苏瑞荃怒道。
“苏小姐倒是颇有见地。”柴逸颔首道。
“不可啊。”苏瑞荃面露难色,“数载苦战,国库空虚,柴家军再英勇善战,也折损不少。少帝登基不久,根基未稳也是不利耗战。再说那梁国富饶,粗粗算算也还有十余万大军,这真要硬碰硬,我大周恐怕是耗不起…”
“苏太尉真是贤德。”柴婧笑道,“担忧的还是我大周子民的生机,若是,解了粮草军饷之忧,占得地势之利呢?”
“郡主此话何解?”苏瑞荃看向柴婧,“可否细说。”
柴婧也不言语,杏眼看向几乎未曾开口的柴昭。柴昭剥开果子,扳开一瓣送入口中,品了品道:“大周境内最甜的柑橘,也不如绥城的香甜,下回可得让人带些给叔父和郡主尝尝。”
“绥城!?”苏瑞荃一惊,“三不管的绥城!柴将军得了殷家堡相助么?”
苏星竹愈发难以从柴昭身上挪开目光,这个昔日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男子,不知何时起竟如此大器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气度,那一双凛冽沉着的灰眸更是如一汪深潭,看上一眼就仿若会心颤。
见无人应和自己,苏瑞荃自言自语道:“绥城殷家,家财万贯,聚有八方豪杰,听说楚王纪冥兵败之时也曾去找过殷家,也被回绝了去…柴将军如何说服的殷家?”
云修忍不住道:“良禽择木而栖,人人都知道我家少主雄才大略,哪用动嘴皮子说服?殷家父子巴不得靠上柴王府这棵大树…”
“云修!”李重元急道,“多嘴!”
云修咧了咧嘴,抱肩扭过身子。
“真是得了绥城殷家相助。”苏瑞荃惊叹道,“柴将军当真有通天之术啊。”
“攻梁之说在朝堂上多是反对。”柴逸幽幽道,“若是知道有绥城做跳板,得殷家堡相助,苏太尉,你说,朝堂众臣又会如何定夺?”
“那自然…反对之声会平息许多。”苏瑞荃啧啧道,“柴王爷也知道,先帝驾崩不久,新登基的少帝不过才是个十岁孩童,辅佐的老臣又多保守,能守得住云都护下京师已经是战战兢兢,让他们再准了攻打梁国…没有七八成的把握,谈何容易。”
“乱世冒进一些,并非坏事。”柴昭咽下最后一口果子,掸了掸手心道,“都说纪冥狂妄好战,可不也一路猛进灭了燕国与晋国。金戈铁马不假,有时拼的,也是运数。”
柴逸点头道:“本王下月会与阿昭进京说服圣上,领兵攻梁,不可再拖。到时候还望苏太尉在圣上跟前多加劝说,帮一把我们叔侄才是。”
“这…是自然。”苏瑞荃忙不迭道,“朝堂多是顺风倒的臣子,只要柴王爷与柴将军稍加强硬,圣上准许发兵应该不难。”
“那就有劳苏太尉了。”柴昭微微颔首,眼睛镇定的扫过定定注视着自己的苏星竹,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星竹听闻…”苏星竹星眸流转向岳蘅,“岳小姐是将门虎女,箭术名震天下,不知纪冥攻城之时,岳小姐可有一同抗敌…又是如何在重围之下保住的性命…”
岳蘅眸子顿暗,冲正欲不悦发声的柴昭轻轻摇了摇头,澄静道:“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是苟且偷生,苏小姐见笑了。”
柴逸端坐着注视着一字一句缓缓道出的岳蘅,心底也暗暗称赞她的宠辱不惊。
苏星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反倒像自己落了下风,咬着红唇不再吭气。
苏家父女离开之时,柴昭竟少见的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别着手与苏星竹并肩走着,眉宇淡漠。
“柴少主…”苏星竹憋忍不住抬眼道,“你真的没认出我?还是你不想认出我!先帝御前宴请,我们见过的。”
“一面尔尔。”柴昭轻描淡写道,“不认得也不奇怪,你想多了。”
“那一面我却记下了你。”苏星竹坚持道,“柴少主说心中难忘亡妻,暂无续弦之念…这句话,让星竹挂念至今,日日感慨如今还有这样深情的男子。而今这样的柴少主,就已经把星竹忘的干干净净么?”
“阿衡在我心上,又怎么会忘记。”柴昭冷冷道了句,便不再言语了。
苏星竹红唇半张,又不甘的缓缓合上。
苏星竹迈出门槛那刻,柴昭略带沙哑的声音又开口道:“还要与苏小姐说声,阿蘅已经是我的妻子,你以后唤她声柴夫人便好。岳家殉国的旧事,也不要在阿蘅耳边提起,免得让她徒增伤感。柴昭在这里先谢过你。”言罢不等苏星竹应答,柴昭已经转身离开。
望着那个坚决冷漠的背影,苏星竹似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的颤栗。
第30章 情沉沦
望着那个坚决冷漠的背影,苏星竹似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的颤栗。
“送走了?”柴逸看着进屋的侄子道。
“额。”柴昭缓缓坐下,摩挲着桌角像是想着什么。
“这个苏太尉。”柴逸环顾大厅几人道,“谁与本王说说。重元?”
李重元听到自己的名字,猛的抬头道:“父王问重元么?这苏太尉…不也如他自己所说,是那顺风倒的臣子么?”
吴佐吴佑对视一笑。
李重元继续道:“当下父王与少主是大周一等功臣,苏太尉自然明里也会帮着柴家。我们听听就好,可不能真指望了去。”
柴逸点着头,忽的道:“阿蘅,你觉得呢?”
“我?”岳蘅左右看看,“叔父问阿蘅么?”
“这一声叔父…”柴逸老辣的眼神顿显慈爱,“从阿蘅嘴里说出来,本王真是宽慰。阿蘅说给叔父听听。”
岳蘅眸子澄定道:“既然是顺风倒的人,何不就趁着他倒向柴家之时,做柴家想做的事…”
柴逸嘴角泛起笑来,看着柴昭道:“瞧瞧,阿昭新婚的妻子,与我柴家的作风倒是像的很。此时不用苏太尉,更待何时。日后柴王府根基更加稳固,这顺风倒的人还不是愈来愈多。重元,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可还是略显退意呐。”
李重元微微有些尴尬之色,垂下头道:“父王说的是,重元…”
柴婧笑盈盈的站起身,打断丈夫道:“哪能一家子都只知进不知退,我倒是觉得重元说的也不无道理,苏太尉可用,多个心眼也少不得。阿蘅,你说呢?”
岳蘅会意道:“郡马爷考虑周全,是我说的鲁莽冒进了些…”
柴逸又干咳了几声,面色顿显黑红,柴昭几步上前轻轻捶着他的背,低声道:“叔父,也说了一阵子话了,我扶您去歇着吧。”
柴逸撑起身子,艰难道:“还有便是去京师的事,本王也不想你与阿蘅新婚就分开。还是让重元和婧儿与本王一道?”
柴昭扶住步子有些不稳的柴逸,语气坚决道:“还是让我与叔父去,阿蘅…”柴昭回头看了眼岳蘅,“与我们一道去。”
岳蘅正要说话,柴昭不容分说的眼神已经掠过自己,只得悻悻的坐下。
目送着柴逸叔侄走出大厅,李重元面露一丝失落,柴婧拉住他的衣袖,轻松道:“不用去京师是好事,攻梁之后还有的忙,你我夫妻借着这空档歇着,阿蘅他们还得羡慕咱们才是。”
李重元淡淡一笑,轻吁出口气道:“少主是柴家嫡亲的血脉,父王也是该处处带着少主,是我…想多了。”说着轻挥衣袖,无声的走出厅外。
柴婧想劝慰丈夫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进肚里,默默尾随着他的步子也走了出去。
岳蘅似乎看出了什么,云修踱到她身旁,指节敲了敲自己的的脑瓜子压低声音道:“书生就是这样,脑袋里想的太多。”说着又忍不住笑道,“少主真是一步也离不开夫人呢,这都要把您带去。看来这想去的去不得,不想去的却非得跟着去,真是心塞不是?”
岳蘅也无心与云修斗嘴,看着李重元的背影道:“郡马爷一贯都是这样么?”
云修朝外头瞅了瞅,点头道:“王爷也算是器重郡马爷,可夫人知道的,柴家尚武,咱们这位郡马爷脑瓜子是灵光,总还是文弱了些。但那又如何?郡主自小就钟意他,谁能拧得过郡主的意思,王爷也只能许了他俩的婚事。郡马爷虽是王爷的亲女婿,但每逢大事,王爷总还是更愿意与少主商议…”云修说着挤了挤眉毛,声音低了些道,“毕竟,他是姓李的,少主才是柴家的子嗣嘛。”
岳蘅看了眼神色轻松的云修,意味深长的低低咛道:“柴郡主,可也是姓柴的。”
云修愣了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咬着手背露出警觉之色道:“云修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胡乱说话。”
月色将上,柴昭已经在书房看了大半日的书,岳蘅也想进去寻本书,几次想敲门,又迟疑的收回手,愤愤着这人怎么熬得住半日不迈出半步。
正踌躇着不知进退,见有侍女端着茶点进来,岳蘅疾步上去接过,转身敲响了房门。
——“今日的茶点不用送进来了,退下吧。”
话音还未落,房门咯吱一声,岳蘅欲进又退。柴昭听见声响有些不悦,正要抬头责备几句,见岳蘅半倾着身子甚是逗人,按下手里的书卷起身道:“原来是你,门都开了,进来吧。”
岳蘅放下茶点,张口道:“你在书房待了大半日,堂堂柴少主,也要这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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