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渊脸色一变,忙道:“多谢吴将军提点,属下这就去看看…宫中闹出事来,被皇上知道可是要重重责罚的…只是…”莫渊面露难色,“御书房这头…”
吴佐笑道:“莫首领无须担心这边,我暂且替你守着便是。”
“那就多谢吴将军了,属下去去就回。”莫渊鞠了一躬赶忙朝后院奔去。
吴佐拍了拍剩下那名侍卫的肩,示意道:“你们那帮子弟兄都是一股子暴脾气,莫首领也是如此,你还也不跟去瞧瞧,劝着些。”
那人忙不迭道:“多谢吴将军提点,属下这就去!”
吴佐注视着这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就要滑落的汗水。身后骠骑营裴显安插的护卫瞅着吴佐的额间低声提醒道:“吴佑将军,刚刚您一动手,额头点上的那颗黑痣…也被擦去了。”
吴佑低头看着手心乌黑的墨迹,狠狠道:“此刻说这个还重要么?都跪求老天速速做个了结吧!”
御书房里
“永不原谅…”李重元低声念道,“永不原谅…父皇,重元自幼长在柴王府,不敢说立下多少惊世功劳,但也从未胆怯退缩过。祁王殿下居功至伟是不假,儿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这样都可以不念在心里…一句永不原谅…便要折煞儿臣多年的劳苦!?”
“你想的太多了。”柴逸咳了几声道,“你与公主和离之事,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朕不能替公主做决定。你知道公主从小到大就是有主意的人,当年她非你不嫁,便也是如此了。你就算做不了朕的女婿,做不了永乐公主的驸马…但朕还当你是大周臣子,就算李重元不是大周驸马,也一样可以为朕,为大周子民效力。”
“父皇…”李重元抬高了声音。
“别再叫朕父皇。”柴逸犀利道,“和离之事已无回转,你早些回去,了结此事对你和公主都是解脱。”
“父…皇上…”李重元不甘起身道,“都说女婿如半子,我李重元入赘柴家数载,皇上又是否真的把我当做半子…”
“半子?”柴逸凹目深深注视着面前这张年轻俊美却有些陌生的脸孔,“你知道是半子就好。”
李重元眉心隐隐动着,压抑着急喘道:“可重元从未觉得皇上待自己如半子,就算我为柴家豁出命去,也是得不了皇上的青睐吧。”
“有婧儿对你的青睐,你还想奢望什么!”柴逸语气愈发阴郁不悦,“人活一世,真心难得,重元,你应该知足的。”
李重元的神色骤然凝固,唇齿半张喃喃道:“重元懂了…重元懂了…”李重元缓缓闭上眼,颤声道:“就是因为婧儿钟情于我,我才得不了皇上的青睐,担不了柴家一统天下的重担…一切,只因为我娶了婧儿…”李重元睁开眼,唇角掠过寒冷的弧度,直视着柴逸不动声色的凹目道,“皇上,重元此时此刻才明白——自打我娶了婧儿那一日起,我便是,断了自己的前程吧。”
柴逸抚着花白的胡须沉默不语,低头又执起搁着的狼毫笔,拾起一本折子随意翻阅着道:“朕还有折子要看,你退下吧。”
李重元僵直着身子没有要起步的意思,柴逸顿了顿又看向不愿离开的李重元,叹气道:“你就当情深缘浅也好,夫妻一场有些不舍不甘也是人之常情。朕会让人把你与公主和离之事做的妥当些,总会顾着些昔日驸马的颜面…”
“皇上!”李重元上前一步道,“那又是不是,我做不成永乐公主的驸马,便又可以重拾自己断送的前程?”
柴逸惊闻此话,愣了一愣道:“朕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皇上睿智无双,怎么会不明白重元的意思?”李重元谦卑的眉眼挑起深藏许久的得意,“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不再是驸马之身,那我李重元是不是可以逐鹿更多?”
“放肆!”柴逸怒指李重元道,“出去!”
李重元看着柴逸因气愤而转成青紫色的脸,低声劝道:“皇上切勿动怒,七心莲药效虽是立竿见影,可对身子损耗极大,尤其,是皇上您的心脉…”
“李重元…你!”柴逸剧烈的咳嗽让自己说不出话来,扯过蘸着冰片的帕子捂住口鼻急喘着,李重元见那洁白的帕子慢慢晕染出殷红的血色,唇角扬起漠然的笑意。
“重元忧心皇上的龙体,这才探知了些。”李重元缓缓踱近书桌,蹙眉看着柴逸纠结的皱纹,眼神定在了书桌上堆积的半尺之高的奏折上,“皇上龙体有恙,就不该如此操劳,应该早些择一得力的人选替您多多分忧才是…”
“滚出去!”柴逸挥开李重元道,“来人!把李重元赶出去!来人!”
——“来人!!!”
御书房外,无人应答…寒鸦定在院子的枯干上沙哑的叫唤了几声,回荡着骇人的幽鸣…
第119章 雪中思
“重元忧心皇上的龙体,这才探知了些。”李重元缓缓踱近书桌,蹙眉看着柴逸纠结的皱纹,眼神定在了书桌上堆积的半尺之高的奏折上,“皇上龙体有恙,就不该如此操劳,应该早些择一人替您分忧才是…”
“滚出去!”柴逸挥开李重元道,“来人!把李重元赶出去!来人!”
御书房外,无人应答…寒鸦定在院子的枯干上沙哑的叫唤了几声,回荡着骇人的幽鸣…
柴逸心中暗知不妙,颤颤巍巍的撑着案桌站起身,想往书房外走去,李重元大步上前扶住柴逸的臂膀,低声道:“皇上身子不适,该坐下好好歇息,外头风雪不息,实在对您的身子不好。皇上坐下说话。”
柴逸被李重元生生按坐在楠木椅上,脸孔抽搐着连言语都难以发声,“放…肆!朕,要见…公主!”
“重元又何曾不想见公主。”李重元双臂重力撑住抖动不止的案桌,“皇上只需照我说的去做,便可以见到公主,您的婧儿。”
柴逸怒睁凹目,指尖奋力指向李重元,“你…出去…滚!”
李重元找出空白无字的诏书,在柴逸面前慢慢摊开,执起狼毫笔塞进柴逸颤抖的手心,淡漠道:“皇上只需照重元所说立下诏书…”
柴逸的面容因震怒涨成了骇人的黑紫色,干燥的嘴唇也撕裂开来渗出大颗的血珠,柴逸拼尽全力摔下手里的狼毫笔,挥开诏书怒道:“大逆不道!罪当处死!朕,要杀了你!”
柴逸想出去,可才起身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心口忽的一阵揪痛,急促的喘息着像是缓不过气来。
李重元看着这个苍老无力的垂垂老者,摇头道:“重元自幼在您身边长大,又喊了您几年父王,要我今日看您如此,心里也是觉得痛。皇上…若能再叫您一声父皇,再继续做您的儿臣,该有多好。可惜您已经打算弃我于不顾,重元也是胸怀大志的男儿,实在不得不为自己筹谋,如有对不起皇上的地方,您就看在我李重元也必会一统天下,予百姓安乐的份上…莫要记恨我今日的逆举。”
柴逸听在耳里,胸口一堵喉咙腥咸一片,呕出殷红的鲜血,剧咳难止。
李重元也不急着去搀扶他起身,不急不缓的拾起掉落在地的狼毫笔和诏书,摊放在书桌上爱惜的摩挲着,自顾自端坐在了原本属于柴逸的楠木椅上,轻轻叹了声道:“既然皇上无力执笔,那唯有重元亲自来拟写了。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在苍山,你可是时常让重元代您拟写书函…皇上的笔迹,重元早已经驾轻就熟,几可乱真…”
柴逸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想爬起身扯开李重元手里的笔墨,可就算拼出全力,也无力撼动李重元挥毫的身姿。
——“朕得南宫一族禅让,深感君贤明之可贵,憾膝下无子之忧愁,朕年事已高,龙体堪忧,国不可无储君威慑安宁,愿依照禅让之理,择明君继朕之龙椅。驸马李重元,贤能有加,战功赫赫,如朕半子,故立为大周储君…”
李重元一字一句低缓沉着的念出笔下所写,俯身看着奄奄一息的柴逸道:“皇上,这样写您可满意?”
柴逸忽的怒目惊睁,掐住李重元的颈脖道:“该死!你该死!”
柴逸看似用力,可孱弱的他在李重元看来不过是一头风烛残年的老兽,爪牙残落无力可施,李重元只不过略微使了些力气,柴逸就瘫软在地再难起身,心口一团血脓混杂,哀嚎一声昏厥在地。
李重元拿起龙印,按上印油重重的盖在刚刚拟好的诏书之上,看着上面与柴逸几欲一模一样的字迹,幽幽荡起笑容。
御书房外,吴佑隐隐听见莫渊几人回来的脚步声,赶忙朝御书房里低低咳了几声。李重元一把挥开书桌上的砚台,扶起柴逸昏厥的身体惊呼道:“父皇!父皇您怎么了!!”
吴佑一把推开房门,见柴逸面色青紫转黑,瘫软的身体边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鼻尖一酸身子摇晃着扶住了门框,——“皇上…”
——“皇上怎么了!?”莫渊箭步冲了进来,见此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太医…快去宣太医!”
吴佑转身朝太医院大步奔去,身后那几人也悄无声息的融进深宫,四散开去。
柴婧闻讯赶来时,躺着床上的柴逸已经不省人事,干裂乌青的嘴唇微微半张的,似乎还有无尽的话语要对女儿诉说。
“父皇…”柴婧跪倒在柴逸床边,摇晃着柴逸冰冷干瘦的手腕,“父皇…”
叶熏在床侧颤抖着身子,抬眼窥视着一旁神色阴郁难测的李重元,赶忙又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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