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替你诊下脉可好?”夏晴关切的问道。
“不必了……”冰妃的声音缓慢如死水一般,她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变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那么一瞬间,我便老了,从身到心,彻底的苍老……”
“娘娘节哀!海皇虽逝,但娘娘还有黎清,你们母子好不容易才团聚,娘娘更应该好好调养身体,享受天伦之乐!”夏晴真诚的劝道。
“天伦之乐?”冰妃的声音越发悲凉,“可是没了他,无论怎样的快乐,都不会完整!”
冰妃怔怔望着虚空,缓缓的说:“我一直以为我是恨他的,恨他贵为海皇,却连我们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恨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同时纳了那么多女人入宫,恨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王后所为,却任由那个女人逍遥自在的活着……我在遥远的冰宫里忍受着无边的孤独和痛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我儿,带着他回到黎岛,揭穿王后的所有恶行,让她不得好死,然后我会全力扶持我儿登上皇位,让海皇跌落云端,让他看看,我们的孩子有多么优秀……我会遣散后宫所有女人,让海皇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皇宫中,让他也尝尝无边的孤独滋味……”
“我是为了报复才回来的!”冰妃怔怔的说,“可是,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我不过才把王后弄死,他便跟着去了……他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满心的恨意,无处安放……”
夏晴静静听着冰妃的叙述,她看得出来,冰妃深爱着海皇。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浓。然而,这一切爱恨,伴随着海皇的离世,全部无处安放,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不知该飘向何方。
“夏晴,去年我曾让你吃下一粒毒药,逼你帮我找回孩子,其实那药没有毒,只是我平时食用的补药!”冰妃缓缓的说,“我不是心善,只是不想再造孽,希望能多为我那可怜的孩子积点德!”
“娘娘不必解释,我懂!”夏晴回道。
冰妃再次看向她,冰蓝色的眸光稍显涣散,“夏小姐,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娘娘请说!”
“留下来,留在黎岛,帮助清儿,可好?”冰妃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夏晴微微低头,“娘娘,你要相信黎清,他文武双全,才智过人,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我很多方面都不及他,平时都是他帮我比较多,何况我并非海族人,留下来,恐怕不妥!”
冰妃语气略显失望,“夏小姐太谦虚了!不过你说得也是,海族人向来比较排外,你留在这里,恐怕不太好过,倒是我太心急了,考虑不周!”
冰妃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可我真的很担心……清儿在这里毫无根基,我和他父皇都离开了,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所以,娘娘必须好好活下去!黎清他现在离不开你!”夏晴劝道。
“活……”冰妃的声音越发悲凉,“你不必再劝我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活下去,没有他,这世界就仿佛是一个困牢,我待在里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找他,他在那边等我……”
夏晴看到冰妃一心等死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气愤,忍不住大声道:“够了!既然你心里只有海皇,又为什么要求我帮你把黎清找回来?你们情深似海,生死相随,的确很让人感动,但是,你们谁想过黎清?你们生下他,却没有保护好他,让他流落在外,因为瞳色问题,从小备受耻笑和侮辱,在所有人厌弃和排斥的目光中长大,你可曾想过,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若不是看他过得太辛苦,我又怎会让他前去鳄鱼岛寻你?”
“你不觉得这样子,对他很不公平吗?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亲生父母,知晓自己的身世,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团圆的幸福,便要面临父亲被害,兄弟相残的局面!”
☆、第228章 黎清被刺
“你知不知道,黎清动手杀黎洛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在你眼里,黎洛是王后的孩子,是你所仇恨的人,你巴不得他死,可对黎清来说,黎洛是他弟弟呀!一个从来没有过兄弟姐妹的人一朝之间有了血脉相连的兄弟,却不得不亲手杀死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你知道吗?”
夏晴语气有些激愤,“或许你觉得,把他扶持上皇位,让他成为高高在上的海皇,就是对他最大的补偿,可你知不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些!对黎清来说,黎岛并不是他的家,他从小在荣安城长大,他爹是一个老铁匠,即便日子过得再苦,那也是他的家!他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你还不明白吗?我敢打赌,如果不是为了你,黎清他一定不会留在这里!”
“不可能,这里才是他的家!”冰妃无力的反驳。
“家是什么?有亲人才是家!”夏晴语气平缓下来,“如果亲人都不在了,还有家吗?冰妃娘娘,你好好想想吧,你和海皇纵然再情深似海,但你们亏欠黎清的,实在太多了!我想海皇肯定也对黎清心存愧疚,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把皇位给他,你为何不坚持活下去,替海皇,也替你自己,好好弥补过去的亏欠呢?”
冰妃静静望着夏晴,沉默无声。黎清的话向来极少,即便认了她这个母亲,也很少对她诉说心事。她有时候很想听黎清讲讲这些年来的生活,但他总是淡淡略过,不愿多说。
冰妃一直以为,这是因为,黎清对她尚心存芥蒂,没有完全把她当做母亲看待。她虽然猜到黎清以前可能过得很苦,但听夏晴说起,还是觉得心痛。挨饿受冻也许并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来自周围人群的厌恶和排斥。想到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从小被周围人这般看待,冰妃的心便忍不住揪紧。
“我去看看黎清,娘娘若是改变主意,还想活下去,还想亲眼看着黎清结婚生子,那便派人来找我!”夏晴说完后转身离开。
灵堂内,黎清一身白色孝衣,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夏晴走入灵堂,在他身后跪下,冲海皇的灵位磕头。
“我刚刚去看了冰妃娘娘!”夏晴说。
黎清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回话道:“她是不是更老了?”
黎清这么聪明,恐怕早已看出冰妃心存死志。夏晴回道:“你放心,我会全力替她医治,她不会有事的!”
“谢谢!”黎清没有再说什么,继续沉默的跪着。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清厉的女声:“黎清,你给我出来!我冷雨薇今日一定要杀了你,替洛哥哥报仇!你这个弑父杀弟的恶人,还不出来受死?”
夏晴站起身来,只见厅堂外,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孩正举着长剑,一脸气愤的想要冲进来,不过却被看守的侍卫拦住。
“黎清,你个缩头乌龟,你快出来!”冷雨薇一边用力的往里面冲,一边大声叫骂着,“你们都给本小姐让开!他根本不配成为海皇,他是大坏蛋,皇上、王后和洛哥哥都是被他害死的!”
“雨薇,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宰相冷国安带着一群护卫急急忙忙的追来,冷国安一边追一边对身边的护卫斥责不已,“让你们好好看着这丫头,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快把她拿下!”
“是,是!”护卫们低着头,一脸苦相,不敢辩驳。小姐诡计多端,一会儿装病,一会儿装疯,骗得他们团团转,碰上这样的小姐,他们只能自求多福。
“爹,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冷雨薇看到自己父亲出现,不但没有收敛,反倒更加气愤,“一个弑父杀弟的恶人,你为什么还要拥护他?”
“住嘴!你懂什么,还不快给我回去,闭门思过?”冷国安大声斥责。
“是,我是不懂政事,不懂你们那些勾心斗角,我只知道,好多人都是因他而死,他还没回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冷雨薇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可自从他出现后,一切都乱了,王后娘娘死了,好多大臣被杀或被贬,现在,皇上,洛哥哥都走了……都是他害的!如果没有他,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你,你乱说什么?”冷相显然十分气愤,扬手狠狠朝冷雨薇脸上打去。
冷雨薇本能的闪躲,头侧往一边。
“啪”的一声脆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冷雨薇抬起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冷相那一记耳光竟然打在了黎清脸上。
夏晴暗自摇头,黎清这分明是在惩罚自己。他方才明明能伸手拦下这一巴掌,可他偏偏没有抬手,任由巴掌落下。
冷相吓得后退几步,急忙跪倒在地:“老臣以下犯上,罪该万死,求太子殿下治罪!”
“爹爹不要拜他!”冷雨薇见机会来了,一把将手中的剑刺向黎清的后心。
“殿下小心!”看到此幕的侍卫们惊慌大叫。
夏晴将一切看得清楚,却没有任何行动。
黎清若连这一剑都躲不过,那他便不是黎清了。她清楚黎清的实力,这冷雨薇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无内力,不是习武之人,如何能伤得了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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