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封原本可以压根就不用见到她,不过那会儿他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特别是知道曼玉快回府了,一时居然有些想知道曼玉会是何种态度,鬼使神差地便见了。
“苏公子,小女子自知已无颜面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然而……,然而……”
精心妆扮的叶曼璟脸上滑下两行清泪,秀气的双眉微皱,眼睛水汪汪地惹人怜爱。
她也顾不上什么了,直直地盯着苏封,看着他那张时常出现在自己睡梦中,将她们母女解救出去的如同谪仙的脸庞,恨不得满腹心事都统统说出来让苏公子知道才好。
不过叶曼璟也知道,含蓄温婉才是美,她比不上曼玉姿色妖娆,就要另辟蹊径,以柔弱温顺胜出。
苏封没说话,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心里居然还在分析,对嘛,这才是正常的情况,自己的家世不算,他的能耐,和表现出来的谦谦之姿,如何不能轻易虏获芳心?偏偏有人恨不得跟他划清界限,整日爱理不理不情不愿的,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笑起来腻死人。
叶曼璟轻声慢语地剖析着她的心情,浑然不知面前看着脸色平静的人,早已心思不在这里了。
“苏公子,是小女子福薄,小女子曾想,只要能陪在公子身边,小女子什么都是愿意的,或许、或许苏公子会觉得小女子不知羞耻……”
叶曼璟羞愧不堪地低着头,一点儿也不敢抬,她便是想得再周全,在男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十分艰难的。
“在下多谢叶二姑娘的厚爱。”
苏封终于肯开口了,叶曼璟听见他的声音,浑身微抖了抖,咬着下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只是在下已经成了亲,不论在下喜爱与否,都必不能负了发妻,有些事情,便如同过眼云烟,叶二姑娘值得更好的男子,在下衷心地祝愿姑娘能得偿宿愿。”
苏封客客气气地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给叶曼璟一个无限遐想的背影。
叶曼璟低着头不肯抬起来,她几乎羞愤欲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说出那些大胆的话?然而苏公子却丝毫没有被打动的样子。
可是,这般意志不为所动,不愿伤了结发妻子的心,若是自己的夫君,她此生还有什么憾事?
这些都该是她的才是!为何会让低贱的叶曼玉得了这所有的好处?这不公平!
“叶二姑娘,该走了,一会儿我弟妹该回来了,你也知道,如今苏家,我二弟是最有出息的,便是我娘,也不敢轻易惹弟妹生气呢。”
苏黎不知何时从一旁出现,柔着声音轻轻地劝道,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无奈。
叶曼璟抬起头,苏黎看了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充血一般地通红,便是方才哭过了,也不应该红成这样吧?更何况,里面的怒火和憎恶,苏黎一点儿也没有错过。
“叶二姑娘,在下明白你的心情,只不过,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二弟也是个执拗的脾气,如今人都娶回来了,就算是弟妹某些地方不尽如人意,二弟也只会忍着,我们苏家,说来惭愧,还真没一个能压制住弟妹的人呢。”
苏黎遗憾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想着苏封当真是一点儿情面不留,便是无法接受叶曼璟如今的名声,其实纳回去做个妾也是可以的,不就是被人说些闲话嘛,人活着,可不就为了享乐?说就说呗。
不过,得多亏了苏封的矫情,自己才有机会得了一个可以让苏封如鲠在喉的把柄。
“苏家的太太老太太们当真都拿她没办法?”
叶曼璟幽幽的声音让苏黎回过神,苏黎一边劝着她慢慢往府外走,一边挑了两件儿从母亲那儿听来的事同她说了,什么纵容下人目无尊长……
……
回到赵府,叶曼璟想着苏黎最后同他说的话,句句皆是心疼痛惜,并且隐隐地表明,他们苏家可不都是绝情之人,至少,他并不是的。
叶曼璟如今不能再不为自己考虑了,也不能总指望在苏封身上吊死。
那王氏不知怎么的,居然说动了赵老太太,正儿八经地要给她寻亲事,只是送来的人选,却比当初叶向慕名下的穷书生更加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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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曲线
“莲云啊,娘知道你心疼璟丫头,可莫非你还能养着她一辈子?你嫂子挑的这些家境虽然不是特别好,可他们不在乎璟丫头的名声,嫁人过日子,重要的是过日子呀,兴许璟丫头嫁过去,这日子便能顺当起来呢?”
赵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赵莲云这心里,也开始慢慢松动下来。
“当日我替你选了叶向慕那个没良心的,他那会儿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书生,若是你能再大度些,如今的叶家早已今非昔比了……,莲云啊,你相信娘的话,娘当日不会害了你,今日便不会害了璟丫头。”
赵莲云眼角滑落下泪来,想着自己出阁之时,还跟娘赌气埋怨,嫁过去初时却还算美满,她轻轻点了点头,“璟儿,就拜托,娘,做主了。”
赵老夫人心中一痛,也跟着抹了会儿眼泪,才肯离去。
叶曼璟得知后,怎么也不同意,然而她却发现娘的心意已决,往日自己说一说就肯松口的,这会儿任凭她如何反对,娘都执意如此。
“娘!那些人家您也不是不知道,舅母哪里是真心在帮女儿挑婆家?不是家境贫寒就是姑嫂成群,居然还有续弦在里头,娘,您就忍心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吃苦?”
赵莲云张了张口,她话说得慢,心里又着急,一急,便说得更慢。
“姥姥,不会,害你……”
“姥姥是心疼女儿,可舅母却不是那么想的,舅母是嫌弃女儿赖在赵家,想随便找个人家将女儿打发出去罢了,她又不姓赵!还真将自己当成主人了?!”
“哟。外甥女儿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不是赵家人,难不成你这姓叶的就是了?”
屋子门口的帘子忽然被掀开,王氏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舅母为了你的亲事可是费了老劲儿了,岂知一点儿好都没落着,反倒是大大的不是了?”
叶曼璟也不怕她。转过身便是冷笑。“舅母觉着那些亲事可是极好的?那为何不让慧丫头嫁过去?”
“慧丫头算起来比你要小些呢,姐姐仍未出阁,妹妹怎好越过姐姐?”
“我看舅母是舍不得才是!舅母好本事。居然能说动了姥姥来说服我娘,舅母这些年在赵家,怕是已然一手遮天了吧。”
王氏不怒反笑,靠在门边儿也不进来。“外甥女说的好没道理,老太太是心疼你。才会来同你娘说道,若是她觉着不好,又何须理睬?这同舅母可是没什么干系的。”
顿了一下,王氏继续说道。“只是,老太太终究是赵家的老太太,比起已是旁人家的女儿和外孙女。当然自家的亲孙女才是更贴心一些的。”
赵莲云闻言便想要起身,她想同王氏说。娘才不会如此,娘从来都是最疼她的,定然也是最疼璟儿的。
“我赵家又不是没有孙女能承欢膝下,这些个女儿都还没有说亲事,璟丫头身上的流言还未平息,若是总嫁不出去,旁人会如何想我赵家的女儿?老太太也是想明白了,她往后的依仗可只会是赵家的子嗣,如何能不多为了赵家想一想?”
“所以,璟丫头还是乖乖嫁了好,趁现在还年轻漂亮,还能在这里面选上一选。”
王氏是肆无忌惮了,她早已经受够了这对母女,特别是叶曼璟,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对她这个舅母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凭什么?人苏家公子压根就没有想着要纳她!
那些上好的衣物上好的吃食都喂狗了,居然换不回一点儿感恩,这样的人,还是早早儿地离了赵家她心里才踏实。
“娘!娘您别听她的,不是那样的,姥姥才不会如此呢,娘您别激动。”
赵莲云的身子如今是越发不好了,她拒绝再吃任何药丸,可苦涩难咽的药汁,她又喝不了多少,王氏当家,对她们院子里的分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尽心,于是反倒比吃药丸的时候,又要虚弱许多。
王氏冷眼瞧着赵莲云在床上抽搐挣扎,女人的心思是很可怕的,能够为了自己的孩子呕心沥血,也能硬着心肠看着不相干的人垂死挣扎。
叶曼璟眼瞧着赵莲云又不好了,急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小药瓶,倒了几颗给赵莲云喂下去,又小心地灌了几口水。
赵莲云的意识恍惚,甚至没有意识到方才她到底吃了什么,然而王氏却是瞧仔细了,有些不屑地笑起来,“何苦来哉?回回如此,既然有保命的药丸,为何非要表现得病入膏肓做,莫非是做给人看的?也只有老太太才会被骗过去。”
叶曼璟赶紧站起来,“舅母请回吧,咱们这里地方小,招待不起舅母这般精贵的人。”
“你以为我愿意?不过外甥女这话可说错了,地方再小,那也是赵家的地方,外甥女何时同赵家称起‘咱们’来了?”
王氏说完,也没有多待,扭头便走了。
然而王氏说的话,赵莲云虽然依旧不甚清明,却也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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