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字一顿的把这些话说出来,看得出她说的很沉重,很费力。
董姨娘闻着这话,突然静静站在一旁的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挪到了老太太床前:“姑母,这事儿都过去了,这一切又岂能都是您的错?”
这侄女自小就陪伴在董氏的身边,董氏当然能够揣测出她心中所想。
这个时候,她想要全身而退,去庄子上给自己留一条生路,这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会儿老太太终于明白为何顾明嫣在府邸的时候,从未因为许静兰的事情对她下/毒/手,现在想想,她真的很沉得住气,她等的不就是这一日吗?
根本不需要她动手,老太太自个儿心中的惧/怕已经是足够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老太太享受多少的荣华富贵,这些她当然是不舍得的,可她必须考虑武安侯府的安/危,她必须给府邸的孙辈们留条活/路。她害怕因为自己给武安侯府招来祸/端之后,她即便是死了,在阴/曹地/府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一切都是她酿成的苦果,自然应该由她来承担。
顾邵远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董氏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真的恨得咬牙切齿的。
“你这贱/人,当年若不是有你,母亲何以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儿。”
顾邵平一个忍不住,一脚便把董姨娘给踹了出去。
董姨娘根本没想到顾邵平会如此震/怒,这一脚的力度之大让董姨娘当即就吐/血了。
董姨娘紧紧的咬着嘴唇,看着顾邵平。她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已经把所有的情/感都托付在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这怪的了她吗?她难道是那个罪/魁祸/首吗?
事到如今,董姨娘真的是连解释,甚至是委屈的机会都没有。
当初那个被顾邵平宠着,整个侯府谁也不敢小看蔷薇院,小看她,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可却已经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罢了,你拿她撒/气做什么?我已经安排好她的后路了,不值得你为了她费心。”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董姨娘看看老太太,想要从她的目光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可看她那冷冷的目光,她突然读懂了些什么。
她 还没开口,老太太又吩咐顾邵平道:“就让董氏陪着我一块上路吧。你只记得,日后武安侯府一定不能够再招惹任何的祸/端了。嫣姐儿如今虽为皇后,可武安侯府 若是想仗着这个就耀/武扬/威,在南陵城无法无天,那绝对是自己往死/路上走。我的意思,等丧/事过后,你直接上折子就说想要外放,离南陵远远的,那才是 明智之举。虽不说举家迁出南陵,但也可以以此为开端,谋/求在外地发展。现在看来,定国公府那老夫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这些年商铺,庄子,酒/楼开了遍 地,若我也有这样的先见之明,现在就不至于这般挂心了。”
顾邵平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声音有些颤/抖道:“母亲,真的需要做到这一步吗?嫣儿那,或许我可以去亲自给她赔/罪。您怎么说都是她的祖母,这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即便心中藏着怨/恨,也会给您留一条活路的。”
老太太却早已经是心平如镜,她现在哪里还贪恋一条生路,她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作/孽,现在又有何脸面去求嫣姐儿。何况,只有这样,才能够给定国公老夫人一个交代,不是吗?”
顾邵平也知道老太太心意已决,可想到老太太为了护着武安侯府竟然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呆哪怕是一秒钟。
瞧着他拂袖离去的背影,董姨娘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姑母,求您了,给我一次机会吧。妙姐儿还小,还未出嫁,这府邸的哥儿姐儿又没有一个和她交好,若我去了,又有谁会在身边照拂她呢?”
老太太微微蹙了蹙眉,缓缓道:“你放心,妙姐儿我已经给她相看了一门婚事了,便是今年城南的秀才李轩。虽然清苦是清苦一些,可若是妙姐儿肯好好的和他过日子,也不会很差的。”
董姨娘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姑母,您怎么可以这么狠,那秀才一无是处,您怎么能够把妙姐儿许给他呢?这妙姐儿若是过去,岂不是成了黄脸婆,日日的侍奉他。虽说妙姐儿失了清/白,可也不必委屈到这种地步。”
老太太摸了摸自己袖口的祥云纹饰,平静道:“不必再多说了,我心意已决,你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是夜,武安侯府便传出了老太太病逝的消息,而董姨娘悲伤过度,感慨老太太这么多年的照拂,竟然选择了自/戕,追随老太太去了。
顾明嫣闻着这消息的时候,正懒懒的倚靠着迎枕,在看戏本子。
久久,她才恍惚过来,原来老太太真的去了。
顾明嫣倒不是悲天悯人,只是多少有些感慨罢了。这么多年的纠/葛,以如此方式作为终结,顾明嫣很难说自己是什么感觉。
可她并非如想象中那么的兴奋。
毕竟,她不是原主。
琥珀说:“这老太太也算是做的果/决,为了不让主子心里膈应,连董姨娘都没给留活路。哦,对了,三小姐也被许给了城南的李秀才,怕是孝/期过后就该出嫁了。”
☆、第51章 鱼死破
????顾妙觉着自己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自/戕追随老太太而去,想到她们竟然把母亲逼/到如此地步,到现在了都用这样的谎/言来粉/饰太平,她就感觉真的好/恨。
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就没有落到顾明嫣头上呢?为什么她可以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她,连唯一能够依靠的母亲也因为她的存在而离开了她。
顾妙眼中已经是没了泪水,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心里真是前所未有的不甘心。
夏嬷嬷日夜守着顾妙,就怕她出了什么事儿。她也着实是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如此决/绝,连给主子一点的机会都没有。
“三小姐,现在可不是您意气用事的时候,您想一想,连老太太和主子斗不是皇后娘娘的对手,都用这样的法子来选择终结,您又何必以/卵击石呢?”
“听说五小姐往宫里递了牌子,五小姐为什么这么做,可想而知是想讨好了皇后娘娘去,为自己争取一门好的婚事。皇后娘娘性子虽然骄/纵,到底你们是姐妹,若小姐不想嫁给那穷秀才,何不去求皇后娘娘网开一面呢?”
顾妙真的是疲倦极了,这几日她只顾着为母亲的离/世伤心不已,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自己的将来。
所以说人世间的变化真心是太复杂了,她犹记得那个时候顾明嫣还被大太太许氏娇宠着,什么都不懂,她还暗地里笑话她是个愚/钝的。这才过了多久,人家就是人上人,而她成为了所有人嗤/笑的对象。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能够说这不是人的命/数。
“嬷嬷,你觉得现在父亲会让我入宫吗?昨个儿夜里在灵堂为祖母守夜,恰巧遇到了父亲,你是没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怨/恨,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他真的会掐/死我。”
“父亲最是孝顺,老太太这一去,父亲虽然多少会感慨老太太当时的糊涂,可他毕竟是老太太的儿子,心里当然是袒护着老太太的。这么一来,就需要一个宣/泄/口,而母亲和我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母亲死/了,他无济于事,现在便把仇/恨的对象放在我身上了。”
“不过这的确是像父亲的性子,有他在,我哪里还有活路。”
听了这些话,夏嬷嬷不禁感慨着顾妙的成/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莫说是三小姐了,就是她,都觉着有些难以承受。
可是,难道主子就这么妥协了,一辈子就这么打发了?
夏嬷嬷是知道的,若是主子嫁给了那穷秀才,那她这当嬷嬷的,自然也是要跟在主子身边儿的。夏嬷嬷暗暗叹息一声,真的是百感交集。
董姨娘这些年教导的手/段,三小姐可是用来在侯门大宅中处理内院之事的,现在却要去过柴米油盐的生活,这真的不能够让人不唏/嘘。
夏嬷嬷让人打听过那穷秀才了,那秀才不仅是穷,还有个生病的老母亲,这也罢了,这老母亲还是个强势的,秀才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嫁过去真心是作/孽。虽然自家小姐失去了清/白,可嫁给那么一个榆木不/堪的秀才,未来真心可以看到尽头了。
夏嬷嬷自小看着顾妙长大,当然是心痛的。这些年,她也没个自己的孩子,哪里就真的忍心看着小姐后半辈子就这样了。
比起这个,还不如削发为尼,一辈子当姑子去呢。
“小姐,侯爷毕竟是您的父亲,你去求求老爷网开一面吧。”
顾妙闻着这话,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求,她也要有可求之处,父亲是什么心理,她现在哪里能够看不透。
即便她跪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苦苦哀求,父亲怕是一个眼神都会吝/啬给她。
想了很久,顾妙紧紧攥着手,狠/狠道:“既然这府邸没有我的容身之处,那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看她眼神中的狠/厉,夏嬷嬷心里一惊,还以为她要追随董氏而去。
她赶忙宽慰道:“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可不能够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