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董姨娘一边扶着夏嬷嬷的手走到梳妆镜前,瞧着镜子中自己眼角些许的皱纹,她低声道:“人家都说红颜易逝,宁氏可是怡红苑的花/魁,她进门之后,可不得分我的宠了。若再是个拈/酸/吃/醋的,老爷听听她的枕/边/风,只怕更不待见我了。即便是有杏林圣手余老先生的药膳调理,也是无用。”
夏嬷嬷帮她除掉头上的珠钗,拿起檀木梳子自下而上的一下下给她通着头:“您就放心吧,碍着老太太的颜面,咱蔷薇院即便不如往日风光,可也不至于向凝晖院那般冷清。何况,那宁氏若真的怀了,能不能够生下来,或者生下来能不能够养大,还另有一说呢。主子不用着急,后院没人能够越了您去。”
许氏靠在大迎枕上,忍不住冷哼一声:“还真是让我料到了,仗着自己如今掌管内宅庶务,她还真敢明目张胆的把身边的大丫鬟送到宁氏身边儿去,这小家子气,难为老爷这么多年宠着她了。”
许嬷嬷讽刺的翘了翘唇角,“宁氏可是怡红苑的花/魁,虽说之前是贱/籍,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人,哪里会被董姨娘这点儿小伎俩就吓住了。就凭她赖上侯爷这一点,她在侯府的位子,也不比董姨娘差哪里去。”
许嬷嬷这话是真的说到许氏心坎儿上了,可这也正是她担忧的事情。说实话,接宁氏入府,她是有过犹豫的。毕竟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不知道何为脸面。为了争宠,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出来的。即便她对她有恩,给她赎/身,摆脱了贱/籍,可人家不是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到时候指不定惹什么事儿呢。
这些年,许氏真的是恨极了董姨娘,她瞧不上她的小家子气,可同样的,再多出一个还难以摸准的宁氏,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许氏心里一沉,伸手微微抚了抚额头,安慰自己道,没事儿的,起码她现在还需要倚仗她,不可能翻出她的手掌心。只要仗着她在侯爷枕边吹些枕边风,该是过不了多久,绣姐儿就能够被放出来了。
绣姐儿这段时间也真是受了委屈,想到她,许氏又有些头痛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她知道老太太这番禁足根本就没有让女儿有多少的悔意,更多的,她是存了怨/怼之心了。
绣姐儿平日里可是最看不惯嫣姐儿的,她这一出来,看着嫣姐儿参与内宅庶务,可不知道又生什么事儿。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她真的觉着嫣姐儿是个愚钝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以为仰仗着老太太和董姨娘走近是件幸事儿吗?真是蠢不足惜。
老太太和她又有何不同,董家那么大的烂摊子,老太太胃口只怕是比她的都大。老太太又是个老/谋/深/算的,到时候,只怕是把你卖了你都替她数钱呢。
暗暗叹息一声,许氏也不想再想这些烦人的事情了。
她看了许嬷嬷一眼,吩咐道:“把我那缕空雕刻牡丹嵌红绿宝石镯拿出来吧。”
许嬷嬷闻言,顿时诧异了:“主子,那镯子可是珍贵的很,平日里您都不怎么舍得戴的。这岂不会便宜了那宁氏。”
许氏摇了摇头:“日后她回报我的地方多着呢,若是这点儿都舍不得,还如何成事。”
对于内宅的争/斗,顾明嫣尽数都看在了眼中。董姨娘是个争强好胜的,可这宁姨娘,也不是软柿子。明个儿开始,后院可有得好戏看了。
顾明嫣靠在锦缎兰花迎枕上,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烛光,思绪不由得有些飘。
却在这时,门帘一掀,知书走了进来。昏黄的灯光下,虽然她掩饰的极好,可仍然能够看出她有些泛/红的眼睛。
“方才不是去膳房拿宵夜吗?怎么竟是哭了?”顾明嫣诧异道。
这不说还说,一说,知书便一阵哽/咽,“小姐,您是不知道,六小姐身边的丫鬟越发不把人放在眼中了。真以为自己和姚家攀上,在这府邸就一等一的尊贵了,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姚家?!
其实这几日顾明嫣也是闻着一些风/声的,对于二太太这样巴巴的巴结着姚家,想把涵姐儿许给姚家,顾明嫣真心觉着二太太是个没眼力的。姚家那些人可是沾上了就很难摆脱掉的。何况,西北还有个北静王,到时候天/下大/乱,姚家绝对是第一个遭/难的。
琥珀看知书气不过的样子,也开口道:“涵姐儿是二太太的心/尖/儿/肉,奴婢也真是诧异了,二太太平日里也算是精/明的人,怎么在这事儿上,偏偏就看不明白呢?二房这些年倚仗大房生存,侯爷可是断不想和姚家有什么牵扯的,二太太这是丝毫都没把侯爷放在眼中呢。”
顾明嫣幽幽道:“二太太是个野/心大的,二房在侯府地位又尴/尬的很。耍这些手段,也不足为奇。”
知书愤愤道:“可不管怎么,也不能够拿了小姐的宵夜啊。她若是想吃,那提前和膳房说一声,膳房多备一些不就好了?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给小姐没脸。”
知书难得遇上顾明嫣这么好的主子,平日里也没和其他小姐一样,对下人非/打即/骂。是以,她觉着今个儿这事儿,小姐受了极大的委屈。
周嬷嬷无奈的笑了笑,忙让琥珀带知书下去梳洗梳洗。
等两人都出去之后,周嬷嬷摇了摇头:“也亏得知书那么生气,就是奴婢瞧着,都觉着六小姐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这些年,奴婢冷眼瞧着二房,二太太惯爱占些小便宜,二老爷呢,也不知道是被当年老太太和张氏正室之争刺/激到了还是如何,竟一日比一日平庸。这么看来,也唯有大少爷是个出/挑的。听说啊,过不了多久,大少爷就要参加秋闱了,大少爷这般上进,真是难得的很。”
顾明嫣微微怔了怔,记忆中,她这大哥的确是一个勤学之人。也鲜少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
虽说这些年在侯府的地位着实尴/尬,却并未因此变得阴/沉了去。比起满是算/计的二太太和涵姐儿,他这人真的称得上光明磊落了。
只可惜,记忆没错的话,秋闱他虽说取了极好的成绩,却遭到了老太太的猜/忌。当年正室之争,老太太可是存着怨/恨的。她可不是顾衍的亲祖母,自然见不得他太过出挑。越出色,她越觉得顾衍居/心/叵/测,是为了谋得侯府的爵位。
有了这样的心思,老太太当然就有自己的算计了。竟然偷偷让人在顾衍的膳食中下了慢/性/药,顾衍毫无防备,最后成了个药罐子。
可即便是这样,当年顾明嫣出嫁的时候,他还强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送他出嫁。甚至还拿出自己这些年的积蓄,给了她。想到这些,顾明嫣就觉着难受的很。
虽说这些事情她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可脑海中闪烁的画面,她知道这个大哥,是真的对她好。
想到这些,顾明嫣揉了揉太阳穴,道:“大哥快要参加秋闱,作妹妹的你说送他一套文房四宝如何?赶明儿你陪我去萃文斋走走,好好挑选挑选。顺便去去附近的玲珑阁,月底外祖母寿辰,除了给外祖母备礼之外,也要给其他姐妹准备一些的。”
听顾明嫣这么说,周嬷嬷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怎么明白小姐怎么突然想和大少爷走近了。可她知道小姐是个聪明的,她自有自己的打量。
“小姐说的是,玲珑阁的首饰都是一等一的,那里面的首饰自然会得几位小姐的欢心。”
顾明嫣单手支着下巴,觉着自己真的有些期待和外祖母的见面了。
☆、第19章奉茶
这边,宁姨娘终于是进了侯府,可她也不是傻/子,侯府哪会这般就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许是早就料到自己的艰/难处境,这段时间她很是在顾邵远面前浓/情/蜜/意,终于在进门的时候可以把自己身边的心腹银珠带了过来。银珠和她一般,原本都是官/宦之女,怎奈朝/中/动/乱,家里获/罪,就被流/落到了风/尘之地。
此刻,银珠细心的帮她上这妆,低声道:“主子,奴婢可是看出来了,那丫鬟白芍指不定是谁派来的,根本就没把您当主子。昨个儿夜里,奴婢说奴婢来守夜吧,可她愣是插/了进来,表面儿上说什么害怕我太过辛苦,实际上还不就是想窥/视一番。”
闻言,宁姨娘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管她是谁的耳/目,暂且先晾着吧。我初入府邸,这个时候打发了人,终究是不妥当的。凭白落得个容不得人的恶/名。说白了,若不是当初家族落/魄了,这武安侯府,我还看不上呢。真以为她们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我就是卑/贱之身,哼!若不是看侯爷对我这般用心,我才不想进这侯府受那么多的约束呢。”
银珠拿了一支蜻蜓点翠镂空钗帮她插/上,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宽慰道:“且看主子怎么想了,若是主子能够一直的宠,日后做个贵妾也有的是。奴婢可是打听过了,大太太不得侯爷欢喜,主子根本无需对她心存忌/惮。只是说来,奴婢真心是诧异了,依着坊/间的传闻,这许氏也是容不得人的,怎么会主动给主子赎/身,并做主抬进门来呢?定是有什么阴/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