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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别夜 (苏眠说)


  “……那要看情况。”
  仲隐道:“我的父亲……”
  “啪”地一声,一卷简册猛然掼落在他的肩上!
  这一掼是用了狠力气的,编连书简的麻绳都被砸脱,竹简七零八落地跌在地上,好一阵清脆乱响。但听顾渊又一声断喝:“身为宫卫,妄议朝政,放肆!”
  仲隐没有搭理肩上的疼痛,梗着脖子道:“陛下宠信薄氏,打压旧臣,铁石心肠!不知那位薄家女郎,又当如何作想?”
  顾渊眸光骤冷:“你说什么?”
  仲隐毫不在乎地道:“陛下对阿暖的好,到底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利用?”
  顾渊沉默了。他的手抓着案上的书简,青筋毕露;目光是隐忍的,隐忍之中掀涌着痛苦的波澜。
  但他终究没有一个字的辩解。
  “滚。”他低低地道,“滚!”
  外间的孙小言见顾渊怒成这样,连忙跑进来欲将仲隐扶走:“仲将军,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
  “滚!”仲隐却突然转过头对他厉声一吼。孙小言愣了愣神,仲隐竟一把推开他径自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顾渊身边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她,要娶她,我且问你,你能让她当皇后吗?你能保证六宫佳丽之中,永远只宠她一个吗?你总以为自己喜欢她喜欢得发紧,总那样任性妄为胡搅蛮缠,你有当真为她考虑过半分吗?你明知她是薄氏的人,还要将她拉进这趟浑水里来,你不是爱她,你是害她!”
  他狠着声气说了一通,顾渊竟没有即刻与他争辩。
  “说那么多,”许久,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笑,“你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心底的龌龊。你也想娶她,对不对?有了薄氏作依仗,你就能帮到你父亲,对不对?”
  仲隐骇然地笑了,好像是被刺中了,而愈加要笑得张狂:“龌龊?陛下,英明的陛下,我们是一样的龌龊!”
  ************
  三月丁巳上巳节,风云变幻的朝局并没有影响到薄暖的及笄礼。
  广元侯府没有女主人,她的笄礼的主宾是广穆侯薄宵的夫人。长乐宫的太皇太后也遣人送了贺礼来,在一众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之后,压箱底的却是一把木梳。
  既有了太皇太后御赐的木梳,便不好再用自家准备的了。薄暖的长发光可鉴人,当主宾为她梳发加笄的时候,她听见女宾中的赞叹声。
  她们都说,薄家女郎这是真的长成啦。这还未开脸呢,就已经把圣上迷得神魂颠倒;待成熟些时日,还不要成了祸水?
  三加完毕,她拢起了发,笑颜去与这些人周旋。心里想着的却只有那一个人。
  圣上当真是宠爱她的吗?
  大家都是这样看的。
  可是……她的目光扫过薄氏亲戚的一张张脸。——可是,他之宠爱我,只不过是因为有你们在罢了!
  她避了宾客回到内室,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广额长眉,琼鼻樱唇,一双凤眼自然上挑,瞳仁是不见底的漆黑,平添了凛冽风情。她听闻自己的相貌酷似年轻时的太皇太后,竟是侄孙女随了姑祖母;许多人借题发挥,便以为薄家又将出一个皇后了。
  她到琴台边轻轻拨了几声,不成曲调。她忽然想起顾渊是通擅音律的,不知他敛袖操琴时会是怎样的风姿呢?旋而她又想,今日上巳祓禊,不知他这个做皇帝的会不会带头去水边沐浴?
  她险些笑出声来。
  那样好洁的人,恐怕身上一星水滴都不肯沾的吧!
  薄暖想得没有错。
  皇室出游于渭水之畔,连绵数里金绡帐,顾渊在帐中望着和天丽日之下在水滨欢快奔跑的宗室男女,自己懒懒地舒了舒胳膊,头也不回地道:“孙小言。”
  “小的在。”
  “可见到薄侍中?”
  孙小言愣了愣,“薄侍中?不,小的并未看见……”
  顾渊坐直了身。原来是几名女子相携而来,手中捧着清水,向皇帝问礼。顾渊煞有介事地持着柳条蘸水往她们低垂的秀发上轻点了几下,微笑道:“平身吧。”
  “谢陛下赐福!”
  最后一个抬起头来的是薄烟。
  顾渊顿了顿,“城阳君女请留步。”
  薄烟漫然回望。
  “朕听闻今日薄家在城中有喜事,女郎怎么没去?”
  薄烟轻轻一笑,“陛下问我,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薄家的喜事?”
  顾渊挑眉,只觉和自己不在乎的聪明人说话真是丝毫不费力气,“自然是后者。”
  薄烟温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哀愁,但仍是端庄地微笑着,“所以臣女过来了——陛下在这边想必无聊,如有意去广元侯府转转……”
  顾渊站起了身,回头对孙小言道:“摆驾回宫。”
  薄烟微微一笑。
  顾渊与她擦肩而过,玄黑的长袍哗啦扫过,“朕在未央宫北门等你。”
  ☆、齐大非偶
  “陛下长生无极!”
  “陛下长生无极!”
  ……
  广元侯府的仆婢一列列跪倒,而那人脚步并不作丝毫停留,直直往侯女的院落里去了。
  当那人冷硬乖戾的面容突然出现在铜镜之中,薄暖没有惊讶,只是心跳滞了一拍。
  顾渊看着她挽起的长发,眸中有刹那的惊艳,却又被不辨真假的笑容所掩盖,“朕还是来晚了嘛。”
  薄暖转过身来,郑重行了跪礼,他冷冷看着,并不去扶。
  “陛下长生无极。”她一字字道,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流动得慢一些。
  他没有说话,任她慢慢起身。
  “陛下来一趟敝处,恐怕又要惊动无数人吧?”薄暖对他的傲慢不以为意,自去给他斟茶。
  “城阳君女带朕来的。”他终于回答了一句。
  薄暖眸中有些诧异,又或还有些别的情绪,但她很快就掩饰好了。“原来如此。陛下是坐的城阳君府的车?”
  同为薄氏,城阳君女来贺广元侯女的笄礼,稀松平常,不会引起几个人注意。
  顾渊盯着她,“你很在意吗?”
  她微笑,“我为何要在意?”
  他往席上坐下,由她侍奉茶水,“你说谎。”
  她紧紧地盯着涟漪轻绽的茶盏,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她的手几乎要发抖,但她终究没有。稳稳地斟好了茶,将茶锺放下,他突然又开口:“阿暖,你与朕认识一年多,说过多少个谎话了?若按欺君之罪,你已死过多少次了?”
  “陛下要治臣女的罪,又何必专跑一趟,平白污了陛下的鞋履。”她说。
  他看着她的脸,幽丽而静默的一张脸,藏着万千种神色。她从来没有大喜大怒的时候。他突然间觉得疲倦而沮丧:“朕为何要治你的罪?那也不能让朕欢喜。”
  “陛下。”她忽然对正了他的眼睛,那目光几乎是温柔的,她轻轻地对他说:“陛下,放开那些顾虑,陛下一向是最清醒的人。如今薄氏独大,陛下不能正面撄其锋芒,便应隐忍蓄力——陛下何不考虑擢拔薄氏旁支,打压薄氏显贵,以分化薄氏的力量?”
  他惊愕地看着她。“薄氏旁支”和“薄氏显贵”——她说得如此轻易,好像她自己不姓薄一样。她又绰约地笑了:“陛下到此间来找我,不正是为此么?为何我将陛下的打算说出来了,陛下反而不言语了?城阳君女就在外面,陛下如能与她联手——”
  他“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来。
  “你要将朕推给别的女人?”他的声音很冷、很坚硬,好像一把利刃直直插入了她的心脏。
  他一向是准确、简洁、直击要害的。
  “你不要朕,是不是?”
  她脸色微微发白,好像白骨的颜色。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惘然地看着他水波一样微荡的袍角。
  “三日之前,仲将军已来向家父提亲了。”
  他突然钳住了她的下颌,逼得她直视着他。两人相隔不过咫尺,她闻见他身上淡而悠长的苏合香,心中想:现在,在他未央宫的寝殿里,又是谁在给他添香呢?
  仲丞相突遭贬黜,仲家需要薄氏的力量;而广元侯自己清名素著,与仲家结亲,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薄安本来就不愿意让她进宫。
  她知道,顾渊自然也知道。
  所以顾渊冷冷地说:“广元侯应了这门亲,不怕太皇太后怪罪下来?”
  薄暖轻轻一笑,“太皇太后为何要怪罪?莫忘了迁仲相国为校书中郎的旨意是陛下下的。如今天下人都以为陛下为了讨好薄氏,不惜开罪忠直老臣呢。”
  顾渊眸光一凛,“小子无知!”
  薄暖道:“这天下黎民,本就是无知的多。”
  顾渊顿了顿,仿佛泄了几分力气,轻轻地又道,眸光渐变得怅惘:“可是,你为何要答应呢?”
  她眼睫微颤,似乎是因他话音中令人不安的罅隙。
  “陛下。”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拿下来,再松开。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却好像花光了所有勇气,她只知道他的手很凉,她根本不想多碰。她苦笑了一下,“因为陛下的缘故,阿暖都要嫁不出去了。现在突然有人来提亲,阿暖自然会答应。”
  他凝注着她的双眼,似乎想再看出些许她在说谎的痕迹,“你原本就应该嫁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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